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澜裳眸光微敛,柔声低语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何足挂齿,江山代有才人出,放眼历史长河,秦皇汉武一生的丰功伟绩,澜裳同其相比也不过沧海一粟。”
“公主殿下这份淡泊令我十分钦佩,可惜那是你所认定的,而我也有我所认定的。”钟离瑾月说着忽然站起身,一袭黑纱的裙装更衬的她宛如暗夜玫瑰一般美的那么噬魂夺魄,她缓步优雅的直接绕到楚澜裳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管做任何事,我从来都不知道输是什么滋味,也许正如公主殿下所说,过去的事情都成了陈年旧事,那么我们就从这一刻开始,我想看看公主殿下的才华究竟要领先我多少层次,这件凶案,你和我中的谁,能够更快的找到凶手!”
站在楚澜裳身边的念儿闻言之后脸都快憋红了,在口舌之中从未处于下风过的她再也忍无可忍:“哼,你这小丫头也过于放肆了些,不就是年纪轻轻当上捕快了吗,抓了几个偷鸡摸狗的小毛贼就开始自以为是,若有一天你也跟我家小姐那样懂得行军打仗,这偌大的江山岂不是盛放不下你这尊上仙!”
钟离瑾月冰冷的目光犹如一柄锋利的剑刃横扫在念儿的脸上,绝冷的姿容之中是数不尽的鄙夷之色:“我生平最厌烦的便是主人在说话的时候下人胡乱插嘴!”
“你……”念儿嘟唇气鼓鼓的瞪了她,却因为她话语中那下人二字,心中一阵浓浓的委屈,眼圈都有些微微的泛红,暗藏在罗裙袖中的素手紧紧的攥着丝绒的巾绢。
“钟离姑娘有两点似乎有所误解。”楚澜裳微微抬首望着头顶钟离瑾月的方向,气定神闲的语气怡然自若的说道,“第一,我在皇兄面前接下此案,从未有过同他人攀比能力的想法,只希望祥和重新回归这里。钟离姑娘是女中豪杰,你的父亲以你为傲理所应当,你无须证明什么。而第二……”
说到这里的时候,楚澜裳的表情刹那间有了些微妙的变化,钟离瑾月说不出这种微妙究竟体现在哪里,但是她整个人看待楚澜裳的目光都有了不同之处,如果此刻有一面铜镜坐落在钟离瑾月的面前,那么她就会发现自己此刻的目光,竟多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和谦卑,面前的楚澜裳双眸之中虽无视物之后的神韵,却无形之中凝聚着一股得天独厚的威压。
“念儿不是下人,她是我的朋友。”楚澜裳淡淡的语气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身旁的念儿神色微微怔了怔,钟离瑾月似乎未曾料想楚澜裳的口中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钟离瑾月顿了顿,平复了心绪之后微微冷哼一声道:“瑾月若有失言之处还望公主宽宏大量,但是有一点瑾月是认准了的,公主可以不接下我的挑战,但是我绝对不会放弃与殿下您的这一次交锋,而且……我一定会比你更快找出凶手!”
钟离瑾月说着便将雨衣披戴整齐,然后便头也不会的投入到了房外重重的雨幕之中,刚刚走到公主寝殿的回廊拐角,便遇到了迎面走来的黎曜尘,他依然撑着刚刚的那柄油纸伞,右手上还端着一碗类似药膳的米粥,冒着袅袅的热气和缕缕的草药苦涩的味道,而他的周身时刻萦绕着一股仙风道骨的飘渺之气。
钟离瑾月默默的站定在原地,直至黎曜尘步行至面前,有意的挡住了他的去路。
黎曜尘随即站定,柔和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的意味看着钟离瑾月,回廊外的雨滴呱呱坠地的交响,回廊内的二人彼此无言的默默对视着。
“我从来都不会想象一个寻常市井的百姓会有像你这样深不可测的武功!”最终是钟离瑾月缓缓打破了沉默,她的脑海中依旧回想着刚刚黎曜尘单手接住她的鞭子那一幕。
“略懂。”黎曜尘谦逊的答道,对着钟离瑾月眸中疑虑丛生的凝视也极为平静的面对。
“你不是略懂,而是精通……”钟离瑾月步步逼近着他,冰冷的双眸充满一股锋锐无比的戒备心,“最可怕的人往往是最善于隐藏自己的,我不管你处于哪一种目的接近公主,我都要给你一个忠告,这个世界上只有自作聪明的人下场最惨!”
