自朝阳起始射出第一缕光芒,天边紫霞一闪即逝,斩妖山,这个近年来被誉为三界禁地的地方,这一天终于被打破。
事实上,从太易元年起始,人间界上九州都有外界的势力插足,斩妖山的特别之处在于,位于人间王朝的兴隋版图中偏西的位置。
虽斩妖山是西荒延绵而来的山脉中的一座微不足道的山,但古语有云,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兴隋的强大就连天界神族也不愿过分招惹,神族虽强,但想要进去兴隋,也得向朝廷报备,并以神魂之一炼成神香插在大兴城伏龙庙的供奉香火鼎之中。
当然以神族自恃清高的性格,又怎会舍弃一缕神魂,为兴隋镇压国运不说,还把自家三百年修为当筹码给朝廷。
事虽无绝对,但无论是兴隋还是大秦,疆域境内神祇最少。
之前也有一个神族想要掌管斩妖山,可奏折递上去,听说还被皇上关注,那神灵本以为的“大事可成”到最后演变到没有一点回复。
帝王之心,最难揣度。
就在纳兰伏宿从西荒离开后,已经有神族通玄亲自进入大兴城,向中原的帝皇杨罗延报备。因为他代表的是来人间界的所有神族,杨罗延也不好怠慢,亲自接见了这个神族的使者。
至于达成了什么协议,没人知道。但从纳兰伏宿入中原边境并无阻拦就可以看出,这个中原帝皇恐怕本就对斩妖山的那位心有不满了,以前不肯放手,只因待价而沽而已。
兴隋皇宫,这个在整个九州都有一席之地,堪称权力极大的兴隋帝皇杨罗延,此时却是一脸为难的在一家殿门前如热锅上的蚂蚁,左右乱窜。
此时的杨罗延已经有帝王风范,浑身气质品相更盛从前。周围的太监宫女皆趴在地面上,头也不敢抬,甚至恨不得自己没有长耳朵,这样便听不见这帝王家的家长里短了。
“爱妃,你就原谅朕吧,让朕进去再说,好不好?”杨罗延哀求着说道。
屋内依然没有动静声响。
这个中原帝王耍耐一般的又道:“你不说话,朕就当你默认了!”
杨罗延紧张得直搓手,靠近门前,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掰开殿门,然后偷偷先看两眼,再将腿伸进去。
侧身进入殿中,将门关上。
诺大的寝宫,挂满了轻纱绸缎,如薄雾浓云之中,跨过圆形镂空雕花栏,有一张红花木大床,床边有一张梳妆台。
镂空雕花拦前,有一张桌案,此时那曼妙的背影在轻纱绸缎中,背对着杨罗延而坐,是那般的飘渺不真切。
“爱妃……”杨罗延小心往前走,轻声唤道。
“你为何要改变?难道权力真的这么让人痴迷吗?”那女子低声细语。“就像我什么都都没有争,可宫里那些人,总觉得我碍了他们的眼。”
杨罗延顿时挺直了身子,怒道:“是哪位不懂事的?敢惹我家双儿生气?”
“你不要转移话题!”傅仰双扭头,双眼的泪花在光芒中像是点点星光。“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见你?当初纪公子帮过我们多少?而今就因为一点外界压力,你就把他当筹码,压在了赌桌上,你杨罗延不过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你和当年的陈霸先有何不同?”
杨罗延被一阵说教的没有任何脾气,轻轻走上前来,盘腿就地坐在傅仰双的旁边,柔声道:“我还以为你会懂我……”
“是啊,我本就是个无知婢女,看不懂你的帝王心术。”傅仰双一双眼,盯着旁边的杨罗延,“这几年你的言语作为,我都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还有比我爱你这件事更真的东西吗?”杨罗延提高了声音,也是双眼瞪大直视傅仰双,似乎被心爱的女人质疑,是他最为在意的。
傅仰双低下了眼眉,是啊,尽管已经过了十多年,可面前这个人,依然对自己的爱惜不曾减少。
杨罗延见女如此,心头的豪情壮志早不知丢到了哪里,轻轻揽过她的肩膀,一边理着傅仰双的云鬓,一边柔声道:“纪兄当初是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在危难时刻,几乎是他一人解救我杨罗延于水火,没有纪兄就没有我的今天。”
“其实我比谁都看得清楚,陈霸先只是一个只顾眼前之人,朕又岂是他能比拟的?就算全天下看不明白,难道朕又会真的盲目自大吗?”
“不是兴隋在护着纪兄,而分明是纪兄的存在而护着我兴隋啊。”
傅仰双睫毛轻颤,那个男人一生孤独,最傻的还是愿意付出所有,给在意过他的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允许这么多人去斩妖山?难道你不知道,他们都是想要杀了纪公子吗?”傅仰双不解。
杨罗延好气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以后我如果是做了让你看不清的事,你一定要问我,可不许这般闹脾气。”
傅仰双点点头,催促道:“那你快说原因。”
杨罗延微微一笑,“其一,我信得过纪兄,当年他就已是人中之龙,现在就算敌人再多又如何?我不信纪兄的实力还停留在原地。其二,我要看看,到底多少人相对纪兄不利,对纪兄不利也就是想对我兴隋不利,这些仇人我得防着。其三,当年纪兄受困于斩妖山实在是不得已,如今我将这三界中的气数纷纷引至,正如一遇风云便化龙,我要助纪兄更上一层楼!”
