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洒满了富春江的江面,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向东而流。江风呼啸地吹着,白色的水鸟飞翔在浩瀚的江面上,张着白色的翅膀,轻盈地掠水而过,与蔚蓝的天空连成了一片。
赵云桦一行决定改走水路,沿途欣赏“春江八景”和“红桕十里”。此处是富春江的渡口,与新安江会合,一起流入钱塘江。他们计划先乘船而上杭州,再北上洛阳,然后到达开封。
谢砚爬上了一块岩石上,仰首向天,骤然发出了一声清越的长啸。他极目远眺,只见千帆过影,海鸟高飞。
赵云桦感染到了他的快乐,也站上了岩石上,看着浪花翻翻滚滚,看看潮水来来往往,看着阳光闪闪烁烁。剑眉高挑,利眼如隼,只见有一艘大船远远驶了过来,正是秀王府的官船。
赵子素大喜,连忙登上了大船,其余的人继而也上了船。官船顺水漂流,很快就离开了渡口。
赵云桦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向船尾走去,烟波浩渺,浪花飞卷而来,一层一层的,一波一波的,一叠一叠的在官船旁此起彼伏。两岸青山群立,漫山遍野都是郁郁葱葱的乌桕木,开着红红黄黄的花朵,远远望去,一遍通红,交辉相映,香溢千里。如诗,如画,如梦,这就是“红桕十里”,果然绚丽多姿,如披霞锦。
赵子素也从船舱上走了出来,见到如此美丽的乌桕林,美丽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大,红艳的嘴巴微微张开,合不上来。
杜鹃从后而来,回头向船舱叫道:“山茶快出来,两岸开满了艳丽的鲜花,煞是好看。”
山茶含笑地走了出来,看着红艳艳的乌桕林,露出了欢快的笑声,娇笑道:“好美呀,比那钱塘江涨潮还好看。”
船舱里的盖谢苏三人忍不住走了出来,一齐惊叹乌柏花的艳丽,众人沿途欣赏,顿觉心旷神怡,如临仙境。
苏香藿问道:“师伯,那是什么树,开的花好漂亮呀!”
盖鸣渊笑道:“是乌桕木,夏秋两季开花,有红有黄,相映如画。”
苏香藿眼尖,竟能看到远处那些夹在繁花中的果实,有黑有白,相当趣致。笑道:“那些黑色、白色的又是什么?”
赵子素白了她一眼,冷笑道:“真是没见识,那是乌桕木的种子,外面包看一层白色的脂肪叫桕脂,可以制造蜡烛和洗衣服。”
苏香藿向她嘟嘟嘴道:“你是秀州人,当然知道了。”
赵云桦见她们又再抬讧,连忙钻回了船舱。官船在富春江顺风驶里,半日之后,便来到了七里泷峡谷,时已黄昏,官船靠而停。众人在船上闷了一天,全都下船到七里泷峡呼吸了新鲜的空气。
江风猛烈地卷了过来,发出了呼呼的响声。大浪在沙滩和岩石间翻滚,卷起了成千上万的白色浪花。江水浩浩荡荡,明波万顷。江风扑面卷来,强劲而有力,众人的衣衫被风鼓满,飞了起来,鲜艳的发带在风中飘荡,如一只只巨大的彩蝶。
赵云桦站在了江边,沙子被江风卷起,细细碎碎地打在了他的皮肤上面,有一些疼痛之感。他用敏锐的目光看去,远处的江面上,有点点白帆,小得像天上的星星。
“云山,你以前来过子陵滩吗?”赵子素不知何时来到了这儿,在他的背后轻轻地问着。
“儿时与师父来过一次,我很喜欢这儿,面对着万顷碧波,可以让人烦恼皆忘。”他望看她说道。
赵子素凝视着他,眼光无限温和,嘴唇轻颤,玉颊被江风吹红了起来,纤手苍白而冰冷,带着微微的颤抖。
“郡主在发抖?”他喉咙暗哑,嘴唇干燥,问道:“冷吗?”
“有一点点冷。”赵子素咬了咬下唇,紧闭了牙关。睫毛轻扬,眼珠像一颗浸在水里的黑葡萄,目光溜转,阴晴不定。
“冷就回船舱吧!”他关切地看了她一眼,叫来了杜鹃。
苏香藿正在远处看到了畅谈中的他们,眼中不由闪过了一层薄薄的妒意,像江水一般涌上了心头,她与赵子素大打出手,己被盖鸣渊严肃地责骂过了,她不敢再挑起战火,只得将妒火强庒了下来。她负气地向沙滩的另一边走去,纤细的脚印在沙滩上蜿蜒曲折地伸展着。她低下了头,望着自己的脚,神色怆然,眼角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忽然,沙滩上出现了另一组脚印,一步步地跟在了她的后面,踩着柔软的沙子,默默无言地紧跟在她的后面。她猛然一惊,擦去了泪珠,抬起了头来,却接触到谢砚的一双满怀期待的眼神。为什么是这个酒鬼师兄,而不是他?
苏香藿有些吃惊,也有些愠怒,说道:“你来干什么?”
谢砚耸耸肩,自我解嘲地道:“我是来陪师妹散心的。”
“不用你陪,我自已会走。”她满怀敌意地瞪了他一眼。
“你又不高兴了?”他低声说道,叹了一口气。
苏香藿用愤怒来掩饰自己,怒道:“关你什么事?”
