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林府里正房。

　　二夫人正倚在廊下细细看着几个婆子搬了花盆子来，俱都是天青色半丈见方的瓷坛子，里头添了漕泥，加了清水。统共六个，往院子搬着放置好，里头撒了南边的兜莲苗，等到今夏正是繁盛的时候。

　　“二夫人，这花儿听得有一粉一绿两色，其中绿色最为难得，叫做美人翘，也就二夫人配这个了。”领着搬东西婆子的一位颇有些体面的老妇人，这会儿子站在沿下请了安，便笑着说话。

　　“你这老货，我也一把年纪了，哪里配得上这个？你往三个哥儿并姐儿那里都搬上一花盆去。”二夫人走了过去瞧，如今也没什么趣味儿，花盆里只是一些小小的苗儿并些淤泥罢了，“只是单着拿过去倒也不好，再拿一样的花盆来，兑了新鲜泉水，养上几尾灵活金鱼，叫哥儿、姐儿偶一顽闹也好。”

　　“还是二夫人周全，我们这些个泥腿子万万是想不到这个的。这花盆也还有多的，等着晌午叫外头清相公和小子们去细细访了就好。”那婆子忙上来回话。

　　“很是，正该如此，也不用多名贵的，只别寻了呆头呆脑的来，还是要活泼一些的好。”二夫人想着顺哥儿已是脑子淤呆着，颀哥儿和颂哥儿两个却是醉心读书，越发学的苦功。

　　“是，二夫人。”那婆子领了命也就退下了。

　　“欢儿？”二夫人又喊，话出了口自己倒先笑了。

　　原是头几，那欢儿的老子娘进来请安，说是前头林喜家的留了信儿，如今进来求二夫人一个恩典。这样双方说定了的好事，哪有不准之理？二夫人又问了欢儿，当即就准了，入夜就叫先家去备着，又叫赏了一匹鲜衣坊里最时兴的缎子并一套细金头面。

　　又有惠儿家瞧中却是林二姑娘的奶兄弟，也是两家说定了的，便同欢儿家的一起进来回了，二夫人也是一样赏了出去，还各自赏了许多银两、被面等物。如今身边便是从二等里提起来的全绘、钟清两个在伺候着。

　　只是二夫人是叫欢儿、惠儿伺候惯了的，乍离了她们几日，倒真是处处不自在。就有一样二夫人喜吃豆腐，只是偏不爱蒸的白豆腐，这一项上二夫人也是不敢势大，说什么爱吃哪个的狐媚子话，全凭两个丫头自己忖度出来的。

　　偏生这次她们出去的急，还没往那两个头里交代周全，今儿一早就上了蒸的白豆腐，上头撒了葱花，倒也鲜嫩，只是全不对二夫人的胃口。

　　“全绘，可是什么时辰了？到老爷罢朝的时候不曾？”二夫人往里走着，一边问着，一边翻检着钟清收拾出来的披盖细褥。

　　“是快要到了！前头贾奶奶早已备了细碎点心，正在灶上温着呢！这些个铺盖也都齐备了，只等着好日子便往二爷、三爷那里换去。”全绘是最机灵乖巧不过的，又是极能说会道的。自提了起来，便是时时在意、步步留心，什么小处儿也注意着。

　　“老爷来了！老爷来了！”门口的小丫头一溜儿的喊着，打帘的打帘，接大衣裳的接大衣裳。

　　“老爷回来了，先坐了歇歇。钟清，可是滚滚的茶沏好了，叫贾妈妈把饭摆起来罢！”二夫人倒是越发能说能笑了，这日殷勤的服侍林老爷吃了点心、浓茶，又亲自上去去了指甲、戒指等物，按了穴位、额上细细的按摩着。

　　林老爷闭了眼靠在椅背上，只是唉声叹气。

　　“这是怎么了？什么样的难事叫你这么郁郁的？”二夫人也知道平素里若是朝堂之事，林老爷断没有到这里来唉声叹气的，不出意外还是家里的事，再或者便是两个姐儿的事。

　　“老圣人今儿叫我进去，约莫说了一些话，大抵圣人这次选秀有一个咱们家的姑娘进去。”林老爷很是疲累的说话，要说林家也有恩典，只是这并非独女，又有兄弟姊妹，老圣人既已开了这个口，只怕就再不收回去了。两个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真能舍了到那见不人的去处儿。

　　“这，这。要我原是没个说话儿的份儿的，只是两个姐儿实是惹人疼，难道不能求了恩典去？”

　　林老爷颓丧的摇了摇头，当日所求调往都里，便猜度着会有这个了。只是当时之态，便不由得不这么做了，舍一个女儿出去和舍两个女儿出去，到底有哪里不同了？

　　“老爷可是想着哪个姐儿？”二夫人小心翼翼的问了，口里眼里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不安生，又怕林老爷瞧出什么来。 红楼之蛊女林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