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汤与伴读
白悠和李文翰回到前堂后,有侍从来传话:
“王爷已经回了书房,李大人若还有什么要与王爷说的,在下一并带去给王爷。”
李文翰笑,
“你与王爷说,李某今日造访府上,多有叨扰。此时也该回了,不劳王爷远送。”
白悠看着他,
“你要走了?”
李文翰挑眉,
“不走,你家这位主子可是要扒了我的皮了。”
他转过身,想了想,又回头,压低了声,
“你刚从那里过来,可能不太懂规矩。这里的女子多保守,鲜少有陪外人逛园子的。”
“那我当时提出来,你还一口答应。”
李文翰勾起唇角,
“帮你逗逗他,”
他一面说着,又一面提步往外走,甩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叮嘱你的,可别忘了。”
...
景王府与别处不同的是,这里的主子从不用下人侍候穿衣洗漱。
白悠也乐得入乡随俗,独自一人去盥洗。
她洗漱时,发现了关斯岭的牙刷。
“原来他是刷牙的么。”
她顿了片刻,还是偷偷摸摸伸手去拿,
“今晚借我用一用,我就原谅你。”
关斯岭刚走到门口,见她伸手拿牙刷,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里头的女子肩膀瘦瘦窄窄,背对他握着牙刷,好似拿着一件稀奇物件。
她仔细端详了一番,又葱尖似的手碰了碰。
关斯岭觉得有些好笑,难得没有去喝止。
...
观摩完牙刷后,白悠伸出另一只手,当当扣了扣面前的铜盆,
“这里没有马桶可以刷,我先放你一马,刷一次脸盆就行。”
说完,果真拿起牙刷吭哧吭哧刷起了盆,一面小声自说自话,
“让你绑我...”
完事后,牙刷被端端正正摆回了原位。
白悠笑眯眯回头找金烟,
“金烟啊,王府里还有没有备给我的新牙刷,我还没刷……”
...
不远处,关斯岭斜倚在了门框上,侧过脸关照她,
“还没刷牙,是么?”
“……”
白悠瞪大眼,往后退了两步。
关斯岭抬起一只手,悠悠指向架子上、刚被刷完盆的那支,
“爱妃不必避讳,用我的牙刷就好了。”
……
回房后,白悠筋疲力尽倒在了床上。
她一面体味着铜盆的味道,一面莫名暗自庆幸,
“幸好没拿来刷马桶…”
此时,关斯岭已经回了书房。
丫鬟带了话来,说是王爷今夜歇在书房里,让王妃不必等了。
白悠自然是欣然应允。
她在床上来回翻腾了两下,又想起了李文翰的话,
“先不着急回去,也别暴露身份,等有把握了再说。”
白悠伸展双臂,长舒一口气。
李文翰是在2020年5月28日02:55来到这里,而白悠来的时间是02:58。
谁能想到,原来世界的三分钟,在这里就已经是三年了呢。
她要是命长,在这等到死也才相当于一个多小时吧。
白悠心情大好,侧过身,撑着脑袋,不慌不忙地叫来金烟:
“金烟,你会煮汤吗?”
“王妃要喝汤?”
白悠摇摇头,
“王爷大晚上地一人在书房,该是想喝汤的。”
金烟有些迟疑,
“王妃,您出嫁前,每回都是亲自从白府出来给王爷送汤,每回王爷都是当着您的面赏给下人。”
她的眼忽然有些湿漉漉地,
“为着王妃,奴婢也是要说的,这汤...”
白悠打断她,
“我知道。”
她见金烟死咬着牙关,又放轻了语调,
“不管王爷是自己喝,还是赏给下人,只要有人能喝到我送的汤,我都是高兴的。”
金烟迷茫看着她。
白悠当然不能告诉她,自己是不想要表现得对景王太冷淡,从而暴露了身份。
她只能轻轻拍了金烟的肩,
“去吧,随便整一碗来给我。”
...