谢砚却并没有被她的坏脾气吓倒,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好一会儿,她并不是一个柔软的女孩,她有见识,有度量,有勇气,如此坚强的女孩,闯得过生死难关,为何就闯不出情关呢?她出身贫寒,又怎能高攀得上这个从未将任何女子放在眼中的天之骄子?
赵子素却拒绝回船舱,坐在了江岸的一块大石头上,杜鹃连忙走上前去,为她披上了一件黄色的绣花斗蓬。
赵子素略带忧伤地看着江面,轻声说道:“我虽是金枝玉叶,却自幼失去了双亲,被寄养在富春江外婆家,故而,我很喜欢这儿,小时候,姨妈常常带我来子陵滩来玩,我好喜欢好喜欢这里的沙滩,和沙滩上的五色石……”她说到了这儿,落下了几滴辛酸的眼泪,在江风吹拂之下,更见楚楚可怜。
赵云桦不由心一软,柔声说道:“原来郡主的身世也如此可怜。”
赵子素继续说道:“我来王家四年后,外婆就去世了,抛下了我与姨妈。姨妈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十六岁就打点全府用度,与我相依为命。姨妈长得很漂亮,很多媒人上门提亲,却都被她婉言谢绝了。并非是她眼高于顶,而是她舍不得才六岁的我,那是外婆临死前的嘱托,她不能弃我不顾,我们的感情很好很好,以为今生今生都不会分开……”
“你们是女孩子,终究还是要嫁人的,又怎能永不分离呢?”赵云桦含笑地看着她。
“云山言之有理,一道圣旨传下,姨妈就被选进了宫中,那一年,我十岁,姨妈正值双十年华,临走之前,我们抱头痛哭,肝肠寸断,衣襟里全都是泪水……”
“她进宫当娘娘,那是别人八辈子都求不来的,你们应该高兴才对。”
“可姨妈一点都不想进宫,她在那里郁郁寡欢,皇宫是女人的坟墓,一进去就是一辈子的事了,何况,她上面还有一个城府很深的郑皇后?姨妈进宫之后,秀王府的人就来接我回去,我才与分别了八年的哥哥相见,当时,他也是个孩子,我每天都向他哭着要姨妈,他却安慰我说姨妈在宫里过得很好,锦衣玉食,亨尽了荣华富贵。可那都是表面上的风光,皇帝有三千佳丽,姨妈处处受到郑皇后庒制,被关在了金丝笼里,失去了所有的白自由……”
郑皇后佛口蛇心,谁人不知?当年刘仙芝也曾被她设计陷害,蒙冤不白地囚禁在冷宫二十年长,想那王婉容虽贵为德妃,但却受制于郑皇后,日子当然也不会好过。富丽堂皇的皇宫,的确是女人的坟墓,孟婵逃了出来,刘仙芝也逃了出来,想必那王婉容也想逃出来吧?
“一入侯门深似海,宫门更比侯门深。”赵云桦意味深长地道。
“不说姨妈了,我们一起找五色石好吗?姨妈怀念富春江的日子,每年过生日,都托我带来家乡的五色石,可是这种石头很罕有,又有很多人捡,我每年都捡得很少很少,去年只捡到了两块,今年却还没有找到,没有五色石,我怎么有面见姨妈呢?”
“别急,我们一起找。”
杜鹃说道:“对,人多力量大,翻遍了子陵滩,也要找到五色石。”
赵子素试泪道:“谢谢你们。”
苏香藿心情烦燥,不住地用力踢着沙滩上的沙石,忽然,有一块五颜六色的小石子从她的脚底飞了起来,在夕阳的余晖之下,发出了几道不同颜色的光芒。她不由大奇,顺手捡了起来,捧在了手中,如获至宝。
赵子素远远看到了,狂奔了过来道:“这就是五色石,给本郡主好吗?”
苏香藿酸溜溜地道:“原来你们劳师动众,就为了这块破石头?”
赵子素恳求地道:“请你给我。”
苏香藿冷笑道:“不给,想要就自己去捡。”
赵云桦一旁说道:“五色石并不常有,你就给她吧!”
苏香藿见赵云桦也代她求情,心中更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酸、是甜、是苦、是辣。她心中一气,狠狠地将五色石往前一扔,落入了富春江的岩石丛中。
赵云桦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满面责怪之色,直看得她透心凉。
赵子素却如快箭离弦似地奔到了乱石丛中,满面焦急地寻找。阵阵浪花拍打了上来,弄湿了她的裙裾。她在乱石堆里乱摸乱抓,双手捧了一大把沙子和碎石,却并未有找到那颗被扔掉了的五色石。
赵云桦走了过来,利眼如鹰,看到了乱石堆里的五色石,猛然大叫道:“在那儿,在那儿。”
迎着夕阳,那颗五色石正在浪花中呈现了出来,散发着诱人的颜色,五彩缤纷,璀璨夺目,跟着上涨的江水卷上了沙滩。
赵子素也看到了,冲了上前,以风雷之手迅速将它握住。一个浪头冲了上来,她一站不稳,几乎被浪花卷去,赵云桦出手如电,将她拽了回来,跃上了沙滩。她站稳了脚后,张开了右手,那颗五色石像块宝石般在她的掌中闪闪发光。 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