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还真大，当然是陈子明啊。这小子可是放出话了，你只要在学校一露面准没好。别想着我帮你去和谈啊，我俩本来就不对付，你又抢了他未婚妻。别说是你，就算是我抢的，他也得跟我拼命。”王天聪头摇的像拨浪鼓，生怕周有为提要求似的。
呃，周有为被堵了一下。他还真存了让王天聪帮他当说客的心思，起码先探探陈子明的底。被王天聪这么一说，他还真不好开口了。
“那个回头再说，只要能把语熙父亲的赌约赢了，陈子明那边就不是问题，这个月我先躲着吧。正好暑假也不用上课。”
“哥，没事，还有我呢。”慧能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真到万不得已，也只能请包老爷子出山了。只是，严格说起来，自己是在跟他的孙子作对，就算是陈子明再不孝，血浓于水啊。周有为头疼的揉揉脑袋，他真心不想走到那一步。
“得了，别说的我好像多小气似的。和解的事我帮不上，但是力所能及的还是能做点。这个月你先住我这吧，反正这里客房多的是，啥时候想搬再搬。”王天聪被这种氛围搞的也有点小尴尬，急忙给自己圆场。
三人简单吃了点东西，王天聪就开车把他们送到了待开发的那块地旁边。
“喏，前面路窄车子不好进。这块叫聂家营，里面住的基本都姓聂，土生土长的燕京人了。房子各个年代的都有，不过最新的也是五六十年代的，甚至还有棚户区。我就不进去了，你俩看完了给我电话，我再来接你们。”
对于这种脏乱差的地方，王天聪是不会踏进去的，他王大少的一双鞋子都多少钱，得爱惜。
“不用了，你回去吧。看完了我们自己能回去。”周有为让他送主要是不认识路，现在走过一遍他也熟了。除此之外，他在路上隐隐也产生了一个想法。
王天聪来的时候特地从北边绕过来的，他们在路上看到了一片厂房，围墙已经刷上了工程标语，还能听到里面隆隆的挖掘机声响。跟那边一对比，南边聂家营这块就安静多了。
从大路边走进去，周有为一瞬间有种回到海州城中村的感觉。
“哥，这里跟海州的城中村很相似啊。”慧能也去过海州，发出了同样的感叹。
确实，从大路上看，外面一圈的建筑还是可以的，虽然楼层低矮破旧一些。临街的商铺还算挺旺。
但是拐进来之后，道路骤然变窄很多，房子也多是一些低矮破旧的红砖楼，甚至还夹杂着一些临时棚户，虽然建筑风格跟海州不同，但是这种气息完完全全就是个破败的城中村啊。
很难想象，在燕京这个繁华的世界性大都市，还存有这种陈旧的角落。周有为甚至生出一种感觉，这里拆迁的话对原住民是好事啊。可以拿到一笔拆迁款，去外面买商品楼居住，整个生活环境跟品质绝对高几个档次。
难道是里面有人狮子大开口，对拆迁款不满意？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在其他地方不敢说，但是在燕京，开发商绝对都是按照规定的标准补偿的，甚至还会略高一些，没有人敢克扣啊。
现在是下午三点多，路上的人不太多，不过从旁边的各种小商铺、小卖店的数量来看，这里还是聚集了客观的人口的。周有为脑袋转个不停，看啊看。
慧能被他转迷糊了，“哥，这里能拆迁了也好，住户得到实惠，城市发展也能更好，我反倒觉得这是好事啊。咱们能想明白的事，这里的居民肯定也能想明白，难道大家就是因为价钱谈不拢才耗着？”
“有可能吧，不过按王天聪的描述，杨家应该很急着开发才对。除非有人漫天要价太离谱，杨家一般都会答应才对。想知道怎么回事，咱们还得找个本地人打听打听。”周有为眼睛来回寻摸，专往小巷子钻。
慧能一把拉住他，“一路上那么多小店，进去问问不就得了。”
周有为摇摇头，“那些人口音都是外地的，八成是外乡人，拆迁的内情他们不会知道，得找本地住户打听。”
他刚才一直在留心，发现有些摊贩聊天外地口音很浓重。这些城中村、棚户区一般租金都比较便宜，很受外来打工者欢迎。而一般这种城中村里的老年人口比例也比较高，他们很多收入能力受限，也喜欢出租房子补贴家用。他有了在海州的经验，自然轻车熟路。
转悠了一圈，他找到一个类似街道办的地方，外面一张广告牌上密密麻麻贴着很多招租广告。
“哥，你不会打算住在这吧？”慧能犹疑的看着他。
“只有跟他们打成一片了，才能知道实际情况嘛。再说了，住在这里也能躲开陈子明的视线，一举两得。”
“我看你是不想占王天聪便宜了吧，条件那么好的酒店都不住。”慧能却是猜到了他的另一重心思。
周有为笑笑没辩解，他确实不想再欠王天聪人情了。人情债太重，他又没什么能还王天聪的，总觉得底气不足。
