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一直等在屋外不远的地方没有离开，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顾昭平会将杨海寒就这么给放了，神色有些紧张。

　　顾昭平问道：“不早了，怎么还没有睡？”

　　彩霞说道：“睡不着。”

　　顾昭平说道：“睡不着也正常。这个时候能够安然睡下的人，怕是不多啊！”

　　彩霞问道：“夫人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呢？公子现在应该已经急坏了。”

　　顾昭平说道：“等到父亲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了再说吧！你也别守着了，早点去睡吧！总守着心中的仇恨，不是要将自己也毁了吗？”

　　彩霞说道：“多谢夫人关心，奴婢心中有数的。”

　　顾昭平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顾昭平正打算回屋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而纷乱的马蹄声。

　　“怎么回事？”彩霞微微变色。

　　这边虽然是京郊外的官道，但距离官道也有段距离，马蹄声已经在相距很近的小道上来了。虽然达旦大军已经驻军在京郊外，但还不曾骚扰到这一片来。那这马蹄声很有可能是来自失联已久的杨景升、夜鹰一群人。

　　听到了外面的响动的冯玮猛然冲了出来。这还是这十天以来，顾昭平第一次看到她眼中光彩，就好像是突然之间又活了过来一般。

　　“是你父亲回来了！一定是她回来了！”冯玮的语气很笃定。

　　“母亲。”顾昭平害怕她满怀希望却最终绝望。

　　冯玮说道：“我认得他骑马挥马鞭的声音，一定是他回来了，你信我，真的是他回来了！”

　　马蹄声已经非常接近，然后就在院子外面停了下来。顾昭平还在想着万一冯玮听错了，她该怎么善后的时候，冯玮就已经朝着院子外面冲了出去。见状，顾昭平也只能快步跟上，她不能让冯玮有任何危险。

　　不能确定外面来的究竟是什么人，顾昭平将激动的冯玮挡在自己身后，然后才开开了大门。打开门，便看到十几个人正风尘仆仆地翻身下马，往小院走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人，虽然已经是两鬓斑白，脸上也爬满了皱纹，却仍然是威武健壮，气势逼人。

　　“父亲？”看到杨景升，顾昭平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回来了。

　　“雪儿！”终于见到亲人的喜悦，让杨景升的声音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升哥！”冯玮从顾昭平身后冲了出来，直接扑向杨景升。

　　杨景升展开双臂抱住妻子，热泪盈眶地安慰道：“没事，我已经回来了，什么事都没有了！别哭。”

　　“你知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啊？”冯玮说着说着，便泪如雨下，死死抱着自己的丈夫，就好像很怕他突然就会消失掉一样。

　　顾昭平看着如胶似漆，紧紧相拥的夫妻两人，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多余，就像是个局外人一般，怎么都融入不进去。这一刻，顾昭平分外想念起李澜清来。不想继续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人你情我浓的，顾昭平叮嘱阿舍好好在这边伺候着，便对一边的夜鹰说道：“你跟我来。”

　　“是。”

　　夜鹰如同一根没有感情的木头一般，绕过相拥在一起的杨景升和冯玮，随着顾昭平走进了院子中。他一身黑色劲装，脚步轻盈，呼吸很浅，就像是一道影子一般，没有存在感，却莫名地让他追随着的人觉得很安心。

　　顾昭平带着夜鹰走进了自己的屋内，然后转身看着他命令道：“把门关上。”

　　“是。”夜鹰退后几步关上了门，然后走回到顾昭平面前，垂首听令。

　　顾昭平看着他，说道：“跪下。”

　　夜鹰没有问一句为什么，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便跪了下来，平凡无奇的面容上没有任何情绪，就像是一个听话的傀儡一般。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顾昭平看着他，突然有了几分心疼。可是，心疼归心疼，该拾起来的规矩却是不能不拾起来的。顾昭平问道：“这次我对你下达的命令是什么？”

　　夜鹰声音平静地说道：“在八月十五之前安全护送周王与主上汇合。”

　　“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嘛！”顾昭平冷哼一声，突然又冷下了声音，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在八月十五之前赶到？”

　　夜鹰说道：“帖木儿毁约，虽然很痛快地让属下带着周王离开，却中途派人截杀，他们人多势众，属下带过去的两千人算得上是全军覆没，只剩下带回来的十几个弟兄一路兜圈子甩掉了跟踪，才跑了回来，路上耽搁了时间。”

　　顾昭平说道：“你兵败我不怪你无能，但既然你们不能按照定下的日子赶回来，你至少应该想办法想通知我，而不是让我怎么也没办法联络上你，让我以为你们都死了。”

　　夜鹰说道：“那种情况下属下只能考虑保住周王的性命，完成使命，无暇顾及通知主上。”

　　顾昭平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没错喽？”

　　夜鹰说道：“是属下无能，请主上惩罚。”

