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行谈音乐,不中就拉倒
外行谈音乐,不中就拉倒
世界充满矛盾:我喜欢唱歌,但不懂音乐。
我不敢班门弄斧,在音乐艺术家面前讲音乐的意义和作用,但可以讲自己的感受。现在时髦讲“情结”,这个“情结”那个“情结”,我可以说说自己的“音乐情节”。
我开始学唱歌,是在小学时期。时值抗日战争,我学会许多抗战歌曲。当时,为前方战士捐寒衣,小学生也卷入这个运动。每天早上,上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捐寒衣。全班同学站起来合唱:“秋风起,秋风凉,民族战士上战场。我们在后方,多做几件棉衣裳,帮助他们打胜仗,打胜仗,打胜仗,收复失地保家乡!”在这歌声的感染下,大家便拿出仅有的一两个铜元,轮流丢进一个瓦制的攒钱罐。其实,丢进的不只是钱,而是孩子们的热爱祖国的赤子之心。解放战争中,我参加学生运动,被学校开除,也曾被国民党宪兵逮捕,但我们向往“山那边呀好地方”,唱着“跌倒算什么,我们骨头硬,爬起来再前进!”和“团结就是力量”,又奋起斗争。抗美援朝,我在青年团工作,在“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歌声的鼓舞下,动员了很多青年学生参军。“文革”中,我被夺权、关牛棚、进干校劳动改造,每当我一个人在干校广阔的大田或草原上劳动时,我就放声大唱:“戴镣长街行,告别众乡亲,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当然,我也喜欢抒情歌曲,如《夜半歌声》《可爱的一朵玫瑰花》《洪湖水浪打浪》之类。1992年,我在美国参加一个国际学生旅行团,临别会上,我们几个中国人合唱了《洪湖水浪打浪》,引起了国际朋友的赞誉。至于我个人,爱唱不会唱。每个歌。唱一百遍,每一遍都不一样。说得好是善于自由发挥,其实是不识谱不记谱。本想求名师指导,但罗丽珉不愿当我的老师,说怕破坏了我的“独特风格”;李存连则月亮下耍刀(明砍),说我“五音不全”。难怪有人调侃,说我在过去历次政治运动中都是右的,唯有唱歌是“左”的。
讲这些“情结”,我的目的,是为了呼吁在新时期,我们的音乐艺术家,能与时俱进,振奋精神,贴近人民,贴近生活,创作出有时代气息、民族化、大众化,受广大群众的欢迎的、能广为流传的歌曲。时代不同了,在构建和谐社会,实现全面小康的总的目标下,我们音乐家是大有可为的。可表达人民群众的愿望,歌颂建设者的热情和成就,反映老百姓丰富愉快的生活以及亲情、爱情和友情,等等,等等。对一些不良和腐败现象也可抨击或讽刺,犹如《古怪歌》在当年所起的作用。
音乐事业既是公益性的,可在各种纪念或庆祝会上的演唱,包括《春熙放歌》,作用很大。也是能进入市场的,如歌手在宾馆或歌厅演唱,供群众休闲娱乐;群众在包间唱卡拉OK自唱。不可能要求每时刻都唱革命歌曲,可以多元化。但内容要健康,不要庸俗或低俗,更不要受“钱”指挥,喊唱什么就唱什么,不管内容是否健康。协会要帮助文化主管部门,用多种办法,帮助歌手坚持“二为”方向,端正台风,提高音乐水平。我这人,既不保守又保守。说不保守,早年对通俗唱法有争论时,我对邱仲彭说不应反对通俗唱法;说保守,我实在不敢恭维某些歌手的台风。他们,或近于疯狂,乱吼怪叫,或极度哀伤,痛不欲生,我很想为他们准备一付担架,以防不测。美声歌唱家李存连以及我熟悉的周维民、王存惠、罗丽民、德西·美朵等的台风就很好,值得推广,我注意到,协会已在这方面做了不少的工作。
群众的日常生活很丰富。学校要校歌,我中学的校歌就很好,有民主自由的学术空气。小学生放学要唱放学歌。早年的《夕歌》是一种放学歌,歌词是:“光阴似流水,不一会儿,课毕放学归。我们仔细想一想,今天功课明白未?老师讲的话,可曾有违背?父母盼儿回,我们一路末徘徊。将来治国平天下,全靠吾辈。大家努力呀,同学们,明天再会。”我也记得我小学的《放学歌》:“按时工作按时休息,休息好了再来做。这种生活多么快乐,快乐生活岂不多。”生日、结婚要庆祝歌曲,送葬要有哀乐,总不能全用外国的。《祝你生日快乐》这个歌很好,大家都会唱,但伴之吃蛋糕,吹蜡烛,不免溅有口水,不太卫生。希望音乐家能创作出这些与群众生活有密切关系的优秀歌曲,体现自己的民族特色。著名音乐家赵季平创作了叫《龙凤呈祥》的中国结婚进行曲,免费下载,是一个极好的尝试,值得学习。音乐家要关心少年儿童。儿童歌曲很少,女孩子跳橡筋绳,可唱的也不多。若干年前,我外孙还在幼儿园时,一天早上,他起床就唱:“你来到我身边,带来微笑,也带来烦恼。我的心中,早已有个他,啊!他比你先到。”这歌词并不坏,知道“先来后到”,由孩子唱出却使我啼笑皆非。这些愿望,大约在二十年前,我在一次音协会上建议过,现再重申一次。
外行妄谈音乐,请大家不要见笑。用一句东北话:不中就拉倒。东北人说“拉倒吧”,极有音乐的韵味儿,很好听。
2006年7月7日晨 四川省文联主席李致作品集(全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