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是好货,墨殇一一查验后点了头。刚出土没两天的好东西,阿全当时为了抢这一批货可没少下功夫。阿全的眼光一向不错,这些东西到时候出手,价钱翻个几倍松松的。
直到太阳完全出来,街上其他店铺陆续开门阿全才骂骂咧咧的过来了,一见着我顿时就炸了:“我艹林朔你他妈什么恶趣味,拿手敲门会死啊!老子门哪天坏了你给赔!”
“你那门要坏也是被你自己呼噜声震坏的,别推到我身上。”我笑道。
“嘿,林朔你可以啊,颠倒黑白是不是?大姐头你给评评理,我晚上啥时候打过呼噜,这小子诬赖我!”阿全回怼我一句,还试图拉拢墨殇跟他一条战线。我一口豆浆在嘴里,听了这话差点被呛着,你啥时候打过呼噜?你啥时候没打呼噜?你还有理了?
墨殇懒得跟我们争辩这么无聊的问题,或者是她对阿全的呼噜声已经无话可说了,把桌上的豆浆往阿全那边一推,简洁地说:“先吃饭。”
墨殇的话简短而有分量,反正这情况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也没人会真生气,墨殇给了个台阶我们就立刻顺着下。争吵停止,阿全在桌子旁坐下,端过豆浆拿了根油条:“朔哥下回给我买豆腐脑,多放辣子少放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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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是中午,我正在铺子里搬货,最近新进了一批户外帐篷,牌子货,质量很不错,我琢磨着得在店里摆个样品方便销售,我正要动手,阿全就拿着手机过来了:“朔哥,大刘说这几天洛阳那边有个展,据说是展上有好几件老青铜的货色,刚出来的,泥腥子还没去掉,他问咱们去不去。”
“大刘?哪个大刘?”我纳闷,反问道。
阿全说:“就洛阳刘老板他儿子,上回咱那批老砚台就从他家进的你忘了?就是大刘自个跑来送的货,你还做东请了一顿酒呢。”
“哦,他啊。”阿全这么一说我就大概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个大刘,大刘全名叫刘铮,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多岁的,阿全经常从他老爹的铺子里进新货,刘铮应该是今年大学刚毕业在家没事干,就帮着他老爹给我们送货,一来二去的也有几分交情。
小伙子人挺不错,高个子,阳光健谈,最重要的是人品好,实诚。
阿全继续问:“最近咱们铺子里货源有点吃紧,手里没货心里不实,你看咱最近也没啥事,不如走一趟?”
我略一想,成啊,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于是我点头赞成了他的提议。
现在我想想,当时的我从雪峰山回来已经快一年了,过了那么久的安稳日子警惕心难免会下降,而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就跟当头一棒子打下来一样,让我自那以后一遇到跟巫女沾边的事情就极度警醒,而且这种状态一直到整件事结束之后很久都没缓过来,有好一阵子实在是草木皆兵,差点把我自己整出个神经衰弱来。
我们那天照旧守着铺子直到天黑,正是淡季客人很少,再加上能找到我这小店来买‘背面’的东西的人都各有各的信息渠道,我们也不担心会耽误生意。当天晚上阿全就在手机上订下三张前往洛阳的高铁票,我们各自收拾了一些随身用品,第二天一大早就坐高铁直奔洛阳。
洛阳这地方,我想诸位多少都知道一点,这里是国内古董行业最兴盛的地方之一,也是盗墓贼最多的地方之一,这里多的是古董店和各种等级的古董市场,我们家的货有不少都是从这里进的。
不过我们还是第一次自己到洛阳来。来之前阿全就说叫了刘铮接我们,出了高铁站却没见到人,阿全就给他打电话:“喂?大刘啊,对对,我是你全哥,你小子人在哪儿呢,我跟你朔哥还有你墨姐都等着呢……在哪儿?就在车站大门外面啊……”阿全一手拿着手机,抬头环顾四周,“你也在正门口?那你人呢?”
我们站在路边,街上车来车往很是热闹,导致阿全必须扯着嗓子吼那边才能听见,我抽了抽嘴角,把激动的就想往前走的阿全往后一扯,一辆白色大众呼啸而过,我拍了他一下:“注意点,你他娘也不怕被车撞了。”
然而没几分钟那辆白色大众又回来了,稳稳的停在我们旁边,我听见旁边阿全的电话‘嘟’一声被人挂了。然后面前的车窗降下来,露出刘铮的笑脸。
刘铮道:“可算找到你们了,上车!先带你们搓一顿去!”
上了车,阿全大笑着一拍刘铮肩膀:“大刘,几天不见又帅了啊,想你全哥了没?”
