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燕春又笑了笑，也不在阻止。

　　夜晚又闷又热，小村庄里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

　　灯火昏黄，程惠珠坐在缺了角的桌子前，吃完饭后每个人面前都有小半碗水，这就是今天能喝的水了。

　　由于伏旱天水少，于是程惠珠一家就形成了这么个习惯，或者说不止程惠珠一家，村子里的家家户户都有这么个习惯。

　　一日能喝的水皆在晚上，除了干重活的男人们能在白日里多喝几口水外，女人孩子基本上都是省着水到晚上喝。

　　所以一到晚上，无论哪一家捧着面前盛着水的碗，都会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来。

　　毕竟都是渴了大半天的人了……

　　程惠珠一家六口人，大姐早在两年前就嫁了人，两个弟弟此时都乖乖巧巧地坐在程惠珠两侧，端着自己的碗。

　　四弟程文喻，六岁。五弟程文睿，三岁。

　　两个弟弟都比较瘦，四弟眉清目秀，笑起来脸颊有两个酒窝，他眼睛亮晶晶的。

　　捧着碗喝了口水，咋吧两下嘴，程文喻伸手拽了拽程惠珠的袖子，脆脆地道：“三姐，三姐，你磕着的脑子还疼吗？”

　　程惠珠碗里的水喝完，闻着自己弟弟的问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里有个包。

　　是“前些天”去陡峭的山崖，摸鸟蛋时没站稳，摔下来磕出来的。

　　摔下来后，她就晕了过去，若不是四弟程文喻在那里带着其他几个孩子玩，发现了她，或许到了晚上她才会醒过来吧……

　　而她跌下悬崖的那一天，据说从来不哭的四弟发现她后吓坏了，大哭着拉着小伙伴去找大人把她带回家……不过说来她倒也是真幸运，被半山腰长出来的树拦了几下，不然程惠珠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殒命悬崖……

　　五弟眼睛和惠珠很像都生的很大，身体瘦瘦的，脸却生的圆滚滚的，也不喜欢说话，低着头端着碗喝着水，听到程文喻的话，他抿着唇，干巴巴地看向程惠珠，磕磕巴巴道：“三、三姐，疼……呼呼就、就好了。”他水也不喝了，从凳子上蹦下来，拽着程惠珠的袖子，着急的很，脸色都急的红彤彤的。

　　看那小样子，是想吹吹程惠珠受的伤口。

　　程惠珠的五弟，学说话学的晚，长到三岁，说话都是有些磕磕绊绊的，特别是着急的时候，更是憋不出更多的话来，经常把他自个儿急得眼泪汪汪的。

　　程惠珠看了看身边两个关切看着自己的两个小家伙，笑道：“不疼了。”

　　程文喻不满地嘟着嘴，瞪着程惠珠：“我不信，你给我看看！”

　　程文睿握着小拳头，圆滚滚的脸也跟着嘟着，附和：“不、不信！”执拗地瞅着程惠珠，“要、要呼呼！”

　　于燕春和程刀看着自己的三个孩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程刀道：“惠珠啊，给他俩看看，不然今晚怕都不能安生了。”

　　这倒是真的，两个小家伙都很黏程惠珠，哪怕程惠珠平日里笨笨的，但一旦被谁欺负了，被谁骂了，两个小家伙都能气鼓鼓的一同骂回去。

　　而且，俩小家伙都很倔，要是他们想干什么，你不让他们俩干，他们能闹上天。

　　比如，程惠珠今晚要是不让俩弟弟瞧一瞧头上的伤，说不定今晚就能在自己的小床上，“收获”两只埋在被子里干巴巴盯着她的小崽崽。

　　一想到这个场面，程惠珠就觉得无奈又好笑，无法只能蹲了下来，“你们看吧。”

　　四弟程文喻扒拉开程惠珠的头发，看着那个比前些天小了的包包满意的点点头，但眼里还是有着心疼。

　　五弟程文睿鼓着小脸颊直接凑在程惠珠的脑袋上，使劲儿吹啊吹。

　　一边吹还一边嘟囔：“吹吹就、不、不疼了。”

