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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无声的告别

毒骨生花 想飞的鱼z 8162 2021-04-06 14:07

  我不敢往下想,伸手按住太阳穴,头疼的厉害。

  按了一会儿,还是很疼,我忽然想起临走的时候,张伯送我的那个小瓷瓶,赶紧拿出来打开,一股浓郁的烟油味扑鼻而来,整个人为之一振。

  这种陈年老烟油可是好东西,不仅可以提神醒脑,很多时候还能做药引,张伯的大烟袋抽了几十年,抹下来都是精华。

  他给我这烟油的时候,特地交代我要经常拿出来闻一闻,说是对我有好处,我当时便揭开瓶嘴闻了一下,整个人神清气爽,感觉浑身的经络瞬间都舒张开来了一般。

  我闻了几下,感觉精神好多了之后,便将烟油收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猛地一顿,停了下来,有人掀开车帘,我抬头看去,正好对上胡蕙兰的眼,她只叫了我一声‘孟姑娘’。

  我心中一滞,胡蕙兰是胡允之母亲的人,她们竟然这个时候来跟我见面,我心中其实有些不快。

  但人已经站在你面前了,不见似乎也不好,我便下了马车,胡蕙兰撑着油纸伞,将我领进了街边的一家茶馆。

  包间里,胡允之的母亲坐在桌边,上次我帮她修补的那件大氅搭在里面的椅子上,我进去,她抬头笑着看我:“孟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胡夫人有事找我?”我坐在了她对面,语气有些疏离。

  胡夫人笑得有些僵,但随即便缓了过来,说道:“孟姑娘脸色不大好,这几日都在忙着照顾定棠吧?真是辛苦你了,我听说昨夜里公馆那边出事了?”

  “已经解决了。”我说道,“算是有惊无险吧。”

  我尽量把语气放轻松,她既然来问,便是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心里怎能没点数?

  胡定棠有难的时候,他们没有出手相帮,把胡允之扣留在老宅里,不给胡定棠一丁点的外援,我就不信,就算胡卿安不让胡允之走,他们就没有办法给胡允之开小路!

  说到底,他们还是在观望,目前可能保持着中立的态度,表面上是只跟着胡卿安,但实际上,他们是在坐山观虎斗,看清楚谁的能力更强,他们便站在谁的那边。

  总归,他们有一双好儿女,胡定乾厉害,嫁女儿,胡定棠厉害,送儿子,反正两头都不吃亏。

  站在这个立场上来看,我一点都不喜欢眼前这些会玩弄权术之人,所以也不会向他们表露些许自己的不容易。

  胡夫人连续吃了软钉子,心里大抵是有些不痛快的,脸色也跟着塌了下来,开始诉苦:“哎,其实从那天定棠离开老宅开始,我们便如坐针毡,老爷子扣了允之的人,将他圈在身边,连我们都不让见他一面,定乾那边又来下庚帖,都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驳了谁的面子心里都不忍。”

  我心里冷笑,果然,好戏开始了。

  “允熙这孩子,从小便喜欢她定棠表哥,也怪我们,没有及时的阻止,想着亲上加亲也是美事一桩,却怎么也没想到,定棠会另结新欢。”

  胡夫人说着,有意无意的瞄了我一眼,眼波流转间,满目的委屈与不忍,弄得我好像是横插一脚的小三似的。

  “知道定棠的心意之后,我们便将允熙留在了身边,尽量不让她去打扰你们,定乾来下庚帖,我们便一咬牙,想着将允熙嫁给定乾,断了她的念想,也能成全两段佳话,可怎么也没想到,允熙哭哭啼啼了好几天,就在昨夜,差点就寻了短见。”

  说到这儿,胡夫人绞着帕子擦拭眼角,我见犹怜的,我心中也是一惊,下意识的问道:“胡允熙她没事吧?”

  “好在下人们发现的及时,救了下来,可哭着喊着还是要她三哥。”胡夫人红着眼眶看着我,可怜兮兮道,“孟姑娘,我知道你和定棠的感情,也知道你这些日子为定棠付出了很多,我也不求别的,只求你能劝劝定棠,让他见一见允熙,稳定一下他的情绪,可以吗?”

  我当即摇头:“胡夫人,这话你就说错了,胡定棠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什么脾性你不是不是知道,他不愿意的事情,谁劝也没用,并且,你是他的舅母,你要带着胡允熙见他,大可不必通过我吧?”

  心性稍微弱一点的人,在胡夫人这一套诉苦言辞之下,估计很快便会生出怜悯之心,左右为难,但我异常的冷静。

  胡夫人知道昨夜我们受袭,既然已经出来了,去一趟公馆慰问一下胡定棠,这不过分吧?顺便带上胡允熙,这不难吧?

  可是她没有,她在半路上截住了我,跟我扯了这么大半天,意欲何为?

