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珍馐楼的厢房里,“幻影双仙”相对而坐,看着山珍海味频频而上,鱼翅、燕窝、鲍鱼应有尽有,上的都是浙江名菜。
裴书早己在酒楼中等候,李紫瑕不善喝酒,以茶代酒,而赵云桦与裴书所喝的是绍兴女儿红,如此烈酒,主仆两人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几杯下肚,赵云桦不禁热血沸腾,取过了酒壶,给裴书倒了一杯酒,豪气干云地举杯劝饮。酒杯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酒过三巡,裴书有些头重脚轻,乘着酒意道:“宋金联兵收‘燕云’,只收回了六州,燕京的岁币四十万两,代税钱一百多万贯,此举无疑是引狼入室,大宋危矣。”
“只可惜父皇不听劝告,任由‘六贼’横行,朝纲不振呀!”赵云桦轻叹道。
“听说朱勔己经无罪释放,官复原职了。”裴书说道。
“此事有东宫介入,太子力保朱勔,西风日下,我们的心血己付之东流了。”赵云桦不胜感叹。
“现在朝廷内部权力争斗激烈,郓王赵楷对储位虎视眈耽,勾结王黼,意欲将太子拉下马,太子力求自保,才会替朱勔求情。现在太子处境艰难,正在结党营私,与郓王对抗。”裴书酒后吐真言。
赵云桦又岂会不知当前的局势?王黼以赎回燕山府路而居头功,权势渐趋日盛,王黼素来与太子赵桓不和,与郑皇后暗中勾结,正在阴谋策划,意欲堆赵桓下位,扶赵楷登上太子之位。朝廷此刻正分为两派,但无论是谁人上位,都无法改变朝廷腐败之风,赵桓、赵楷都是昏庸无能之辈,无力重振朝纲。他虽己退守封地,但仍参预朝政,政治的锋芒也正指向了他。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但见天色己晚,各自进入珍馐楼的客房中休息。赵云桦体力充沛,小憩片刻便恢复如常了。他打开了大门,乘看月色,漫步在花荫深处。珍馐楼是杭州最大的一间酒楼,花园也很辽阔,假山群立,雕梁画栋,游廊小谢,亭台楼阁一应俱全。人工湖上莲荷飘香,假山连绵起伏,种植着名贵的花卉。阵阵轻风扑面而来,在这百花盛开的初夏,仍然令人感觉到一股寒意。他虽怜悯天下苍生,无奈却势单力薄,无权臣撑腰,不由在月光轻轻叹息。
忽然,他像是受了什么神秘的力量牵引,蓦然回首过去,看到了正伫立在桃花树下的李紫瑕。一株株桃花树修剪得十分整齐,争奇斗艳,远远看去,一片粉红,如胭似粉,散发出阵阵幽香。她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儿,披着曳地白纱长裙,长身玉立,衣袂翩然,正默默地看着他,那盈盈如秋水的眸子闪烁着幽柔的清光。
他连忙飞奔了过去,伸出猿臂,轻挽着她的纤纤柳腰,肩并着肩,沿着花间小径,向园中走去,在一块平坦的太湖石上坐了下来,怜爱地抚摸着她前额的发丝。
“云桦,你还在为收复‘燕云十六州’之事而担忧?”
“父皇忠言逆语,可悲可叹呀!”他眼神迷茫,声音越说越轻,似乎正陷入了沉思。
李紫瑕略感不安,低低地再叫了一声:“云桦……”
赵云桦骤然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笑道:“咱们不谈国事,以免徒增烦恼,紫瑕,如果可以,我只想与你相依相守,笑傲江湖。”
“这正是我想要的生活。”她嫣然一笑,涌出了个动人的笑容。
两人相依相偎,走出了珍馐楼,在暗淡的月光下,携手又走到了城郊的莲湖畔,双双坐在了柔软的大草坪上。月色如水,泻地如银,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一阵幸福的滋味在夜空中酝酿。正当他们沉醉在柔情蜜意中时,隐约听到了阵阵马蹄之声。他暗吃了一惊,俯下了头,侧耳倾听后脸色大变,连忙拉着她躲在了一块巨石之后。
“他们是什么人?”李紫瑕问道。
“马蹄声很大,不像是江湖中人,倒像是铁骑之声,咱们静观其变。”
正在此时,阵阵急促的马蹄声越奔越近,在寂静的深夜更觉响声如雷。一支官兵正在崎岖的山道中奔弛而来,策马扬鞭,卷起了滚滚烟尘。在残月的余辉下,他们银盔闪闪。铠甲鲜亮,乃是大内禁军。
“是御林军?他们为何会来到杭州?”李紫瑕暗吃了一惊。
“莫非是父皇微服私访?”
