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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到了这种地步,所谓的权谋与韬略已经无法奏效了。
正如战阵之上,一旦交锋开始,胜利的希望便主要寄托于基层军官的组织力与军卒的韧性和士气,运筹帷幄,通常都在战斗发生之前。
白家堡已经乱成一片,白振明的险招暴露出了最薄弱的一环……为了保密,他无法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大多数人,只能事先各自安排好任务,统筹好计划,时机一到就各自发动,不需要指挥和命令,所有计划的参与者只是一台庞大机器中的齿轮,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
这计划不能说拙劣,因为他的威信与手下的执行力都足以承担这个计划的顺利进行,并且将保密性做到了极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意外终究是发生了,而且他那狡猾而可怕的对手一早就察觉到了计划最薄弱的环节……极高的保密性意味着极低的容错率,一旦计划出了差错,那局势很快机会乱成一锅粥,当孙朗派出几支奇兵将计划的最关键的几个点摧毁殆尽之后,白振明的整个计划就不可遏制地向着深渊滑落。
但是,一军统帅通常会在手中保留几支预备队与生力军,用来弥补胶着战开始后的指挥劣势,这叫做保险,白振明也是如此。
但是要命的是……他将预备队这重大的职责托付给了天策府。
“傻孩子……信了天策府的邪啊。”
孙朗摇着头,漫步于白家堡中,耳边尽是慌张的喊叫与嘈杂的怒吼,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如今山下的那群武林人士已经被挑动攻山,白家堡倾覆就在眼下,而天策府居然迟迟没有动静,除了白羽威莫名其妙地恢复了很多记忆、冲出来找打之外,原先制定好的计划,居然还没有出一丝一毫的差错和变数。
也就是说,天策府依然没有展开行动。
是跑了,还是在等待,亦或是……另有目的?
孙朗不紧不慢地走着,皱着眉头,心下沉思,白家堡灭亡与否,白家人死得有多惨,对他来说其实不重要,杀戮已经不会让他产生快意了。
他如今关心的事情只有两点,第一,是金曜圣剑的下落,这是他此行的目的,第二,是天策府的动向,既然他们敢插一手进来,就得做好被砍一刀的准备。
除此之外,就是杀掉白羽威……他两年前就该死了,只是当时……
他眼神变幻,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随即转移了注意力……他听到山下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了。
一旦那些见了血的所谓侠者冲进了白家堡的大门,鲜血、财宝与女色就会彻底冲昏他们的头脑,人类也是动物,因文明与秩序所建立起的道德与心性很难承受本能的诱惑,人类也是动物,血液中天生就有毁灭与掠夺的暴力因子,他们无疑是这颗星球上最危险的生物。
至于他们成了欲望的奴隶,或者在即将到来的狂欢中蒙蔽双眼,变成嗜血的畜生,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就像孙朗之前所说的那样……路都是自己选的,他们本来可以不来,他们本来可以不上山,就算来了,也可以选择不去杀、不去抢。
至于见了富丽堂皇的屋舍楼宇而想要放火破坏,看到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想要抢夺,看到毫无反抗之力的白家人想要虐杀,那也只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而看到了身边的同伴或者陌生人烧毁了楼宇,抢到了一辈子吃喝不愁的财宝,痛快恣肆地杀戮性命,所以感到羡慕,所以也想去做,所以觉得自己也可以做,所以也跟着变成了畜生,所以变成了欲望的奴隶……这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抢到的钱自己来花,隐藏的风险与良心的拷问,自己来扛。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什么都可以做,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要你能付得起代价。