  我真是被气得想笑,站起来说道:“我出来有一会了,现在急着赶回去,胡夫人可以一道过去。”

  胡夫人明显是没想到我会这么不给面子,冷着脸坐在那儿没说话,我冲她福了福身子,转身就出了包间。

  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替胡定棠担忧,他舅舅一家目前的态度,不容乐观。

  我低着头往前走,没走几步,身后一个男声忽然叫我:“孟姑娘请留步。”

  这个声音很陌生,我回头看去,就看到包厢的尽头,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四十岁上下,一脸的英气,身上穿着藏青色的长袍,脚上穿着黑色的长靴,腰间挎着一把长刀。

  他几步上前,在我面前站定,又说道:“孟姑娘这么着急回去吗?”

  我盯着他看了好几遍,这才想起来,这人眉宇之间,与胡允之有几分相像,难道他就是胡允之的父亲,胡定棠的舅舅,胡连城?

  这两口子到底想干什么?

  先是胡夫人来软言相劝,对我无效之后,想要让胡连城来动粗了?

  既然连胡连城都来了,我现在就算是跑,肯定也跑不出这茶馆,里里外外肯定都是他们的人,所幸定了定心神,问道:“你是胡定棠的舅舅吧?”

  那人点头,说道:“刚才孟姑娘在包间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孟姑娘一定是觉得,我这个做舅舅的只想着自己,不管定棠的死活,对吗?”

  “但有些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眼下的形势,对于定棠来说很不利,如果这个时候我再与他多亲近,很可能打破如今的平衡,到时候真要争个鱼死网破,首先熬不住的,恐怕是定棠。”

  “我宁愿定棠误会我,甚至是怨恨我,但该我做的事情,我还是会做,总有一天,定棠会明白,我如今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的父亲与他的病。”

  我眉头猛地一皱,下意识的看向对方:“你的意思是说,你有办法救胡定棠?”

  “定棠父亲的死,很蹊跷。”胡连城背着手,回忆道,“我去接定棠的那一天,他躺在床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整个右半边身子都是软的,肿胀起来,里面包裹着难闻的液体,不能碰,一碰就要炸掉似的。”

  “他临终之前拉着我的手,将定棠托付给我,让我一定要帮他好好照顾定棠一辈子,但如若有朝一日定棠跟他一样发病,要我……要我亲手了断了定棠,不要让他痛苦。”

  “我永远忘不了他那时候的惨状,之后数万年,我遍访名医,想要找到救治的办法,可直到定棠第一次发病,仍然没有任何突破,直到那一年,我遇到了一个术士。”

  “那位术士是云游四海的高人,他跟我说了一个故事,对我有了很大的启发。”

  “什么故事?”我问。

  “相传远古时期,后宫一位有孕嫔妃被设计陷害打入冷宫,在冷宫中诞下一女,其女生来全身瘫软、骨骼无力,嫔妃护她多年,最终被当年害她,如今已然得势的妃嫔一杯毒酒赐死,不久之后,尸骨之上竟然长出了藤蔓,开出了妖冶的曼陀罗花,其女不堪浑身疼痛,吞食曼陀罗花,本求一死,却不曾想,曼陀罗花不仅没有毒死她,反而让她重获新生,最终替其母申冤平反,手刃嫔妃报仇。”

  我哑然失笑:“这骨生花的典故,很多人都知道吧?”

  我从冥界而来,在阴司局那么些年,怎能不知道关于曼陀罗花的典故?毕竟,关于曼陀罗花的典故,都是从冥界而起。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用曼陀罗花来抑制胡定棠的疼痛的原因,但这并不能说明,曼陀罗花就能治胡定棠的病。

  正如张伯所说,这是在饮鸩止渴。

  胡连城却说道:“那如果我跟你说,就在一月之前,定棠父亲的尸骨上,竟然也长出了曼陀罗花的藤蔓呢?”

  我大惊失色:“胡定棠父亲的尸骨还在?你说的都是真的?”

  胡连城点头:“当年他死后,尸骨是要焚烧毁掉的,族长舍不得,却又不信任别人,偷偷命我帮着处理他的身后事,我费尽心机,才得以保全了他的尸骨,我总觉得,留着这些尸骨会对定棠的病有帮助,如今看来,我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能带我去看看尸骨吗?”我心中激动,毕竟之前我与张伯都认为,要想救胡定棠,就得从他父亲身上下手。

  之前不确定他父亲尸骨是否还在,如今确定还在,我恨不得立刻能亲眼见到才好。

  胡连城却转了话锋:“但孟姑娘,我毕竟是一个父亲,定棠也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我在狐族的地位如今很尴尬,定乾羽翼渐丰,允熙又芳心暗许,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但我私心里,当然还是偏向定棠的。”

  这话就是在赤果果的告诉我,他想让胡定棠做他的女婿,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的站在胡定棠的身后,不仅要救胡定棠的命,还要保胡定棠的地位权势。

  而我,则是横梗在他们中间的绊脚石。

  我恍然失笑:“那你的意思是……必须牺牲我了?”

