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北风迎面扑来,众人却不畏严寒,点亮了火把,摸黑上山。李紫瑕走在前面,聆听之下,似有异样。她剪水双曈透过了长长的蒿草,向远处望了过去,只见在月光之下,有一条黑影正从荒山中狂奔而来,他双手各提着一个大布袋,月光清晣地照在那人的脸上,正是朝廷钦犯郭叠。
赵云桦低声道:“我们先赶过去救人。”
完颜宗峻大急道:“不是先救我儿子吗?”
李紫瑕见郭叠的手中有两个布袋,定然是童男童女,当下来不及细想,犹如惊鸿掠影般闪了过去,一招“玉燕飞天”刺向郭叠。郭叠轻轻一闪,避开了险招,连忙御下了布袋,拔刀相向。
李紫瑕大怒道:“狗贼,兵临城下之时,你们弃国家于不顾,独自逃命,还不快束手就擒?”
郭叠冷笑道:“钦宗昏庸无能,我等又岂会为他去送死,京师失守,乃是二帝咎由自取,怨不了别人。”
赵云桦道:“那你们替林天锡作恶,残杀稚童又作何解释?”
郭叠道:“时值兵荒马乱,哀鸿遍野,区区贱童,又何足道哉?”
李紫瑕当场被气得脸无血色,须知要练成“寒焰魔功”,要残杀数百儿童。郭叠却不以为然,“寒焰魔功”无坚不摧,刀枪不入,谁不想练,何况现在林天锡已经练到了第九重,犹如铜墙铁臂,再有所成,便可成金刚不坏之身,到时他们若再硬拼,无疑是飞蛾扑火。
赵云桦忍无可忍,闪了上前道:“本王先诛你这奸臣,再杀林天锡。”道完,他寒芒飞闪,与郭叠撕杀了起来。
李紫瑕用长剑划破了布袋,将当中两名昏迷不醒的的孩童救了出来,完颜宗峻走向了那个男童,只见他身穿胡服,却非自己的儿子合剌,当下脸色灰白,跌坐在草丛之中。李紫瑕伸出纤纤玉手,向两位孩童的“人中穴”揉一下。片刻之后,两名孩童悠悠转醒,睁着天真无邪的双眼,扫了众人一眼。
李紫瑕用女真话对他们道:“小朋友,你们是谁?”
男童道:“我叫极西,是五国城的牧民。”
女童道:“我叫绯丽,是附近的牧民。”
李紫瑕道:“原来你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你们可认识对方?”
两名孩童对望了一眼,同时摇摇头道:“我们并不认识对方,我们都是被他骗来的。”道完,两名孩童用手指了指郭叠。
郭叠的武功虽高,却那里是赵云桦的对手,不多时,就被赵云桦点住了穴道。完颜宗贤带人冲了上去,将郭叠五花大绑捆绑了起来。完颜宗峻担心儿子的安危,威逼郭叠前面带路。郭叠受制于人,只得走在了前头。山路崎岖不平,朔风沙沙作响,众人各怀心事,心头都不禁怦怦跳动,只觉这一条山路特别漫长。
片刻之后,郭叠引着众人来到了一个极大的山洞之中,山洞之内一片漆黑,看不见人影,众人不禁都屏住了呼吸。
林天锡的双眼似夜猫般骨碌碌地直转,冷冷地道:“郭叠,你身后跟着这么多人,是不是失手被擒了?”
完颜宗峻一声令下,顿时火炬燃起,将山洞照得亮如白昼。在山洞中的角落里,正蜷缩着一对童男童女,他们被拴绑在一起,不能动弹,眼中满是骇怕之色,正在完颜亶和赵佛佑。在他们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四十余岁的道人,赵云桦目光如炬,向那道人扫去,仔细辨认之后,认得此人正是连累京城失守的罪魁祸首郭京。
郭京与郭叠是同堂兄弟,所以一起投靠了东海门,他一见到赵云桦,顿时吓得双腿酸软,不由自住地跪在地上,求饶道:“王爷饶命。”
若非当时郭京曾夸海口,说“六甲神兵”如何神出鬼没,赵桓君臣又怎会不听赵云桦和张叔夜的劝谏,将御敌的重责交付于他这个江湖骗子?也正是因为他,开封城才会守不住,令完颜宗翰乘虚而入,国破家亡,二帝蒙尘,郭京难辞其咎,实在罪该万死。
赵云桦大吼了一声道:“郭京,你可知罪?”
郭京合什道:“贫道知罪。”
赵云桦想到东京沦陷之后哀鸿遍野,民不聊生,不由怒目喷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痛苦地闭上了双目,长剑一横,郭京的头颅飞向了另一边。这个无耻的奸徒,妖言惑众,临阵逃脱,终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完颜亶在人群中乍见了父亲,“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叫道:“阿爹救我。”
完颜宗峻见儿子尚在人间,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安慰了他几句道:“合剌别怕,阿爹救你来了。”
林天锡在黑暗之中发出渫渫冷笑,说道:“一群废物,也敢上前救人?”只见他双掌一推,刚刚冲上前的两名金军还来不及呼救,就当场身亡了,他的掌法阴辣凌厉,果然不容小觑。
赵云桦见状,连忙拦在众人的面前,说道:“林天锡,你果然没死,躲在了塞外修炼这阴毒的武功,你将要为无辜枉死的童男童女偿命,还不快快上前受死?”
林天锡冷笑道:“就凭你?”
