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玲珑,这个世上最神奇的东西。
当年,索螟骨就是靠着这种果子起死回生,脱胎换骨,还在百木林里潇洒地度过了好几年的时光。
后来血玲珑老树被人一把火烧毁,结出来的果子也被人都摘走了。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个唐门中人干的。
利用蒙山跟她作对,为的就只是骨笛和炼蛊术,这天下人的贪婪真是让人觉得可笑可悲。
该付出性命代价的人已经死了,而最后一颗血玲珑也现世了。
说起这颗果子的来历,索螟骨就一阵心酸。这果子原本是要给姐姐喂下去的,哪知道她身首异处,就算是塞进她嘴里也不能让她再活过来了。
索螟骨见到这颗果子的时候,不由得眼睛一亮,她忙取下这果子捏在手里,爱抚了几下蟒蛇头之后仓促转身,想把这果子喂给白濯斐。
可一转身,她就看见了同样已经断气的苏袖和仲承松,一颗心渐渐沉入了谷底。
医馆内——
苏袖和仲承松并列放在了一起,而穿着婚服的白濯斐则是躺在了另一头。
喜事变丧事,谁也不会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来济世医馆围观的人早早地就散去了,连红裳这些小姑娘们也受到了惊吓,被肃寒和老鹰送回了绣坊。
整个医馆里就剩下了苏眠生、索螟骨和小宫,还有一个对苏眠生寸步不离的周忘灵。
索螟骨坐在白濯斐的身边,用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拭着血玲珑果子,风轻云淡地跟苏眠生几人说起了这果子的来历。
“血玲珑,本来只是普通的果子,因为我族里以前的族长长秋伯伯,是个很厉害的人。他不仅擅长炼蛊,还擅长炼药、嫁接,愣是将血玲珑果树改成了救命的神树。他养在身边的蟒蛇,世代都守护着这棵树,再加上那地方常年有毒物环绕,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有这么个东西的存在。”
几个人坐在一旁,默默地听她讲述着。
可索螟骨叹了口气,摸着已经擦亮的果子,有些嘲讽地笑道:“然而这玲珑果,世上只有这一颗了。”
也许还有,可是她已经得不到了。
在听到索螟骨的话之后,小宫也好,苏眠生也罢,甚至连周忘灵都明白了她的打算。
那对夫妇,加上他们还未出世的孩子,一家四口;而白濯斐这边却只有一个人。
要救谁,已经很明显了。
不是不想救你,而是我们欠别人的已经太多太多了。这次的事,仲承松和苏袖是无辜的。
我这么做,你一定也会同意的,对不对?
索螟骨垂下了眼眸,将手里赤红的果子交给了小宫。小宫心里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要他放弃自己的师父,实在是难以做出决定!
最后,还是苏眠生拍了拍小宫的肩膀,示意他快去给苏袖喂下这个果子。
照两人的状况看来,苏袖身上的应该是母蛊,只要她能顺利地吞下这果子,仲承松应该也会跟着醒来。
不愿意看着这一幕的索螟骨,俯下身将脸贴在了白濯斐的胸口上,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一滴泪从脸颊旁边无声地滑落。
如果有来生,还想嫁给你啊,阿白……
小宫用颤抖的手将苏袖的嘴捏开,另一只手正要捏开果子掐出水来,突然看见苏袖的眼皮动了动,他当下一惊,手里的血玲珑果向后一抛。
“诈尸了!”
什么?!
几个人猛地抬头,往仲承松和苏袖夫妇那边看去,只见苏袖的嘴唇抖了抖,不断呵出气音来。
她看起来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好半天没睁开眼睛。倒是旁边的仲承松冷不防唰地一下睁开眼,活生生的在几人眼前上演了一幕诈尸。
“……”
“仲大哥!”小宫由惊转喜,也顾不得别的,一把扑过去,伸手摸上了他的脉门。
一股脉动由虚弱渐渐转为强稳,昭示着主人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地恢复。
仲承松睁开眼睛之后并没有立刻就起来,而是等所有的记忆和意识回笼之后,才如同梦醒一般,猛地坐了起来。
他忙转头看向了苏袖,伸手摸上了苏袖的脖颈。
是有脉搏的!
苏眠生和周忘灵看得目瞪口呆,前者忍不住爆了句粗:“我了个去的!你们怎么回事?大公子你不是死了吗?!”
伏在白濯斐胸口上的索螟骨像是在做梦一样,诶了一声,爬起来,对上仲承松的目光,那一刻整个人都要疯了。
没死?他没死?这到底怎么回事?