  “孟姑娘不是一般人,这自不必说,但毕竟肉体凡身,就算与定棠修成正果,也不过短短数十载光阴。”胡连城说道,“短短数十载,却可能是奠定定棠一生的关键时机,孟姑娘如果真的深爱定棠的话,该为他的前程多多考虑。”

  这话直接戳进了我的心里,是啊,我肉体凡身,这具身体本来就不是我的,就算能寿终正寝,等到魂魄分离,我的那一丝残魂能不能再找到新的宿主,在这天地之间存留下去,都是一个未知数。

  我就算得尽胡定棠的宠爱又有何用?终究不过如黄粱一梦罢了。

  “我现在真的很难做。”胡连城再次强调,“定棠喜欢你,排斥允熙,不管到什么时候,心里对我们总归会有芥蒂,我们拧不成一条绳,拿什么对抗别人?”

  “定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呵,是啊,胡定棠之前虽然不接受胡允熙,但也不排斥,只是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可是我出现了之后,胡定棠对胡允熙的态度急转直下,只要有我一天在,胡允熙便会闹腾一天,胡定乾再从中作梗,到最后,两家可能再也无法回归到之前的亲密状态了。

  除非我消失在胡定棠的面前,跟胡连城一起找到救治胡定棠的办法,然后,他们才能合成一股,拿下整个狐族。

  为了胡定棠,我必须做出牺牲,可凭什么?

  可是再想想胡定棠发病时候的样子,我的心便狠狠的痛,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我对胡定棠的感情比我自己想象的要深,我不会愿意看着他不好。

  胡连城看着我,语重心长道:“我将这些说给孟姑娘听,不是想逼迫你什么,只是想让你看清楚当前的形势罢了,孟姑娘最终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外面雨又大了,路上湿滑,我派人护送孟姑娘回去。”

  “不用了!”我猛地抬头,已经做了最终决定,“不用了,我可以不回公馆,不再见胡定棠,可以成全你们想要的一切,但,我也有条件。”

  我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既然已经分析清楚利弊,就不会再矫情的想要抓住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并且,从一开始留在胡定棠的身边,我不也是抱着一些自己的目的的吗?

  胡连城问道:“孟姑娘想要什么,尽管提。”

  我一字一句道:“我要进狐族,入禁地,你保我。”

  胡连城皱起了眉头,背着手来回踱步,看起来很是纠结,我站在一边静静的等着,毕竟,进狐族不难,但是入禁地,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好一会儿,胡连城才停了下来,对我说道:“好,我答应你,但这事儿不可能一蹴即成,我得想好万全之策,在这之前,孟姑娘可以跟定棠再好好道个别。”

  ……

  重新坐上马车,我整个人更加失魂落魄,甚至有点害怕回去公馆,见到胡定棠了。

  这次回去,便是最后一次,无声的道别之后,我与胡定棠便再也不能相见,之后,我又该何去何从?

  马车驶入公馆,胡定棠正坐在大厅里面等着我,休息了半天,他看起来好了很多,看到我回来,甚至还迎了上来,伸手便将我搂进怀里:“怎么去了那么久?身上这么凉!”

  我窝在他怀里,莫名的鼻头泛酸,他问道:“吃了吗?厨房给你热着饭菜。”

  我不敢跟他说太多的话,也没心情吃饭,强忍着想哭的冲动说道:“倒是不饿,就是很困,想先睡一觉。”

  “那就去睡,睡醒了再吃。”胡定棠搂着我回去,送我上楼,看着我钻进被窝,坐在床边守着我睡着。

  他在我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我就窝在被子里,脸朝着床里面,一动都不敢动。

  估计是以为我睡沉了,胡定棠才轻手轻脚的离开,堂口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肯定得抓紧时间整合,不可能一直陪着我。

  等他走后,我才睁开眼睛,双手抓着被头将脸埋进去,难受的像是要窒息一般。

  我发现回来之后,我根本无法正面面对胡定棠,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我怕待得越久,我越会忍不住,在胡定棠的面前露了马脚。

  可是离开胡定棠,我就直接投奔胡连城去吗?

  当然不能。

  胡连城分析的一切都有道理,跟他合作也是必然之选,只是我得考虑自己的退路,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我得有能力从胡连城的手里脱离出来。

  我的退路在哪?

  ‘孟姑娘走投无路之时,可以来找我。’

  胡定坤的话猛然在我脑中响起,我发现兜兜转转,似乎我最终能选的,就只有胡定坤了。

  胡定坤想要探寻禁地,之前甚至还冒险送我进去过,而如今胡连城又答应帮我进禁地,就凭这一点,胡定坤也会拼尽全力保我。

  他又是狐族的人,虽然不受宠,但却也并没有被隔绝在外,如果有一天我被困狐族,说不定能求救的,也只有他。

  纵使千不愿万不愿,比起胡连城来,选择胡定坤似乎也要好很多。

  可,心里为什么那么难过呢?

  是因为外婆就是死于胡定坤之手,还是因为舍不得离开胡定棠呢? 毒骨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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