赵云桦狂傲地道:“已经绰绰有余了。”
完颜宗峻知道单凭一己之力,是无法救出儿子的,当下指挥了手下要与赵云桦配合,合力共同对付这个魔头。众金军得令,举起了弯刀,向林天锡杀了过去。
李紫瑕掠了过去,挥剑斩断了绳索,将完颜亶、赵佛佑解救了出来。由于被绑得太久,两个孩子一时片刻竟然不能直立站起,膝盖一软,双双坐落在地上。
李紫瑕看得真切,连忙上前将赵佛佑抱在了怀里,柔声安慰。赵佛佑流落异国,难得重见亲人,不由热泪盈眶,呜呜痛哭了起来。
完颜宗峻也上前抱紧了儿子,劫后余生,完颜亶惊魂未定,双手环抱着父亲的腰间,滴出了几滴眼泪。
赵云桦与林天锡对拆了几十招,被他雄厚的内力逼退了几步,完颜宗峻带来的亲兵,全部都不堪一击,霎时间都死在了林天锡的掌下。李紫瑕触目惊心,放下了赵佛佑,弹身而上,与赵云桦合力对付林天锡,将他引到了山洞之外。
山洞外有火光晃动,有六条黑影摸黑爬了上来,正是方天定、来水倚、邱明溪、春碧丝、邱明绣、马幽莲六人。他们担心“幻影双仙”的安危,追踪而来,不想在山下发现伍璀和米百均以及那些童尸,知道情况不妙,连夜找到了这儿。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赵云桦忙下令摆阵。“昆吾八侠”立即守住了各个方位,将林天锡团团围住。林天锡刚刚出关,其内力还未完全恢复,正是杀他的大好机会。八侠中除了双仙外,其余的三对已经结为了夫妇,剑法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八侠心意相通,一招“瞒天过海”将林天锡牢牢地困在了阵中,林天锡的武功虽高,却无法冲破这个密如蛛网的剑阵。
林天锡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觉背心上凉飕飕的,全是一身冷汗。他自恃“寒焰魔功”的威力,一招“含沙射影”将八支利剑震开,八侠被他的掌风所伤,各自倒在了地上,而赵云桦手上的青钢剑也被震断为两截。
赵云桦不待林天锡有回过神的机会,向他连发出了了两颗石子。林天锡只感到颈项上有一股凉气疾来,连忙用左手的中指一弹,将两颗石子打碎成了粉末,籁籁地洒落在草地上。他右手向赵云桦抓去,赵云桦躲闪不及,后心的衣服被扯去了一大块。林天锡手法一变,左掌一堆,直打向赵云桦的胸口。赵云桦惨叫了一声,前胸中了一掌,犹如断线风筝般飞在了半空,重重地摔在了草丛中,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李紫瑕见状,不由花容失色,她左足一点,携着地坤剑落在了林天锡的面前。月华似水,映照在她的身上,更见妩媚动人,风华绝代。林天锡乍见花容,几疑是在梦中。李紫瑕朝他嫣然一笑,梨涡浅现,把他的魂魄都勾走了,乘他在一愣之下,手中的地坤剑一伸,向他的胸口刺了下去。
林天锡中招,连连惨叫,一把将李紫瑕推开,向后倒退了几步,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胸口,泊泊鲜血流了出来,染红了他的一大片前襟。幸而他并未炼成金刚不坏之体,否则想要刺伤他也并非易事。林天锡受伤不轻,无心恋战,点穴止血之后,往山下掠了过去。由于走得太急,从他的怀中落下了一物,似是纱巾之类的东西,在晚风中摇曳飞舞。
李紫瑕凌空而飞,接住了半空中的纱巾,定睛一看,不由笑逐颜开,落在她手中的正是玉鲛鸳鸯帕。谁说得玉鲛鸳鸯帕可得天下,吴乞买手上并没有玉鲛鸳鸯帕,不是一样灭辽侵宋,君临天下?
赵云桦微微一动,又喷出了一口鲜血。李紫瑕大惊,闪了上前,点住了他的几处大穴。林天锡出手狠辣,伤及了他的心脉,合七人之力,却无法将内力输入他的体力,反被他的内力弹开,嘴角上都溢出了鲜血。而赵云桦也遭到了反噬,呕血不止,竟然痛昏了过去。
郭叠自行冲破了穴道之后,正朝洞外逃了出去。完颜宗峻岂容他逃走,金错刀一伸,郭叠的头颅飞向了另一边,他与郭京本是同堂兄弟,没想到死状都类同。完颜宗峻杀死了郭叠之后,带着完颜亶、赵佛佑走出了山洞。
李紫瑕闪了上前,截住了完颜宗峻道:“绳果,你可以带走合剌和所有的孩子,但是必须将佛佑留下。”
完颜宗峻道:“赵佛佑是囚犯,放了她本王该如何向狼主交待?”
李紫瑕道:“你是聪明人,你只须向吴乞买说只救回了三个孩子,赵佛佑下落不明就是了。”
完颜宗峻为难地道:“这可是欺君之罪。”
完颜亶道:“阿爹,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难得能南回故国,重见天日,我们就放她走吧!佛佑,你回到宋朝,就是金枝玉叶,很快就会忘记了这里的一切,你就安心地回国吧!”
赵佛佑道:“不,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合剌,我们一定再会见面的。”
完颜亶道:“倘若我能继任狼主之位,一定会与宋朝议和,咱们后会有期。”
完颜宗峻也不愿看到连年征战之苦,长叹了一声,带着完颜亶、极西、绯丽三个孩子,先下山而去了。 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