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这里的事再如何,薛姨妈母女两个再如何悲苦到底也无可奈何,就同先时提了袭人的分例一事,她们便也只有贺喜的份儿,只是薛姨妈总归是心疼的女儿的,回去的路上便想方设法的劝解一二。
“女儿,这样的事不过是提前一响儿,如今你有了这个反倒好拿捏,他是个软心肠,自然对你有愧的。”
“妈妈,你就放一千一万个心吧,我这里也是早早就放宽心了的。如今可别再担心我了,趁早圆满哥哥的姻缘才是要紧。”廊下一个丫头俱无,只一只银钩鹦鹉单脚站在架子上,学舌叫着,“姑娘来了,姑娘来了,香菱泡茶!”
“你哥哥这里我确是看好一家,我是个睁眼瞎,正要你帮着参详参详呢!不是怎样多好的人家,同咱们家一样也是皇商,不过是只一心经营摆设的,如今这京里有点儿头脸的人家,花木摆设无一不是她家供给的。只是我心里究竟有些不如意,只叹你哥哥连个小官女儿也不好寻摸了。”薛姨妈拉着宝钗进去,见香菱端了喝过的汤水瓷盅出来方心平气和一些。
“妈妈,俗话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妻,她家门楣瞧着也不辱没了哥哥的,难不成真给哥哥尚一个公主去?以后是她扶佑哥哥,还是哥哥伺候她呢,没的去触这霉头了。只要将来嫂嫂能有香菱这品貌心性,又能识些体统,时常能劝劝哥哥也就是了。”宝钗是极知道薛蟠的脾气犟的,若是再找一个高门女儿来,就是不以势压人,家里也没有平安日子过了。
不提薛家母女是如何一番记量唠嗑,这里却着实有一个准备尚公主的。
“给母后请安,可是何事宣召?”一身明黄龙袍并不是家常穿的,显得见是刚刚罢朝便过往这里来了。
“你父皇前头得老六送的一白瓷坛子千桃一梦,昨晚喝着觉得好,伺候的司寝女官也好。我估摸着也是这么个意思,如今他倒不好讲了,你看着别院里收拾个宫殿出来。”惠辰打量着这位帝国最尊贵的女人,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礼仪规范,嘴角微扬显得和蔼慈祥,后头每一抹流苏都恰到好处。
“母后既这么说了,回头我叫梓潼仔细收拾了,叫她领着与母妃去见礼就是了。”惠辰心知她想说什么,可是他就是不愿接这个茬,也许就为了她这一停顿。
然而太后已历两朝,两起两废先太子的腥风血雨都挺过来了,还能毫不色变的将贾元春收在麾下,这样的人物又怎会为这个不平?太后只是拈了帕子很是含蓄的笑了,那眼角的细纹仿佛都在安抚这位年轻天子突然的恶趣味。
“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皇帝孝心了。我是想着安平了,她就是一个直肠子,又被我宠的厉害,如今好比一个混世魔王了。”太后或是想着安平郡主,毕竟是从小领到大的新孙女,当真无一处不好的。
“安平侄女自然是好的,哪里有母后说的这样,我瞧着她又识大体又不拢怯,咱们皇室女儿就该有这样的气魄!”两个人倒真像是寻常母子夸耀着亲戚后辈了。
“只是我这里一直有一事放不下,如今安平也大了,只是我还想着要她在身边的好,我也要着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丫头!”又仿佛不经意的一瞥,“我听说暹罗国的二皇子昨日到宗正处吃酒去了,上次远远瞧了一眼,倒不像那些西域的金发碧眼十分看不惯,倒是有些我们这儿的味道。”
“图曼的母亲乃是边境小官家的闺女,他从小也是四书五经一般读过来的,故此也能知些礼数,如今他慕名我朝已久,正有个意思呢!”惠辰又呷了一口茶,想着昨晚蒲太妃奉上的拜信上那一模一样的说辞,如今听了更觉好笑,只他一向冰冷严肃惯了的,竟叫旁人半丝不能察觉的。
“我看这样就甚好,他是马背上长大的还能读书识字,我们安平虽是整日读诗作画却也善骑射,可不极妙!”深宫里日日接受朝拜的妇人,如今耐心稍减,周旋半日便直捣主题了。
“这是自然的,若那二皇子一表求取之意,我也是极欢喜的,这样看着长大的侄女也能有一个好归宿。”惠辰做了揖便走,“朝堂上梁将军同薄太傅已候多时,有要事相奏,皇儿先告退了。”
“既如此也不好强留你,你自去罢!”再如何手段通天的后宫女子也不能在明面上干预国事,就像内宫外朝之间挂的老祖宗留下的匾额,后宫不得干政。太后再如何强硬也不能在此处硬留。
“元春,你拨几个妥当的人去伺候那位新娘娘去,再遣人去问了老圣人,愿意给个什么位分,左不过是什么太贵人、太美人之流。”太后年纪时候便坐了一个畏寒的毛病,如今年纪大了更不比从前,火力不旺,如今月初歇的地龙,此时还抱着一个汤婆子,此时一个颇丰腴的美貌丫头屈膝弯腰,小心翼翼的添着热水,口里答应着,“是,太后娘娘。只是小潭子回话说老圣人歇在马场,是等着回来去问?”
一句话虽不磕绊,到底还显着胆战心惊的。她也是有些经历的人了,就像被太后娘娘赐了和贾贤妃一样的名字都不曾这么战栗心悸过。
“哼!又是听得那些话去吃什么金丹保命丸,那是谁在跟前伺候?”
“是蒲太妃和那位司寝女官。”声音倒是愈见低了。
“怪不得,我说那一位一向愿意是个孝心孩子的,今儿也敢这么推拖过去了,原来是有了这一个主儿在里头搅合呢!”冷冷一笑,在这偌大空旷的大殿里显得尖利。“你数着时辰等皇后领人请安回去的时候,叫贾贤妃等些时辰,就说多日不见,我怪想她的!” 红楼之蛊女林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