白悠拿到汤后,又思索了一番,写了张纸条垫在碗底。
她端进去时,关斯岭正在读圣上让人给他送来的江东急件。
关斯岭抬头,见是白悠,又接着低头读文,
“不必端给我了,给王三送去吧。”
王三是常跟在他后头喝汤的那位侍从。
白悠已经完成了任务,本来是转身想走,又停住了。
——不成,自己难得来了兴致、写了张纸条给他,不读不就白写了。
想到这,她还是走近了桌子,轻轻放下盘托,探来脑袋,
“王爷在看什么?”
关斯岭顿了顿,抬眼,
“有事?”
“没什么,就是一个人无聊,想陪王爷读读书。”
白悠把手背在身后,脸颊微微泛红,目光瞥向别处。
关斯岭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做自己的。
白悠被晾在一边掰了半天手指,终于站不住了,
“其实,臣妾作了一首小诗,想让王爷看看。”
她终于学会了用‘臣妾’,又指了指汤碗下的纸条,
“喏,就压在碗底下。”
关斯岭头也没抬,
“嗯。”
白悠有些悻悻地,
“那我走了?”
她虽是这么说,但依然半晌没有挪步。
关斯岭叹了口气,放下文牍,
“我看看。”
他伸手去拿纸条,又被白悠半截拦住。
“不成...我先出去,王爷再看。”
“你要出去,就把纸条一并带走。”
“不行,王爷一定要看的。”
白悠快步转身,一面往外走,一面回头,
“一定要看,有惊喜哦。”
...
关斯岭读完了文牍后,已经是深夜。
江东水患牵扯到的官员越来越多,补给的亏空也越来越大。
单靠御史李文翰一人撑场子,要撼动巨树,势力难免还是单薄了些。
按圣上的意思,他是免不了要去江东一趟了。
关斯岭闭了闭眼,感到一阵倦意袭来。
有侍从进来给他披衣,
“王爷不如回去歇息。”
关斯岭摇头,
“给我在书房收拾出个休息的地方吧。”
他想起了下午见到苏璃时——
苏璃在一月前,嫁给了年长他五岁的皇兄——当今的太子,关斯廉。
太子原是娶了亲的,无奈太子妃苏月早逝。
圣上有意让苏家女儿续弦,然而,苏家如今最大的嫡女苏卿,才将将十四。
于是,苏璃毫无悬念地、替妹妹嫁给了太子。
今日,关斯岭与白悠一奉完茶,便马不停蹄地去了东宫。
彼时苏璃正坐在太子身旁听戏,听见他来了,风淡云清地抬眸扫了一眼。
关斯岭本想对她解释很多,想对她说,就算是圣上指婚,他也坚决不会接受白左丞之女。
然而,在看到苏璃笑望向太子、弯而清澈的眉眼后,他忽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
思绪收回。
关斯岭垂眸,看见了桌上已经凉透的汤。
汤碗是豆绿釉的,底下安安静静压着一张纸条。
他伸手抽出,展开
——
“今日也被王爷的帅气迷倒了呢。”
“王爷是吃什么长大的呢~白云还是彩虹呢~”
“王爷的人生是画卷吧,不然,为什么一颦一笑,一怒一恼都好似人间仙境呢~”
“好看的人太多,但谁都不是王爷~”
“悠悠想在王爷的睫毛上荡~秋~千~”
...
关斯岭合上纸条,努力克制住汹涌而来的窒息感。
他静坐了许久,终于缓和下来。
桌上的豆绿汤碗依然安安静静、平平稳稳地立在托盘里。
他招来门外的侍从,
“去找守夜的丫鬟,问问王妃睡了没。”
片刻后,侍从回来禀报,
“王妃已经睡熟了。”
关斯岭看了一眼书房里准备好的床铺,又看了一眼汤碗。
他把案牍一件件整理好,放在一边。
片刻后,还是起身,
“我回房去睡,你们不必惊扰她了。” 穿到王妃大婚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