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海寒心虚的目光飘忽着不敢和她对视，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奉旨前往边疆督战的。”

　　“就你？”顾昭平嗤笑一声，也没有打算理会他，转身朝龙帐走去。走了几步却发现身后的彩霞没有动作，回头一看，却见她死死地瞪着杨海寒，那是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的目光，连顾昭平看着都不禁心头一寒。只是杨海寒一颗心都在顾昭平的身上，小心翼翼地查看着她的脸色，并没有注意到旁边还有这么一个又愤恨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下人。

　　“彩霞。”顾昭平轻唤一声。

　　彩霞回过神来，恭敬地说道：“是，奴婢在。”

　　顾昭平说道：“我们回去吧！”

　　彩霞愕然道：“娘娘不去见皇上了吗？”

　　顾昭平说道：“我就算去的话，他也未必会见我。我想问的事情，他也未必会回答我。去不去没什么差别，那就不去了吧！”

　　“是。”

　　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顾昭平看着彩霞，问道：“彩云是被杨海寒杀死的？”

　　未料到顾昭平会问得这么直接，彩霞愣了一愣，才说道：“是。”

　　顾昭平接着问道：“我母亲也是通过杨海寒的手，才到了洪晟钧的手上的？”

　　彩霞应道：“是。”

　　顾昭平继续问道：“那你是来找杨海寒报仇的？”

　　彩霞突然跪了下来，说道：“夫人恕罪。”

　　“你何罪之有？”顾昭平说道，“不过，你想报仇也不是不行，但不是现在。”

　　彩霞愕然道：“难道夫人不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顾昭平奇怪道。

　　彩霞说道：“杨海寒不是夫人的兄长吗？”

　　“我的兄长？”顾昭平冷哼一声，“他也配？”

　　想起杨海寒是杨家的庶子，彩霞沉默着站了起来。

　　外面烤肉的香味飘进了营帐，已经饥饿了一天的顾昭平，肚子叽咕了一声。

　　李澜清训练出来的丫头，都有着一颗七巧玲珑心，不待顾昭平开口，便说道：“奴婢去为夫人准备晚膳。”

　　离京半个月来，虽然身在军营之中，但顾昭平的膳食比起在宫里的时候也差不了多少。吃饭上面，顾昭平没有提过任何要求，都是给她准备了什么，她就吃什么。由此可以想象到，洪晟钧究竟有多不适合亲自带兵打仗。当然，不管洪晟钧的所作所为有多不合适，顾昭平都不会多说一句的，更不可能去做冒死进谏的事情。

　　心不在焉地用过晚膳之后，顾昭平便合衣卧在床上。彩霞走过来，说道：“奴婢伺候夫人宽衣吧！”

　　顾昭平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现在将衣裳脱了，一会又要匆匆忙忙地穿上，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彩霞有些不解地问道：“奴婢记得夫人并没有夜起的习惯，为何夫人说一会要匆匆忙忙地穿上？”

　　顾昭平说道：“今天晚上可能会出事，你记得做好准备，通知自己的人机警点，别睡死了过去。”

　　彩霞更加奇怪了起来：“夫人，晚上会出什么事啊？”

　　顾昭平说道：“达旦骑兵的行军速度不可能比仓皇逃跑的败军还要慢，我怀疑他们已经到了附近了，很可能今晚上会突袭。你看看现在外面炊烟袅袅，歌舞升平的样子，要是我，我也会选择这个时候给他们来一个措手不及。”

　　彩霞张大了嘴，惊讶道：“夫人对行军用兵之道倒是很清楚啊！”

　　顾昭平瞥了她一眼，翻过身睡觉。

　　军营中的篝火渐渐熄了，诱人的酒香味肉香味随风飘远。众人都熄灯睡下之后，偌大的军营安静得只能听到鸟唱虫鸣，没有能够映红半个夜空的篝火，布满夜幕的繁星便越加闪亮了起来。今夜，似乎静谧得过于美好了。

　　“杀！”

　　突然而起的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想起，正在沉睡中的大旻将士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娘娘，顺妃娘娘。”太监大喊着冲了进来。

　　一直睡得很警醒的彩霞听到喊叫声，连忙爬了起来，一边准备点燃灯火，一边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外面怎么这么吵啊？”

　　太监说道：“快点请顺妃娘娘起床，达旦骑兵打过来了，皇上下令，让我们退到附近的山头上去防守。”

　　“达旦骑兵真的打过来了？”彩霞也有些慌乱。这倒不是装的，毕竟是个小姑娘，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征战的大场面，不可能不胆怯。

　　顾昭平已经自己爬了起来，披上了一件深色的斗篷，就随着太监往外面走。

　　达旦骑兵就算已经追着败军来了，那也只是先锋部队，大军都还没有到，手上握有五十万大军的洪晟钧居然就已经开始溃逃了，顾昭平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要是这么怕死的话，干嘛搞什么御驾亲征？

　　安全顺利地撤退到山头上，等到营帐重新搭好了之后，达旦的先锋部队也大获全胜，收获颇丰地撤离了。洪晟钧在龙帐之中大发脾气，将众将领骂得狗血淋头。五十万大军，居然被几千达旦兵吓得抱头窜鼠，实在是太过丢人。