一阵马嘶声传来,只见一匹健壮的乌骓马上乘看一位红衣男子,仿如风弛电掣般朝莲湖方向奔弛而来。月光清晰地照在了那人的脸上,只见他双眉入鬓,双眼如星,悬胆高鼻,唇红齿白,脸如白玉,丰神俊朗,不啻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太子赵桓。
赵云桦一见是赵桓,脸上顿时露出了失望之色,原是是东宫太子微服江南,难怪能调动宫中御林军。
“太子来江南干什么?”李紫瑕好奇地问。
“还能干什么?王黼把持朝纲,他定然是暗中私访应奉局,与朱勔狼狈为奸。”赵云桦说到了这儿,忽然脸色大变,伶耳再听,大惊失色道:“不好,柳林中设有埋伏。”
李紫瑕耳听八音,也听到了刀剑之声,当下不由暗捏了一把冷汗,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截杀当朝太子?倘若赵桓死在江南,不但朱勔等臣罪无可恕,恐怕云王府也脱不了关系。整个朝廷都知道,赵云桦与赵桓政见不同,早己势成水火,赵云桦还好几次遭到东宫的暗杀,险些丧命。究竟是谁想出如此毒计,欲杀太子嫁祸云王府?一石二鸟,既能除去太子,又能除去云王?
不待李紫瑕细想,潜伏在柳林两旁的蒙面人冲了出来,霎时间飞箭如蝗,纷纷向赵桓等人扫射而去。御林军极力护主,伤亡惨重。御林军白旗校尉万嵩的后心中了一箭,倒在了路边。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幻影双仙”从巨石后闪了出来,拔出了佩剑,双双跃起,上前助战,打落了漫天飞舞的羽箭。片刻之后,羽箭用完,弓箭手退了下去。一群黑衣蒙面人从树上跃了下来,提着单刀,杀了上来,血光飞溅,哀嚎声起。
赵桓坐在了马头上看得一阵眩晕,他四周十来个由东宫带来的侍卫虽然武功不弱,却并非黑衣蒙面人的对手,这群蒙面人来势凶凶,强悍无比,一看便知是久经训练,十来个侍卫被打得节节败退,半响之后,便有人受伤倒地。他的贴身侍卫晏古崖武功不弱,却被一群蒙面人围攻,无法抽身前来相救。
“殿下,他们不是劫财。”晏古崖沉声说道,他见惯凶杀场面,虽然脸色发白,却没有由此而惊慌失措。
赵云桦不由心头一震,他永远记得这个声音,那日在竹林中欲将他置于死地的领队蒙面人正是晏古崖。果然是赵桓为保储位,与朱勔勾结,欲将他除之而后快。他不禁犹豫了,也不知还要不要拔刀相助。
“殿下,快跑!”万嵩咬牙地折断了羽箭,焦急地叫道。
赵桓抬头一看,这些黑衣蒙面人刀刀直逼要害,显然不是求财,而是要谋命。万嵩中了箭伤,以一敌三,骤施杀招,他刀法凌厉,和三个蒙面人拼命。当中有人蒙面人听到了万嵩的呼叫,冲着赵桓的乌骓马飞扑了过去,十余名侍卫不敌,蒙面人乘虚而入,刀锋一闪,明晃晃的单刀朝赵桓直劈了下来。
电光火石闪烁之间,李紫瑕飞身而去,架住了那蒙面人闪着寒光的刀刃,她无暇细想,将赵桓从乌骓马上拉了下来。蒙面人扑了个空,单刀直斩在马头上。只见乌骓马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惨嘶之声,缓缓地倒在了地上,马头被单刀劈成了两半,鲜血横溅,洒在了绿茵茵的草地上。
赵桓惊得一身冷汗,暗叫道:“好险!”
几个侍卫杀红了眼,大声喊道:“保护殿下。”他们状似疯癫,奋不顾身地杀了上去,一时之间,却不能将蒙面人打退,不由心急如焚,有些手忙脚乱。
李紫瑕见险象环生,将赵桓提上了另一匹战马,狠狠地将战马抽了一鞭,那战马负痛,发出了一声长嘶,疯狂地朝前飞奔而去。赵桓在马上东摇西晃,好几次险些坠马,幸好他死死抓住了鬓毛,身后又有李紫瑕揪住了那根缰绳。那战马在草坪上横冲直撞,冲过了几个欲拦截他们的蒙面人,风弛电掣般闪了过去,将这些黑衣人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快马加鞭,一直奔到杭州应奉局门前,才停了下来。赵桓看见己经脱险,才长长地吁口了一口气。朱勔接到了通报,连忙出府门相迎。
李紫瑕翻身下马,赵桓也随即下了马,他心中尚有余惊,也不知究竟得罪了谁人,竟敢对他这个当朝的太子痛下杀手。
黑衣蒙面人见赵桓己经脱险,连忙撤了回去,众侍卫扶着万嵩,和晏古崖一起赶到了应奉局。
“多谢公主出手相救。”赵桓说道。李紫瑕是辽国绛珠公主的身份早己公告天下,人人皆知了。
“怎么只有你们?云王呢?”李紫瑕焦急地问。
“云王已经脱险,他不肯前来应奉局,还留在莲湖畔等着云王妃回去。”晏古崖道。
李紫瑕心急如焚,连忙飞身上马,返回了莲湖。只见在月光之下有一翩翩少年正背负着双手,静静地等她回来,正是赵云桦。
李紫瑕顿时热泪盈眶,勒住了马头,飞身下了马,扑倒在他的怀中…… 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