刘铮摆出一副嫌弃的模样:“谁没事想你个大老爷们干啥。有这空我想想我女朋友多好。”
阿全道:“呦,动作挺快都有女朋友了?啥时候处的我咋不知道?漂亮不?有空带来看看,让你全哥给你把把关。”
“边去啊,我处对象还用你把关,那是我大学同学,正经的良家少女,你个盗墓贼万一把人家吓着了我可跟你没完。”刘铮反讽他。然后透过后视镜跟我和墨殇打招呼,“朔哥好久不见,墨姐又漂亮了啊。”
我笑道:“大刘,这回在你的地盘上,你这地头蛇可要受累了。”
“嗨,受什么累,这不应该的吗!”刘铮笑说,“再说我爹之前就跟我说了,这几天他放我假,让我好好带你们在我们洛阳逛逛,我还沾了你们的光,能好好耍几天。”
刘铮透过后视镜冲我笑,一副小奸商的精明模样。我乐了:“那感情好,我们这几天就全靠你管了哈。”
“没问题,现在就带你们搓一顿去,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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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说,你要进货来我们洛阳准没错。”因为是预定的,到了饭店菜都已经上齐,一群人吃得热闹极了。席间我们问他关于他叫我们来的这个展的情况,小伙子一下子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尤其是这个展,妈的,我从小到大除了在博物馆就没见过这么好的货色!青铜的!泥腥子都还没去掉!别说买,就是见一见都算值了!”
刘铮说起他叫我们来的原因,激动得一个劲拍桌子,我赶紧接住桌沿上摇摇欲坠的白酒瓶,转手给墨殇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大刘你冷静点啊,这酒挺贵的!”
墨殇一路上不咋说话,这会儿头一次开了口:“青铜器都属于国家一级文物,谁捞上来的?这么大张旗鼓的卖,胆子不小。”
“墨姐你不知道,咱这行的消息啊,看着同行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但绝对传不到外头去,这是死规矩,没人会犯。”刘铮解释说。
墨殇点头,也不说什么。阿全接过话头,“但这玩意都是天价,就是摆出来了,谁买得起啊。”
“嗨,全哥你喝蒙了吧,咱们这一行有钱人少了?只要他敢卖,就有人敢买!担心个啥!”
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于是我站起来:“那成,今天就到这儿,明天一早咱们过去看看就是。”
刘铮一看自己腕表,时间确实是不早了,这才意犹未尽地止住话头:“那成,我送你们回去,明天一早我来接你们啊。”
次日一早,我们刚出了酒店大门刘铮的白色大众就开到我们跟前,上车出发。刘铮他老爷子没来,放话说让刘铮带着我们去逛就行。刘铮开车带着我们在洛阳市区转悠,渐渐的窗外的街道变得陈旧,崭新的商贸大楼被墙体略显斑驳的旧家属楼替代,阳台与阳台之间扯起一根根晾衣绳,五颜六色的衣服跟挂旗一样随风招展,不少人家的阳台上都养了花,正值盛夏,阳台上的花朵迎着骄阳傲然绽放,纵使是花朵已经凋谢的品种,也有一丛绿叶郁郁葱葱,透着股让人精神振奋的生命气息。
这里已经脱离城市中心,也许已经接近城郊。在一个城市里,这里是被边缘化的地方,整个城市的基础运转由这里的居民撑起,但城市内部最繁华最绚烂的一面却与他们无关。这里时城市的“背面”,那些处于灰色地带甚至是黑色地带的活动在这里进行,也许在这里的某个角落,每天都在进行着动辄千万的天价交易。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的街道显得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人明显变多。路边的临时停车位几乎被占满,刘铮开着车找了好久才找到空位,不过这里可没有过来让你交停车费的管理员,我懂这个意思:没人赚你这个钱,也没人帮你管东西,都是来这儿淘货的,到时候甭管你是丢了还是被抢了你有本事就报仇,没本事你就自认倒霉,不要去找旁人麻烦。
下了车往前走一段就到了地方,这里是真热闹,简直就是把哪个古董市场给搬过来了,一条街一眼看过去一溜的地摊全是卖老物件的,非常热闹。不过地摊……
我忍着骂娘的欲望一拍刘铮的肩膀,道:“这就是你说的展?老青铜?好货色?大刘啊,我们是来进货的,不是来旅游的!这摊上能有什么好东西,旅游纪念品?”
我这一下没手软,刘铮‘哎呦’一声,捂着肩膀呲牙裂嘴地道:“朔哥你可别小瞧地摊!地摊跟地摊是不一样的!重点是货!货好的才是真的好!”
阿全也做势要打:“这小地摊上能有多少好货?大海捞针级别的概率!真当你全哥不懂行还是咋?”
刘铮赶紧叫冤,阿全却不信,情急之下刘铮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潘家园!北京潘家园你知道吧!地摊多不多!好东西一半都是在地摊上!”
我开始还当这小子是找不着地方了又拉不下脸说才胡乱找了个小古玩市场滥竽充数,但看他现在这模样也不像,难不成这个展真就是这个模样?我摸了摸下巴,又转头看了看那一溜的地摊,一看我才发现墨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了,正蹲在一个摊子旁挑挑拣拣,很专注的模样。我心里一动。 地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