“多谢赐教。”黎曜尘轻轻眨动着无波无澜的双瞳道,“之前曜尘多有得罪,便给大人赔个不是。我学武功不过是为了一句承诺,同时出于某种机缘,而相比较起来,我更喜欢钻研的是医道。”
“朝廷不是你这样的人应该涉足和接触的世界。”钟离瑾月冰冷的目光离开黎曜尘的脸颊,旋即越过他的身位头也不回的离开。
黎曜尘心中微微一叹,松懈之余也难免有些疲惫,世人看待他人的目光是否皆是如此呢?对一个人冷漠便说不讲人情,对一个人关怀就说心怀不轨,仅仅是源于一种真心实意的付出,难道竟成了一件难以实现的奢求?
望着手掌上的粥碗,黎曜尘扪心自问,人心何不就是这一碗米粥,看似洁白无瑕,实则内中夹杂着无法参透的混沌隔阂,里面的细节根本无法窥探。心中便又想到了楚澜裳,明明都是同样的一片环境,楚澜裳却做到了出淤泥而不染。
钟离瑾月离开之后,楚澜裳便感受到了念儿的些许失落,柔声安慰道:“瑾月出身名门望族,本身又极为杰出,待人接物自然要苛刻些,念儿无需将她的话语放在心上。”
念儿知道楚澜裳庇护自己,但是想到自己的平凡的出身,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在她的心里早已将楚澜裳视为最亲近的人。可是她却什么都给不了她,如果没有楚澜裳的保护,这里恐怕都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了。
念儿想着想着,心中忽然被什么堵塞了一般,鼻腔也有些酸酸的,声音低落的说道:“其实那位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小姐您是堂堂的长公主,皇族地位堪比当今圣上,年仅七岁便可在千军万马之中挥斥方遒,更是被百姓奉为神明的存在,可念儿只是……”
“只是什么?”楚澜裳面容亲切的追问,在念儿愣怔的片刻便自顾的回道,“念儿不是说过,要做我的眼睛?却因为外人一句无意间的指责就忘记了这句承诺?”
“小姐……”念儿在自己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她责备自己的不坚定,她与楚澜裳相伴六七年的光景,楚澜裳的性情温柔亲善,更视名利虚荣为空物,反而,她的心底却十分的孤独,世人除了恐惧于她的强大,家人将她作为争权夺利的赌注,而当年的战火之中,那些国破家亡的人更是对她恨之入骨……
楚澜裳顺着念儿的衣袖触到了她纤细的手掌,温柔的执起轻轻贴在脸上蹭了蹭:“念儿,我已经失去太多了……”
念儿有些心疼的看着楚澜裳有些寂寞凄凉的神色,念儿知道她从不愿意与人分享痛苦的心事,她总是将自己最淡然的一面展示在人前,从来都不会有人明白她内心深处的脆弱。
所以念儿总是在心中不停的为她祷告着,希望将来会有一人比自己更加善待她,爱惜她,许她一段至死不渝的不离不弃。
念儿知道楚澜裳每天下午都有吃石榴的习惯,这便动身前去为她准备,走到门口的时候遇到了迎面而来的黎曜尘,念儿热情的打招呼:“黎医生,你来啦?”
黎曜尘回以温和的一笑,便端着粥碗与念儿错身迈进房间,见楚澜裳孑然而立的身影披着一件锦绒的貂裘站在窗前,柔若碧波般的秀发一泄而下,画面如此的唯美,只是在看见了楚澜裳眼中的那一丝如同阴霾般的思索时,心中便划过一道怜惜。
“裳儿,即便忧心案情,也应作息有度,总是如此消耗,怎能照顾好自己?”黎曜尘温柔的声音打断了楚澜裳的思绪。
“尘哥哥?”楚澜裳回过头惊喜的唤道,不知为什么,只要黎曜尘出现在她的身边,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欢喜起来,就连脸上的气色也因为黎曜尘的出现了增添了诸多红润的色泽。
“阴雨连天,气温辗转偏寒,我为你熬了一碗御寒的药粥,你现在服用十珍八宝汤期间许多食材都要忌口,就只能吃些谷物粥米,委屈你了。”黎曜尘将粥碗放在茶案上以后便来到楚澜裳的面前将她小心翼翼的扶在臂弯引导至桌前。
“总是让尘哥哥的记挂,裳儿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楚澜裳坐在座位上,粥米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些草药清香,不知到是不是因人而异,楚澜裳曾经非常的抗拒中药的辛辣苦涩,可是自从结识了黎曜尘之后,感受着他周身那股淡淡的当归黄芪的气味,慢慢的竟觉得中药的味道也是如此的舒适怡人。
“对一个医者最好的回报就是让我亲眼看到你的健康。”黎曜尘倾身优雅的落座在她的面前,将手中的白瓷羹匙递到了楚澜裳的手中,“除了灵芝草以外,里面我还加了一些红糖,此刻温度正好适中,尝尝味道如何。” 大殷盲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