两个人正犹豫着打哪个电话，忽然身后走过来一个老头，“小伙子，你们要租房子吗？”
老头花白头发，身子有些佝偻了，穿着白色背心和米黄色短裤，踏着一双拖鞋，手中还拿了一把蒲扇，典型北方老头装扮。他宽额方脸、皱纹很少，看起来精神头不错。
“大爷，您好，是啊，准备租房子。”周有为一听对方标准的燕京腔，就知道肯定是当地的村民。
老头上下打量两人，嘴里嗯了两声，“你俩还是学生吧？我那里刚空了一间房子出来，之前是租四百的，不过给你们两个孩子三百五，行不行？”
周有为对价钱没什么异议，他刚想就人数的问题跟老头强调一下。慧能就抢先一步，“好啊，爷爷，那就这么定啦。”
“包子，搞什么？我自己在这边就行。”
“哼，我要替熙姐看着你，免得你在外不老实。”慧能甩下一句就跟着老头走了。
周有为心中感动，这小子嘴上说的轻佻，其实就是不放心自己，想多个照应。他想了想现在是夏天，就算这里条件苦也能忍受，就没再劝慧能。
就这么一思索的时间，等他追上两人的时候，发现慧能已经很亲热的挽着老头的胳膊叫爷爷了，还逗的老头哈哈大笑。
他目瞪口呆，这俩人也太投缘了点吧。
“马爷爷，您多大年纪了，看起来精神头还这么好？五十还是六十？”
哈哈哈，马老头很开心，伸出右手比了比，“月底过完生日就整七十喽，老啦。”
“啊？那您这精神头看起来倍好，可不像七十岁的人，回头我得把您的情况跟我爷爷说说，让他老人家学学，他比您还小一岁，我觉得精神头比您差点。”慧能这句话没有半分恭维的意思，这个马老头的状态确实挺不错。
马爷爷家在村里靠北的位置，是栋五层破旧的老式楼房，外墙上青灰色的马赛克多处剥落，楼道里贴满了疏通下水道的广告，裸露在外的水管也都锈蚀斑斑。周有为甚至觉得在这种城中村生活还不如他们村子里自在，起码有个大院子，采光通风都好。
马爷爷的房子有六十多平米大小，三个卧室，客厅、厕所、厨房都很小，好在采光还可以。北方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像海州那里建握手楼，不会那么潮湿。
“这个主卧是我跟老伴住的，这个卧室是小刘他们两口子住的，他们在外面摆个煎饼摊，一般晚上才回来。这个房间本来住了一户卖菜的，不过这一片要拆迁，他们怕生意受影响，就提前搬去南边批发市场了，也是昨个刚空出来。”马老头指着房间一个个跟他们介绍。
“对了，你们两个孩子住这边想干嘛？这附近也没有学校啊。”
“哦，我们来打工的，住这边方便一些。”
马爷爷对周有为的说法明显不太认可，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你们看看条件合不合适？”
“马爷爷，就这么定了。”慧能抢先掏出钱递了过去。
马老头当面收两个孩子的钱有些不好意思，坚持还要抽回五十块给他们。从家里的摆设和房屋状况就能看出他的经济状况，周有为跟慧能自然不可能再占他的便宜。
马爷爷看他们两个空着手，连个凉席都没拿，很热心的从自己房间里去搬被褥。说反正家里有多的，虽然旧点都很干净，让他们两个别花钱去买了。
正忙乎着，主卧室走出来一个同样花白头发的老太太，老太太身子干瘦，走路摇摇晃晃的，看到周有为两人就开心的大喊，“建国，是建国回来啦？”
马爷爷急忙拉住老太太，扶她走进屋，然后特别不好意思跟两人解释，“刚才那是我家老婆子，去年得了老年痴呆，唉，脑袋不灵光了，两个娃娃别介意。”
周有为心里有些酸楚，他看到马老头两口的生活状况就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虽然他们不是一代人，但是境况何其相似。“爷爷，建国是谁？”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看老太太那种热切的表情，这个人肯定是他们的孩子辈，自己问这个去刺激人家干什么。
果然，马老头呆了一呆，表情微微有些出神，片刻长叹一声，“建国是我们儿子，这老婆子太久没见儿子，想疯了都。”
“您是跟他闹矛盾了？这么久都不来看您二位？”慧能也很好奇，或者说更多的是一种由衷的关心。
“没了”，马老头说出这两个字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有些颓然的坐在了客厅的藤椅上。 娱乐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