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贺言就从怪物的怀里爬了起来。
尽管对方昏睡了过去,但离开它的禁锢还是废了他很大的力气。
昨夜,他偷来紫色植物挤出汁液悄悄抹在怪物的爪子上这件事做的并不完美,因为怪物还是被惊醒了,还好对你它虽然看上去很生气,但还没能及时对他做什么,就软软地趴回了地上。
一直到现在,它都没能醒来。
贺言帮怪物把翅膀挪了挪以免被压到,便去查看了下对方受伤的爪子,确认没有发炎化脓才微微放了心,然后,他又透过石头缝隙仔细观察了下外面的情景,确认附近没有长舌鸟和其他会对他造成威胁的动物后,就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贺言把已经晒干的长舌鸟舌头都收进了洞里,然后就近从矮木从里咬断了许多根拇指粗的木枝。
他很快就做出了一个新的弓来,剩余的木枝则用来做弓箭。
手头的武器齐全后,他披起新做的鳞片小盔甲,在正对着洞口的地面奋力挖起坑来。
有了之前“逃狱”挖洞的经验,他挖得还算顺利,起码挖出的坑能完全装下一只长舌鸟了。
最后,他将怪物处理食物扔掉的那些秃老虎的骨头、爪子以及尖利的牙齿全部捡回来,密集地插满那个坑底。
再拿着细细的木条与巨大的茎叶将坑面遮住,一个陷阱就这么完成了。
贺言进了石洞,他看怪物依旧在安详地睡着,便捏了捏爪子,背起弓箭,一步步移到石缝处,像架机关枪一样用力将弓箭架了起来。
通过石缝,他可以大致观察外面的情况。
如果这时有入侵者来袭,他完全可以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向敌人发起进攻。
他的弓箭虽然无法对那些皮糙肉厚的巨型动物起到致命作用,可若选择攻击眼睛、喉咙等脆弱的地方呢?
虽然兽形状态让他无法像人一样方便射击,会让他的准头降低。但现在他有了这么一个充当堡垒的石洞,他就像是一个待在堡垒里的射击手,短时间内,只要堡垒安全,他就是绝对安全。
哪怕无法一击即中,他依旧还有机会。
长舌鸟是在中午出现的,当其中一只因为走近石洞而踩到陷阱时,贺言便在心里叫了声好。
下坠后,那只长舌鸟还没来得及展翅飞走,身体就已经被下面的骨刺与尖牙刺伤了。
惨烈的鸣叫响起,贺言把不久前烤好的最后一块熟肉嚼烂吞咽,然后努力控制好弓箭,在石缝后趴好,随时准备射击前来援救的其他长舌鸟。
坑底的长舌鸟伤势不轻,它躺在坑底不停地扑腾着翅膀,却怎么都无法爬出坑底,只能持续地发出哀叫求救。
它的同伴在不远处观察着它的模样,似乎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到,停在巨大的树杈上,半晌都未下来。
坑里的长舌鸟就这么一直叫到了傍晚,在最后听闻同伴一只只飞走的声音,开始察觉自己是被放弃了,自此,它便没有再叫,连扑腾翅膀的动作都停下了。
没多久,它就死了。
这是贺言来到这个世界后,真正意义上的一场捕杀,更准确来讲,是反守为攻的一次捕杀。
他成功了。
*
怪物是在贺言烤肉时醒的。
它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下意识起身搜寻着什么,当在它看到小火堆后那只灰扑扑的小兽时,脚步猛地一晃。
贺言看它终于醒了,惊喜地嗷呜一声,立马起身像它展示手中的战利品。
他以为自己会讨到对方一个赞许或夸奖的眼神,不料想,对方瞬间冷下眸子,朝他走过来。
贺言不明所以地将烤肉举到它面前,怪物猛地张开嘴巴,却不是将其吃掉,而是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高吼。
贺言瞪大眼睛,手里的熟肉掉在了地上。
怪物仿佛愤怒到了极点,它望着贺言,淡蓝色的眸子已经发红,它围着他转了一圈,再次高声咆哮起来。
简直像是要将他一口咬死吃了。
在巨大的体格与能力悬殊前,贺言的确有那么几秒钟被吓得想要立马转身逃跑,但是当他看到对方的那只微微染上一些紫的爪子后,恐怖全部消散了。
他走上前,在怪物的巨口下,缓缓举起肉垫。
他摸了摸它受伤过的那只爪,像是在安抚它情绪中的不镇定,又像是在检查那只爪子是否好了些。
空气安静了几秒。
然而,他最终还是没能让怪物偃旗息鼓,因为他看着对方微怔片刻就后退了几步,开始背对着他。
他看着它的背影,十分不解,还有一些委屈。
那晚,怪物一直没理他,如果不是半夜熟悉的热意悄悄靠近过来,他都要以为对方准备抛弃自己了。
直到次日,当贺言发现石洞里的紫色植物全部不见时,才渐渐明白对方昨晚生气的原因。
它在怪他擅自为它涂药,导致它昏迷了一天。
它生气,贺言也生气。
他不觉得自己这件事做错了,但……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了想,怪物的确是有理由生他的气,毕竟如果真出了意外,除了自己的性命,对方也可能会遇到危险。
可他还是忍不住生起闷气来……要不要那么凶啊!他差点被当场吓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好的原因,接下来的几天,贺言发现自己掉的毛越来越多了,之前还只是半秃,现在已经秃了三分二,再秃下去,就算怪物不嫌弃他,他自己都要嫌弃自己了!