仲承松迅速地把握好现场之后,对小宫嘱咐道:“帮袖儿把脉,看看孩子怎么样?”他还扫视着看见了那颗血玲珑果,挑眉对索螟骨说:“血玲珑给老白吃吧,快、不然他就死透了。”
“你……”索螟骨咬紧了下唇,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知道了原因。“是那颗血玲珑?!它起作用了?”
当初在苗疆的时候,索螟骨就送给仲承松一颗果子,他还以为是有毒的果子,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
没想到啊,有朝一日竟然还会派上用场。
最后那颗血玲珑还是进了白濯斐的嘴里,仲承松抚摸着苏袖的脸柔声道:“就算是没有那颗果子,我们也会没事的。”
但是好在,是他曾经吞下的果子起了作用,而不是用苏袖的最后一条命为代价,救他们一家四口。
我曾经发誓要保护你,我说到做到。
这样一来,索螟骨如同重获新生一样,大大地松了口气,忙伸手招呼小宫,另一只手捂着胸口说:“小宫!快!把果子递给我!”
血玲珑骨碌到一个小角落里,小宫差点连站都站不起来,连滚带爬地去角落里又把那个果子摸了出来,赶忙在衣服上擦了擦。
小宫两三下爬了过来,突然见有点茫然,捏着果子问索螟骨:“师娘,这要怎么喂?干塞啊?”
整颗塞下去师父自己肯定不会嚼的啊,怎么能起作用呢?
已经确认白濯斐不会有事的苏眠生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觉得老白已经救不回来,固然伤心,他也在这很短的时间里接受了这件事。
可怎到了喂果子这儿,却反而更加紧张了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周忘灵看着这对傻愣的师徒,忍不住说道:“你不是都嫁给他了么?这果子你来喂最合适了。”
索螟骨一愣:“啊?”
“啊什么啊。”周忘灵眼睛一亮,像是来了灵感一样,嘴皮子不肯停:“你就把那果子咬碎了再喂他嘴里不就好了?自己别把汁水都吞掉,小心不起作用了。”
这大胆的想法,就算是索螟骨,一时间也没料想到,两眼直发愣。
等仲承松抱着苏袖缓缓扭开了头之后,苏眠生和周忘灵也福至心灵地转了个方向坐,背对着他们,两人嘀嘀咕咕说着些话,旁人根本无心理会。
小宫把果子往索螟骨手里面一塞,小脸红扑扑地就走出了医馆,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索螟骨捏着手里的果子有些发愣。
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只不过回忆起来,还感觉自己的嘴里有着一股淡淡的果香,和一些残余剩下的果肉。
想来,应该就是把果子弄碎了灌进喉咙里,顺着食道入了腹,才会起到作用吧。
她哪里还管的上其他人的目光,一口将果子都塞进了嘴里,一边咬烂一边往白濯斐的嘴唇上贴去。
……
像是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一样,很长,很长。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飘过了大半个古国,来到了一处茂密的森林里,那儿有许多的野兽虫蛇,可在它们中间发光的,是一个好动活泼的小姑娘。
她大约只有十几岁,长得还不到白濯斐的腰部。甩着两条长鞭子,整天看起来都无忧无虑的样子,像是自然的宠儿。
可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就会呆呆地望着某个方向发呆,无家可归的样子惹人怜悯。
白濯斐莫名涌起来一种心疼的感觉,很想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可是他做不到,他只要一伸手,就像是透明人一样,直接穿过了小女孩的身体。
也不知道现实就是这样,还是他在做梦。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眼前站着牛头和马面两个人。
说实话,这两个面具做得很难看很敷衍,可在愣神的一瞬间,白濯斐还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魂归西天。
那么这么说来,这个世上果然是真的有鬼神的?
牛头和马面齐齐朝着他伸出手,一副要勾魂的样子,幽幽的颤音带着点阴森恐怖的气氛:“白…濯…斐……速速跟我等离开……”
得,他们一开口就露馅儿了。
白濯斐眯着眼睛想坐起身,但是感觉全身上下都被什么压着,好像那种熟悉的梦魇感觉。
难道说还是真的死后世界?
他瘫平了想了很久,对眼前两个作怪的人冷静地说道:“苏狐狸,再敢装神弄鬼,信不信我给你扎几针让你永远都不能人道?”
“牛头”全身一僵,两只手杵在空气里,一动不动。
那位“马面”就比较直接了,那人把头上的面具一摘,黑斗篷一松,直抗议道:“那可不行!他要是不能人道,我找谁说理去?”
马面下面的人,赫然是周忘灵。 一枝独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