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天庆二年二月,天祚帝在松花江上钓鱼,大摆头鱼宴。依此惯例,逢此盛宴,女真族各路酋长都会前来赴会,松花江上将是一片欢腾。
辽国原来是北方游牧的契丹民族,其转徙不定,车马为家的牧游生活决定了皇帝的巡狩制。契丹自建国以来,皇帝一年四季都巡游于按钵(即行宫)之地。大小内外的臣僚和应役的人等及汉人宣徽院所管的百司皆扈从而行。
辽国受气侯影响和自然条件的限制,四时都按钵之地。
春天按钵多在鸭子河泺,主要活动是用海东青捕天鹅并接见各部酋长。如果天鹅还未飞来,就先在冰上搭帐篷,凿冰钓鱼。钓到第一条鱼时,要举行头鱼宴,以示庆贺。冰雪消融之后,大雁、天鹅飞来,于是便在沙地上纵鹰鹘捕捉雁鹅。捕到第一只天鹅之后,皇帝以鹅荐庙,并举行极为隆重的头鹅宴,君臣皆以插鹅毛于头上为乐。
夏天按钵为了避暑纳凉,并无常所,多在吐凡山进行,主要是商议国事,空闲时则游猎。
秋天按钵多数在伏虎林,主要活动射虎鹿。
冬天按钵多在广平淀,由于冬季漫长,主要是商议国事,并不时外出猎讲式,还要接受诸国的贡礼。
耶律莹守汉礼,独自守在了绮绫宫。李紫瑕则与天祚帝一起,一同来到了松花江。她年纪虽轻,在天祚帝的教导之下,箭法日益而进,百步穿杨。
今年的头鱼宴,比往年更加隆重,君臣们忙出忙入,婢仆宫娥奔走如云。各路的酋长和官员也碌续到来,献上了各种贡品。
耶律延禧走出了毡帐,萧瑟瑟随后而来,她轻挽着他的手臂,与他一起笑看着在沙地上玩耍的皇子公主。耶律璃与李紫瑕在众皇子的围绕之下,翩翩起舞,笑脸如花。
萧瑟瑟笑道:“狼主,璃儿和瑕儿越长越俏,淳儿和敖卢斡也越长越壮。”
耶律延禧捋一捋胡子,笑道:“敖卢斡的文才武功,矫矫不群,颇有孤当年的风姿。看来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夺里懒抱着四岁的耶律定也走了过来,心中很不是滋味,说道:“狼主春秋正盛,立储之事,还须从长计议。”
耶律延禧笑道:“也是,也是。”
习泥烈向他们行了君臣大礼后,说道:“禀狼主,各路酋长和官员己经到齐,唯是女真节度使仍迟迟未到。”
耶律延禧道:“乌雅束也敢轻视孤?”
习泥烈道:“那么头鱼宴……”
耶律延禧道:“头鱼宴今晚如期举行。”
习泥烈道:“属下领旨。”
夺里懒道:“自盈哥死后,乌雅束继任节度使后,生女真越来越骄横放肆了。”
萧瑟瑟道:“‘鹰路’之战后,完颜部征服了女真各部,乌雅束才是‘鹰路’的真正得益者,狼主要小心提防此人。”
耶律延禧道:“孤相信乌雅束对辽国忠心耿耿,皇后、文妃可别忘记了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
夺里懒、萧瑟瑟连忙跪了下来,齐声说道:“臣妾知罪。”
习泥烈再次前来道:“禀狼主,乌雅束因病不能前来,其弟阿骨打代他前来。”
耶律延禧道:“乌雅束抱恙吗?”
习泥烈道:“是的,据说还病得不轻。”
耶律延禧道:“传孤的旨意,国宴开始。”
习泥烈道:“领旨。”
风雪初晴,耶律延禧在松花江上的沙地上,举行了盛大的头鱼宴。燕姬美女载歌载舞,共庆升平。
耶律余睹道:“狼主,久闻绛珠公主能歌善舞,何不让她歌舞助兴?”
耶律延禧笑道:“瑕儿,你意下如何?”
李紫瑕道:“那儿臣就献丑了。”
耶律璃道:“妹妹准备了什么舞蹈?”
李紫瑕笑道:“就跳《惊鸿舞》吧!”
萧瑟瑟一惊道:“大唐梅妃的《惊鸿舞》?”