为了护理好自己仅存不多的毛发,贺言别扭地让怪物帮自己把门口的石头劈开,然后捡起棱角长而锋利的几块,开始在巨石上打磨起来……
石刀磨好后,贺言就将其带在了身上,某次在怪物狩猎结束将他带刀丛林玩耍时,他就拿出那把小石刀吭哧吭哧地砍树桩,试图砍下一块扁平的木板块。
他认真做自己的事,丝毫没去注意对方在做什么。
因为他们还处于冷战期。
这个冷战期是贺言自己观察出来的。
怪物虽然每次外出还会将他带在身边,但是,它……它不再rua他肚子了,脑袋脊背也全都不rua了。
本就因为掉毛心情不好的贺言也不想主动去讨好它了。
因此,在他极其辛苦地砍那一小片树桩时,怪物突然过来一爪将它旁边的树桩切开的时候,他并不为之所动。
怪物看他依旧在砍那块树桩,便以为他是喜欢那块,抬起爪子就挥了过去。
木块被它轻易切下来了,方方正正地落在了贺言的爪子前。
他只是愣了下,就闷闷地低头捡起来,一声不吭地坐在草丛上。
他没有察觉怪物一直在偷偷地瞄他。
那天回去之后,贺言就拿着那些木块在锋利的石尖上锯,直到磨锯出了一条条的木齿。
这就是粗糙版的梳子了。
刚做完,他就立马坐在石洞旁的水沟前,用水面当镜子,然后开始给自己梳毛……
杂乱的毛被梳理得服帖起来,却显得更加可笑了,贺言梳着梳着,原本沉闷的心情变得更加难受,一滴金豆豆啪嗒一声,重重砸在了水面上。
和如今的秃头比起来,冷战算什么?
这个世上,根本没有比变秃更让人心酸的事!
他正顾影自怜着,就见水面上忽得多了一个倒影。
怪物站在他身后,爪子里正捏着一朵不知从哪里摘来的红色小花,在他愣神之际,就将其稳稳插在了他毛发稀疏的脑袋上……
本来就秃的脑袋,因为小红花的衬托,变得格外滑稽。
贺言:“……”
你绝对是故意的!
他愤愤地扭头,还没开口嗷嗷抗议,就被对方一下抱了起来。
它定定地望着他,竟低哼一声,然后便用爪子的背面蹭他的肚皮!
贺言本来扑腾的四条腿缓缓僵住了。
他看出来了。
它……它在向他示好!
也不知到底被蹭了多久的肚皮,就在贺言开始担心自己肚子上的毛会不会被蹭掉时,对方才将他放下来,然后拿起木梳,一下下地帮它顺毛……
他们之间的冷战,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那天晚上,贺言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发现怪物变成了一个体型修长的男人,但他怎么都没法看清男人的脸。
他追在后面不停问他叫什么。
怪物一直没理他。
最后,贺言也懒得问了,他道:“行吧,那你记得,我叫贺言,你只要记住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他才说完,一直背对着他的男人却转了身,然而即将出现的面容被一阵刺眼的白光打破。
迷瞪着眼睛,贺言似醒非醒间,好像听到了一道声音,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略有些低沉,却极其好听。
“斯戮……”
贺言用力睁开眼,身边的怪物正在拿着木梳帮他梳毛……
他迷糊了半晌,终于想起不久前那个梦。
梦里有道声音,总让他觉得很重要。
好像是……是死什么来着?
“死……”
“死……斯戮?”贺言竭尽全力,从嗓子里挤出这几个音节后,当即看向怪物。
对方也看向了他,目光蓦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贺言:“……”这、这不会还真是你的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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