前方的拐角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有几名身披盔甲、手持兵器的年轻人匆匆而来,他们的脸庞白净而稚嫩,脸上混杂着迷茫、恐惧与激动,这些人看起来都是没上过战场的菜鸟,没有正儿八经地杀过人,只有第一次面对厮杀的菜鸟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他们看到孙朗,先是一惊,发现对方没拿武器、孤身一人,而且没有披甲,这给了他们胆气,为首的一人用剑对着孙朗,大喊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在说这话的时候,那年轻人的脸上本能地浮现出了盛气凌人的表情。
孙朗笑了笑。
看来是几个养尊处优的白家少爷,至于他们此时手持兵刃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与家族谐亡的担当,还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都不重要了。
那几个人看孙朗不回答,面露警惕与愤怒之色,但还没等他们做出什么举动,就觉得身子一轻,能挡劲矢的轻铠没有提供应有的防御,孙朗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四颗脑袋就凌空飞了起来,无头的尸体从颈部喷出激射的血流,手舞足蹈几下,就失去了平衡,倒在了地上。
他收回了目光,望着澄澈晴朗的天空,这样明媚的好天气,真是杀人放火的好时节。
孙朗最后看了一眼那四具无头尸体,还有落在不远处、死不瞑目的四张脸,心中没有一丝波澜,他突然想到了隐元村,就是在那里,面对害死平一刀的无恨公子,他以怪医的铁杖为剑,一招将无恨公子劈成齑粉,那是继大荒山之战的两年后,他第一次杀人。
那时的心情与现在有些不同。
那时他亲眼目睹了平一刀一生的收束与最后的抉择,那也是他从大荒山之战开始后到如今,久违的第一次为了别人而杀人。
孙朗依然记得那时的心情,激荡又平静,平静而悲伤,那一剑毫无保留、畅快淋漓,那一剑,没有缠绕任何东西。
他还以为一切已经有所不同,可现在看来,那也许只是错觉吧。
杀人就是杀人,不需要任何动机和评判,没有什么正义和不正义的,善恶更是没有意义……他已经无法感知这种东西了。
杀人对于他来说,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正常,他甚至连麻木都感觉不到。
孙朗沉默片刻,突然一笑。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就是代价。
是的,代价。
他向着白家堡大门的方向走去。
——既然天策府迟迟不动手,白羽威也没有任何恢复正常的迹象,那我就再添一把火吧。
群雄所在的大厅之中,白振明宛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双眼无神,整个人透着浓浓的绝望,他几乎已经与死人无异了,之所以还在呼吸,是有人不允许他死。
厅堂之中静悄悄的,虽然还有十几人依然活着,但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妄动,即使他们都是成名已久、威震江湖的武林豪杰,此刻也不得不低下骄傲的头颅。
他们在白家堡,他们都在看着,这雄霸西川、驰名秦州的剑圣门楣,即将湮灭在熊熊烈火之中,他们将成为观礼者,将白家覆亡的场景刻在心头。
因为他们是一群猴子,而即将覆亡的白家,就是那只可怜的鸡。
魏忠贤眯着眼睛,一脸和善,将手揣进袖子里,摸出一沓纸张,恭恭敬敬地将那些东西分发给活着的武林人士们:“来来来,智英大师,白代真人,纪长老,王掌门,各位都拿好了,看两眼,然后就签了吧,经此一役,大家都算是认识了……”
他虽然动作很恭敬,表情很卑微,就像是个身份低贱的老奴一样,但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拿架子,魏忠贤笑得越孙子,他递过来的东西肯定越爷爷。
果不其然,看了几眼之后,即使以群雄的城府,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智英大师低诵一声佛号——出家人,有信仰,往往无所畏惧。
所以他径直道:“魏居士,不知贵主人,意欲何为?”
魏忠贤闻言,直起了身子,郑重道:“天下万事万物,都有规矩,大国有大国的规矩,小家有小家的规矩,我家主人,要立一个他的规矩。”
智英大师神色平静:“阿弥陀佛,大战方歇两年,众生初得太平,贵主人就要掀起大乱,老衲不敢从命。”
魏忠贤淡淡道:“也许大师几个时辰后就会改变主意。”
智英大师淡淡一笑:“施主此言差矣,我知道孙居士武功高强、天下无敌,或许一人一剑,就能将般若寺杀得血流成河、道统断绝,但那又如何?千年之前,世上本没有什么般若寺,那如今有与没有,又有什么差别?我辈佛门子弟,虽说愚钝痴障,但效仿先贤舍身卫道的决心,还是有的。”
魏忠贤先是皱起了眉头,然后又舒展开,他笑了笑:“杂家不与大师辩论,主人说几个时辰后您就会改变主意,自然有他的道理。”
智英大师平静道:“孙居士所图甚大,恕老衲直言,恐怕前路坎坷,魏施主既然忠心耿耿,为何不规劝谏言?”