　　洪晟钧仗着人多势众，又高居易守难攻的要塞，居然硬气了起来，派遣先锋领兵追击凯旋而去的达旦骑兵。

　　对此，顾昭平已经连翻白眼都觉得无力了。难不成洪晟钧真的觉得这次来的达旦骑兵就只有这么点人吗？只怕这一追上去，达旦的大军也都已经赶到了。经过这么一次，洪晟钧居然还是没有认识到达旦骑兵的行军速度有多迅速。这场仗还没有正式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败局。

　　顾昭平突然觉得悲哀。她花费了毕生心血，耗费了整个青春年华，也要一心守护着的江山，她宁愿舍生赴死，宁愿放着不共戴天之仇不报，也要守护着的江山，马上就要毁于一旦了。她却无能为力，甚至还要推波助澜，人生的际遇真的是太过神奇。

　　一片混乱之中，没有人注意顾昭平。顾昭平站在夜风之中，注意到身后轻微的响动，轻声问道：“查到了吗？”

　　暗处有人回答道：“王妃就在龙帐，属下无法接近。”

　　“我知道了。”顾昭平点了点头，说道，“也就是这些天的事了，你们准备好，我不希望我母亲出一丁点事情。”

　　“是。”

　　“退下吧！”顾昭平说道。

　　果然如顾昭平所料，杨海寒带着两万人准备截住达旦几千骑兵的时候，达旦的主力大军也已经赶到了，刚好将他们打了个屁滚尿流，两万大军全军覆没。只有杨海寒带着几十个亲兵仓皇逃了回来，比上一次的窜逃还要狼狈不堪。

　　对此，洪晟钧再次大发雷霆之怒。一气之下，差点直接叫人将杨海寒拖出去给斩了。最后，还是被跟过来的大将给劝住了。周王杨景兵败被俘，生死未卜，嫡子杨光琛早就已经为国捐躯，杨海寒是杨家唯一的香火了，就算他犯下大错，洪晟钧若是真的杀了他，难堵天下悠悠众口。不过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四十大板子打下来，也去了他大半条命。

　　洪晟钧看着内侍抡着板子打完了杨海寒之后，又叫人清理了染血的地毯，大出了一口恶气之后，才想到达旦大军已经逼近的事情。

　　就在洪晟钧和他的大将门在商讨着如何应对骁勇的达旦大军的时候，帖木儿已经带着他的军队悄然逼近山头，驻扎在了山下。

　　达旦人说话唱歌的嗓音都很大，将附近能抢的地方都抢光了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无事可做，每天不分早晚地在山下练兵或者是唱歌，偶尔又派那么几十几百人在山脚下挑衅，闹完了事就跑，丝毫不恋战，弄得整个山头上的达旦将士人心惶惶，寝食不安。

　　洪晟钧不是个能够忍气吞声的人，帖木儿一再挑衅，让他颜面无存，他也派军下去应敌，却无一例外地有去无回，或者是仓皇溃逃回来。如此几次之后，根本就没有人敢带兵下山去了。可笑几十万大军，居然被人数少了差不多有一半的达旦骑兵围困在一座山头，惶惶不可终日。

　　如此撑了数日之后，这天顾昭平用午膳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菜色一日比一日差了，分量上也少了不少，顿时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前来送膳食的太监见状，以为她不高兴了，马上就要发火，连忙瑟缩着求饶道：“娘娘息怒，山上，山上的吃的少了，而且水源也是问题，还请娘娘将就一点。皇上那里的膳食，也差不多是这样的！”

　　知道太监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顾昭平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状若漫不经心地问道：“我母亲呢？皇上没有忘掉她吧？”

　　太监忙说道：“娘娘放心，周王妃的一应饮食用度都和娘娘是一样的。”

　　顾昭平点了点头，说道：“好了，你退下吧！”

　　“奴婢告退。”

　　太监离开之后，彩霞走了过来，说道：“夫人，山上水源短缺，这样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顾昭平说道：“洪晟钧决定退守在这座山头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败局。没什么好奇怪的。”

　　彩霞说道：“要是朝廷再派来了援军怎么办呢？”

　　顾昭平说道：“朝廷哪里还能有什么援军呢？就算有，李澜清和钟离春也能够想办法阻止的。”

　　彩霞问道：“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吗？”

　　顾昭平说道：“洪晟钧虽然号称五十万大军，其实也不过三十五万的样子，这些日子来折损了将近十万了，死的死，逃的逃，还有投降的，现在也还有二十六七万。达旦骑兵虽然骁勇善战，但人数上面毕竟吃了亏，撑死了来的人也不会超过十五万。如果洪晟钧能在退守山头之前就背水一战，然后再下旨调来援军，完全可以将帖木儿打回老家去。现在嘛，他们的确是只有等死的份了。等我找机会将我母亲救出来，我们就离开。”

　　闻言，彩霞非但没有安心下来，反而皱起了眉头，看着顾昭平欲言又止。

　　顾昭平瞥了她一眼，说道：“有话就说。”

　　彩霞说道：“奴婢没有为彩云报仇。”

　　顾昭平沉默半响，问道：“你非得要杀了杨海寒吗？”

　　彩霞问道：“夫人是不愿奴婢杀他吗？” 将门嫡女：重生废妃狠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