　　口中呼出的温热的风拂过头皮，程惠珠在昏黄的灯火里，看着小屋里笑成一团的爹娘，感受着身边的两个小弟关切的对待，垂下眼，无声笑了笑。

　　……两个小家伙，还是什么都没变啊……

　　白桂抱着怀里一岁的孩子哄着入睡，一边同另一边绣着花的邓俏菊道：“程嫂嫂的二姑娘，你三妹妹都找到好人家了，是清河村的一书生呢！下个月就出嫁，啧，说起来这程惠珠人是傻，但也真的是命好！”

　　能不命好吗？前几天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都没死！邓俏菊放下手中的针，把东西搁在一边，冷笑着：“娘，你别提她了，又不是不知道我同她不对盘！”

　　“不是娘说你。”白桂凑过去，低声道：“你就不能眼光低点儿，把自己嫁出去？！娘知道，你有自己的心思……”

　　邓俏菊想着她娘说的话，脑子里闪过不久前遇到的一俊俏人儿影，片刻后她抬手道：“娘……”面色微红，神色闪烁，语气却笃定：“放心，这村里的可多的是想娶我邓才女的，就是我看不上……”

　　白桂顿了顿，四十多岁的她早已没了年轻时的鲜活，瞥了瞥怀里一岁的儿子，这算是她老来子了，也是邓家唯一的独苗苗……白桂唇角扬了扬，同样的丹凤三角眼睨着邓俏菊：“好了，娘是说不过你，不过你记得一点就好。”

　　“我可不希望，我们老邓家的姑娘，嫁出去的对象比不过一个傻子的对象……”

　　邓俏菊微微握拳，抬眼看着白桂，语气森然而透着凉薄：“娘你可瞧好了吧，这傻子绝对不可能比我嫁的早，也绝对不会比我过的好的……”

　　白桂也没想着阻止什么，她家的姑娘有多少手段，她这个做娘的还是知道的，只淡淡道了句：“注意分寸。”

　　“……嗯。”

　　接下来的三天，程惠珠干活都带着两个亦步亦趋的小家伙，惠珠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偏生两个小家伙一个比一个粘人，尤其是四弟程文喻，人小鬼大，在于燕春告知两个小家伙，姐姐下个月要嫁人后，闹腾的很，口中很是不情愿，“我才不要姐姐嫁人！”他握拳，振振有词：“待我长大了！我要挣很多钱，养三姐！三姐不准嫁人！”

　　程文睿圆滚滚的脸皱着，嘴巴嘟着，跟着握拳：“养、三姐！我！我养！”

　　这颠三倒四的话，把做爹娘的逗的乐不可支。

　　于是这几天，可以常常见着，程文喻拖着三岁的程文睿坠在惠珠身后，跟个小尾巴似的。

　　此时两条小尾巴中的程文喻，拉着程惠珠地袖子，口中念念有词，“才不嫁！三姐……”他亮亮的眼睛盯着程惠珠，撇着嘴像是要哭了，“不嫁好不好？好不好！我养你！”

　　从小，他就跟着程惠珠玩，他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三姐姐，舍不得自己的三姐姐嫁出去，自己再也见不着了。

　　另一个小家伙扯着程惠珠的袖子，程文睿想着哥哥说的话——“要是姐姐嫁人了，我们就见不到姐姐了，姐姐就不要我们了。”嘴巴一张，大大的眼睛顿时冒起眼泪，“呜……养！”他能养姐姐！

　　程惠珠看了看左边扯着自己袖子一脸要哭不哭地四弟程文喻，又看了看右边已经眼泪汪汪哭的说不出话的程文睿，心底软的一塌糊涂。

　　眼睛微微弯起，果然无论什么时候，两个小家伙都是自己心中惦念的也是最惦念自己的存在……她把两个小家伙搂到自己怀里。

　　呆呆地大眼睛没有显而易见的木讷之色，她眸色幽深，望着远方，远方是白到刺目的天空，嘴唇微微上扬，“好。”

　　她不嫁人，至少……现在不想嫁。

　　她想嫁的人啊……必定是令她心生动容欢喜的人才是，必定是宠她、护她、好好待她的良人才是。

　　否则，不嫁。 农女二嫁：娘子她又软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