“你真的觉得纪公子他有必赢的把握?”傅仰双问道。
“当然。”杨罗延挺直了腰背,“况且监灵馆中的高手全都暗中前去斩妖山,能保纪兄性命无忧。”
……
斩妖山,风云际会。
纳兰伏宿站在最前方,身后四位婢女左右各两位。然后再是其他人,有来此的看客,也有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不过与前方的纳兰伏宿还相隔甚远。
一群蓝衣弟子离开人群来到前方,长着一双大眼睛的少年打量着身边的人。
在他对面,只见一道人,一身紫金道袍,雍容华贵,头戴紫金冠,手持白色拂尘,飘然世外之感隔绝外物,在人群前显得无比耀眼。
旁边的中年男子寻儿子目光看去,朝着那年轻得像是仅仅及冠的道人微微拱手。
“那位是劫历年间被誉为道奇的庭玉镜,据说修为已至半步通玄,道法尤为高深。”灭妖盟的中年男子向旁边的少年道。
“大人物啊。”沈聂大眼中写满了崇拜,又将目光转向了另外一边。
只见有一男子白衣白袜,眼中含着神光,在黑压压的人群前,就像是一束亮光,多看几眼,让沈聂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是太易新秀榜上第六,甄鸣。据说是圣绝李释暄之徒,是当今年轻人的领军人物。”中年男子点头示意。
那边,镇邪洞外,陶虞、方吝、尹舒,并排而站。
洛婵娟站在一旁,不是她不想上前,而是她不能,因为她是妖师,妖师不能管这些尘缘之事。
“不知鄙神的挑战书令师收到没有,今日来此,别无他意,只希望印证所学,共求精进。”纳兰伏宿持扇笑道。
“我师父正在闭关,没空搭理你,你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陶虞紧皱眉头。
纳兰伏宿摇了摇头,“是否是避而不战呢?难道是觉得鄙神无法做纪兄对手?既然如此……”他一收折扇,正色道,“鄙神在贵宝地献丑一番,请纪兄指教一二!”
最后一句话,在众人耳中只听得像是洪钟巨响,整个天地之中,仿若俯瞰天下如蝼蚁的神人在开口,震得虚空轰鸣!
那些看客修为低下者,纷纷捂住耳朵,依然是七窍流血。不得已纷纷往山下散去。
又是眨眼间,寒风至,肃杀万物。
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凛冽寒风由轻而重,最后吹得众人衣角飘飘,长发飞舞。
后方场中,唯有一群蓝衣弟子撑起真气护罩,但也极其艰辛。道奇庭玉镜、光明圣甄鸣依旧可以保持风度。
正此时,天际流光划过,无数白雪被其牵引而下,化作一团庞大雪球,狂风绕雪球飞舞。
紧接着,其中爆发出无量神光,七彩斑斓绚烂无比,在神光中白雪炸开,在两丈之内消散于无形。
在白衣人影显现的刹那,雪滞风停。
“来了个神绝,看看是神族的纳兰伏宿还是宁无双更厉害。”灭妖盟的中年男子笑道。
“你们速速退去。”白衣白发的年轻人向那些还未退走却已经吓得魂飞胆战的看客们道。
众人在刚才的天地大势下,几乎体验了死亡的窒息感,纷纷不敢再留在山上,往山下散去。
这时白发年轻人才转身向众位场中人一一行礼。
纳兰伏宿看着神态自若的宁仙奇,以折扇击掌赞道:“不愧被人间界称为神绝,果真有无双之名!”
“谬赞。”宁无双谦逊道。
“不知宁兄来此为何?”纳兰伏宿好奇问道。
宁仙奇将大秦发生的事情讲述,纳兰伏宿没说什么,反倒是他身边的婢女怒道:“我神族之人应该如何行事,不劳他人惩戒干涉!”
宁仙奇雪白的眉毛微抬,倒是纳兰伏宿摆了摆手,“入乡随俗,入国随法。宁兄所做并无错,这等小事,宁兄以后自己做主便是。”
宁仙奇望了一眼镇邪洞,有些迟疑。
纳兰伏宿见其面色,笑道:“事情已经说完了,宁兄还不走?”
“这……”宁仙奇有些为难。却听身后道,“宁兄二十年前曾随当时的魔君前来白岳,我们还有一场未完成的比试,不知宁兄是否还记得?”
宁仙奇转身望去,正是庭玉镜走上前来,辩解道:“当时年少身不由己定下的比试,当不得数。”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小道就向宁兄讨教讨教?”庭玉镜逼上前来,脚下无数符文从地面飞起,两人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已经在斩妖山对面的顾城山顶。
“道兄道法冠绝当世,这一手改天换地无双算是领教了。”宁仙奇无奈的笑道。
“多说无益。”庭玉镜抬手,顿时山岭间,土石翻飞,一座庞大的土行力士挺直腰背,持山斧劈来。
宁仙奇身影若化云雾,飘渺无踪,一边道:“当年七奇,法奇明方寸、刀奇吴旭相继逝世,书奇君诸己被困长平,剑奇狐幼潭进入太白剑林,势奇去往天界,算奇至今未现身。这天下,就只有道兄一人,但道兄本领确实是他们之中最强的。”
“白岳碑林之中的道法,小道自然会让宁兄一一看到。”庭玉镜再伸手一指,山林中草木疯涨,藤蔓飞出,直刺苍穹,遮天蔽日的藤蔓与树枝横劈而来,缠住宁仙奇,让他无处藏身。
宁仙奇一声长啸突破云霄,无数神光照耀,只见一神人虚影脚踏山川河岳,头顶青天白日,星河为轻纱,日月为眼瞳。它双手若天际垂云,将所有藤蔓纷纷抹去。
倒手翻动,顾城山,山岭剧震!
“自是神人世无双!”
纳兰伏宿不禁感叹。 剑道化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