魏忠贤闻言一怔,他露出了追忆的神色,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事情,然后他就笑了起来,不像平时那般慈眉善目、和和气气,但却真诚了很多。
“杂家是个废人,但因为因缘际会,也算阅人无数,这一辈子也是见了形形色色的人,有些人瞧不起杂家,是自命清高,有些人谄媚杂家,是有求于人,有些人对杂家故作亲近,他们另有目的,虽然与杂家称兄道弟、嘘寒问暖,但眼底里还是掩不住鄙夷,甚至那些畏惧杂家的人,谄媚杂家的人,都是如此……”
魏忠贤望着智英大师,说道:“主人是唯一与他们不同的人,他刚刚见到杂家的时候,眼里有好奇但却没有鄙夷,他是真真正正将杂……将我当成一个人来看的,他甚至还会跟我开那方面的玩笑,要是别人敢跟我提起一句,我非弄死他不可,但主人提起来的时候,我一点都不会生气,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个问题,显然不需要答案,魏忠贤淡淡道:“杂家活了这么多年,早就够本了,不管主人想做什么,有什么打算,杂家都奉陪到底……因为杂家想当人。”
智英大师还要再说,魏忠贤已经转身向着另外几个人走去,他笑眯眯道:“智英大师是出家之人,四大皆空,连门派的存亡、弟子的生死乃至于佛门的声誉都可以不管不顾,诸位也有那般境界吗?”
智英大师苦笑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倚在墙边的白代道长,这正阳宫的牛鼻子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竟然让那个孙朗高看一眼,不仅身上没挂彩,连那催命符都没有他的份儿,也不知道正阳宫有什么倚仗,能让那个铁石心肠、冷血残暴的魔头都网开一面。
白代道长迎着智英大师的目光,看懂了般若寺贼秃的眼神,也苦笑了一声。
——我他妈怎么知道,总不是那个孽障师弟堵在他家门口等着夸他吧。
而砥剑园中,白羽威与谢唯一老一小,对坐无言,他们一人又笑又哭,一人又哭又笑,双双行走在智障的边缘。
婊人格彻底犯了愁,再说她也惊闻大荒山真相,本来也心神激荡,又要开导绝望的谢唯,心神也感到一阵阵疲倦,但看着往日天真烂漫的小妖精一副绝望的表情,她心中确实非常担忧……她实在不愿意看到那明媚的笑颜永远消失。
她苦口婆心道:“那个,谢唯……你也不用太伤心难过,既然事情是那样的,你的父母,说不定就不是孙朗杀的了,是不是?那时候场面如此混乱,说不定你的父母是死于天魔之手,至少,他们也是轰轰烈烈地战死的……”
小妖精闻言,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她那死气沉沉的表情中多了一点生机,似乎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是吗?”
剑灵心中叹息……很明显,应该不是,否则谢唯的兄长,那只叫谢致的角虎,为什么会被孙朗暴怒杀掉?恐怕是触及了孙朗的逆鳞。
但此时的谢唯已经不会想到这些了,或者说,她本能地忽视掉了这种可能性,她眼神慢慢变得激动起来,抓住了妖剑,一叠声道:“真的是这样吗,鲁姐姐,我的父母,他们……如果他们不是孙朗杀的……如果他们不是孙朗杀的……”
剑灵苦笑着,她刚想再安慰谢唯几句,突然剑身一震,身为剑灵的魂魄开始激烈地动荡……她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不安感。
“这……这是……”她厉声道,“小心!”
与此同时,躺在地上、喃喃自语的白羽威突然弓起了身子,然后发出了一声惨痛的咆哮! 我的大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