夺里懒道:“妹妹也知晓此舞蹈?”
萧瑟瑟笑道:“只是听说过,臣妾并没见过。”
李紫瑕道:“儿臣也是刚刚学会,只恐年幼,跳不出当年梅妃的风釆,有损《惊鸿舞》的精妙之技。”
耶律延禧笑道:“无防,就由秦护卫抚琴,瑕儿起舞。”
李紫瑕笑道:“儿臣遵旨。”道完,她步入了舞池中央。
秦玉柱轻弹焦尾古琴,清绝的琴音幽幽传出,时如间隔莺花,时如雨珠跳弹,琳琳琅琅,慑人心神。
李紫瑕妙迈莲步,纤腰款摆,云裳飘飞,犹如风回舞雪;俏眼横扫,秋波闪闪,仿似凌波微步;柔荑如藕,肤似羊脂,更胜仙女散花。若非年纪尚幼,定然倾国倾城。众君臣都从未见过汉舞,全然看呆了。曲终舞停,全场欢声雷动,赞不绝口。
一位十三、四岁的女真少年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李紫瑕,说道:“真是舞得好,舞得妙呀!狼主的绛珠公主,乃是雪山上的仙女,非寻常女孩可比,堪称北国第一美人。”
耶律延禧笑道:“说得好,只可惜瑕儿年仅七岁,令各位见笑了。”
阿骨打也拍手笑道:“小儿所言非虚,十年之后,绛珠公主必长成了绝色美人。”
耶律延禧得意地笑道:“瑕儿的确不同凡响,但不知这位少年又是谁?”
阿骨打道:“他是属下的第四个儿子,汉名完颜宗弼,女真名为兀术。”
李紫瑕秋波一转,向完颜宗弼看去,只见他身材槐梧,矫矫不群,脸色黝黑,英姿勃勃,虽还未成年,但心思缜密,实不容小觑。
依照常例,各部落的酋长都相继出来献舞,以示友好,为头鱼宴助兴。论到阿骨打时,他竟堆说不会,拒绝了在筵前歌舞。
耶律延禧道:“阿骨打,你乃是乌雅束之弟,又岂会不会歌舞?休得再堆辞,扫了孤的雅兴。”
阿骨打站了起来,怒目圆睁,端视直立,说道:“属下只善骑射,的确不会歌舞。”
耶律延禧恕道:“你敢抗旨不遵?”
阿骨打道:“请狼主收回成命。”
耶律延禧见他敢公然抗旨,大为震怒。两人筵前对峙,众臣都不禁为阿骨打暗暗捏了一把汗。耶律延禧再三下旨,阿骨打仍然坚决不从。耶律延禧见他如此冥顽不灵,心中不由暗自提高了警惕。
吴乞买连忙解围道:“狼主,阿哥的确不会歌舞,不如就由兀术替他歌舞如何?”
兀术笑道:“倘若绛珠公主肯与我共舞,我倒也可以代劳。”
耶律延禧拍案而起道:“大胆!绛珠公主乃是金枝玉叶,又岂是你这小子可以轻薄的?”
兀术道:“属下也只是仰慕绛珠公主的舞技,绝无轻薄之意,我们都尚且年幼,是狼主多心了。”
耶律延禧盛怒之下道:“孤绝不答应,谁也别想打瑕儿的主意。”
阿骨打仍然不卑不亢,完全不将耶律延禧的旨意放在心上。吴乞买大惊,欲拉他与兀术跪下请罪,却被他狠狠地甩开了。耶律延禧怒火中烧,拂袖而去,下旨撤去了华筵。
回到了毡帐之中,耶律延禧仍然怒火难消,说道:“阿骨打果然好胆。”
萧奉先劝道:“请狼主息怒。”
耶律延禧道:“阿骨打意气雄豪,顾视不常,当以事诛之,不然,恐贻后患。”
萧奉先道:“狼主若杀阿骨打,定会触怒乌雅束,失去了完颜部的支持,恐怕‘鹰路’很难再开通。”
耶律延禧道:“但此人野心勃勃,不可不防。”
萧奉先道:“但总不能无缘无故便将他杀死在松花江,要除掉阿骨打,也要有个合适的理由才行。”
耶律延禧道:“国舅言之有理,那就暂留他的性命,以免惹起女真族不满。” 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