　　到现在都还只承认自己无能，却不认为自己有错。这分明就是打从心底里没将现在的她放在眼里，只是变相的敷衍和对抗罢了。顾昭平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为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曾经曾经定下的规矩而高兴，还是应该被他气得跳脚才对。

　　“起来吧！”顾昭平说道，“惩罚就算了，不过，你给我记住，既然知道我是你的主子，那就不要把我当傻子，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困难的时候，哪怕已经是性命堪忧，都要想办法通知我。或许，我会有办法救你们。好了，这一路你也辛苦了，你出去休息吧！休息完之后，再来处理那些牺牲掉的弟兄的后事。”

　　“是。”

　　顾昭平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已经闻到了从厨房飘出来的扑鼻而来的鸡汤的香味，看样子冯玮应该是亲自在煮鸡汤面。天气已经转凉，杨景升披了件披风对着厨房的方向坐在院子里品着酒，在他的对面还放着另一只酒杯，倒像是在等着什么人。顾昭平走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下，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杨景升的精气神虽然还是很足的，但毕竟年纪大了，这段时间头上的白发多了不少，脸色的皱纹也更多了，看上去瘦了很多，憔悴了很多。还好，还好他还活着。

　　“父亲受苦了。”顾昭平说道。

　　闻言，杨景升笑了笑，亲自拿起酒壶给她满满倒了一杯酒，说道：“陪我喝一杯吧！”顾昭平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已经是八月底了，天上的月亮只剩下了一小块，朦朦胧胧的，看上去有些惆怅。微风一阵阵拂来，吹在身上有些冷，一杯酒下肚，倒是暖和了不少。

　　杨景升说道：“我以为，这次我回不来了。”

　　顾昭平说道：“我也以为，你回不来了，而且已经做好了处理后事的准备。”

　　杨景升笑道：“你的能力，我没有怀疑。”

　　顾昭平目光微微一闪，说道：“好不容易回来了，那就不要再趟进这浑水里头去了，借着这次机会退隐吧！我已经叫人在江南购置了宅院，你带着母亲下江南去吧！江南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杨景升点头道：“也好。打打杀杀了数十载，我这一生都是为国为民，没想到却还是因为功高震主而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时候抽身而退了。不过，我带着你母亲离开，那你呢？你和澜清有什么打算？还是打算留在京城中吗？”

　　顾昭平说道：“我和李澜清处理完了京城中的恩恩怨怨，也会去江南找你们的。你们离开了之后，这京城中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哦，对了，有件事情一直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和母亲，你们做外公外婆了。这段时间母亲一直情绪不太好，我也都没有告诉她的，一会等她出来了好让她也高兴高兴。”

　　杨景升看向她的肚子，愕然道：“你，有了？”

　　顾昭平一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说道：“不是。父亲可还记得我在宫里的时候，曾经生下了一个孩子吧？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个死婴，只是被李澜清用死婴给换了，带出了宫去，现在孩子就在江南。父亲和母亲去了江南，就能见到她了。说起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长成什么样子了，倒也很想她。”

　　杨景升目露喜悦：“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家现在人丁单薄，多添几个外孙才热闹。对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顾昭平说道：“是女儿。”

　　“女儿好！女儿乖！”杨景升虽然在笑着，却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一般，怎么也掩藏不住眼底深处的痛。

　　顾昭平看着他，问道：“父亲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杨景升目光闪烁起来，反问道：“知道什么？”

　　顾昭平说道：“中秋节那天，父亲没有按照约定之日归来，我和母亲都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从那天开始，母亲就像是已经失去了所有活下去的意义一般，身上没有了半点生气。我这个女儿在她的面前，她也是视若无睹，甚至我就坐在她的对面，她也像是透过我想要看到另一个人。都说知女莫若母，母亲应该是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一直不愿说出来罢了。是不是只要我不挑明了，父亲和母亲就真的会一直将我当成自己的女儿对待吗？”

　　杨景升的手一抖，半响才说道：“你就是我们的女儿。”

　　顾昭平问道：“难道父亲不想知道我究竟是谁吗？难道母亲不想知道她的女儿到底去了哪里吗？就算父亲不愿意问，难道母亲就不想问吗？”

　　“我不想问。”

　　冯玮端着一碗香得人骨头都酥了的鸡汤面走了过来，放在了杨景升的面前，然后看着顾昭平说道：“你父亲说得对，你就是我们的女儿，不是别人，我们也没有其他的需要问你。”

　　顾昭平苦笑道：“可母亲却不愿意为了我而活下去。”

　　冯玮走过去，心疼地将顾昭平抱在怀中说道：“是母亲不对，是母亲错了，这段时间让你难受了！那个时候，是我糊涂了！”

　　顾昭平将头靠在她的肚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还好，一切都过去了！” 将门嫡女：重生废妃狠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