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倩惊呼道:“他过来了,小虾米!”
陈瑕猛然睁开双眼,胸前的一根银针激飞出去,血奴见他醒来,也突然加速,腰身一伏,向他冲来。人还未到,脚已经对着陈瑕的面门塌出。那只脚好似个船桨一般,他之前一脚踏碎那小卒的头骨,这要是踢中,陈瑕就算是铁打的也抵挡不了。
慕容倩身边的奴奴也替陈瑕捏了把汗,见对方出腿刚猛,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丘麟冷眼斜睨,面带着不屑的笑容。
眼看这一脚来势凶猛,陈瑕不及多想,就势往地上躺倒,哪只脚两尺多长,还带着一股腥臊恶臭的脚丫子味,从陈瑕的脸上疾扫而过,一阵劲风刮得脸颊发热。
陈瑕自下天山一来,还没见过力气如此大的人,好在这个人不懂什么武艺,单单有一身蛮力而已。眼看对方一脚踢空,会阴穴就在头顶,只要陈瑕拳头向上一顶,这个血奴再大的本事也就报废了。只是陈瑕不想杀他,因此并不直取要害,右脚在他迎面骨一蹬,同时左脚勾出他的脚踝,双腿一绞,把对方的一条腿牢牢锁住,那血奴哎呦一声扑倒在地,陈瑕则迅速翻身窜到他的背后,膝盖顶着对方的腿弯,叫他无法站起。
血奴恼羞成怒,拼命用手肘击打陈瑕后背,怎奈是关节的反向,他的手臂挥动虽快,却难以发力,他也没有什么柔身的功夫,打了半天,也碰不到陈瑕的衣角。陈瑕全身的力量都压在血奴那一条腿上,一手抓住他的脚踝,另一手在他小腿上拼命捶打,这一手“大锤”抡起,又快又急,他这一拳相当于普通人的三拳,眨眼间如疾风暴雨一般打了近百拳之多,也是那血奴实在太壮,换做是旁人这条腿恐怕早就断了。
陈瑕边打边喊道:“还不认输投降?”
慕容倩在台阶上暗暗摇头,若是投降就能解决问题,你也就不必与他纠缠了。
血奴被打得急了,见无论如何够不到陈瑕,索性忍着小腿麻木,双臂撑地,竟凭借两臂之力撑起全身以及陈瑕重量,跟着摇身奋力一扭,双腿盘旋,举过头顶,这一下力道不小,地上尘土飞扬,陈瑕打了半天,手心有汗,那抓着对方脚踝的手,便滑脱开来,整个人横飞出去,重重地摔出七八丈远,虽然是黄沙垫地,还是觉得五脏挪移,好不疼痛。
血奴翻身站起,便要追打,才一迈步,忽觉脚下一阵剧痛,当即跪倒在地,低头再看,脚踝处一片淤青,已经被陈瑕打肿,无论如何也迈不动步子。
这场中还有不少石头,他随手抄起一块,向陈瑕爬去,口中穿着粗气,拧眉立目,真好像要把陈瑕吃了才甘心。
此时陈瑕也精疲力尽,双手撑着地一点一点向后挪去,慕容倩看在眼中,却又帮不上忙,真是焦急万分。
“叔叔,二人算是平手了。老奴才的尸体,我不要了,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丘麟面带冷笑,也不答话。
陈瑕看着那血奴通红的眼睛,再一见身边的两具尸体,不由得自责,我没忍心杀了这个血奴,却叫他多杀一人,难道剑神教给我的竟是错的?
再看血奴,一边向这边爬着,一边竟落下泪来,双眼血红,不是他血灌瞳仁,而是哭红了眼睛。换个角度想,他在这个角斗场里经历了无数杀伐,他不杀别人,别人便要杀他,如何敢手下留情。
陈瑕问道:“血奴,你是一定要杀我吗?”
血奴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嘴唇微微颤抖,手中的石头举起,又再放下,也不知道是否能听懂陈瑕的话,慕容倩在台阶上催促道,“小虾米,你还等什么?他是枭阳国的食人族,不会有什么同情之心的,你不杀他,他可就要杀你!”
陈瑕置若罔闻,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他也是人,我不想打了,什么比武决斗,一定要取人性命,根本不合道理,为什么我们做奴隶的就非要接受这样的安排?就算是奴隶是丘麟所有,可我是个外人,不必听他的话,有什么理由为了旁人的赌约,陪上自己的性命?主人,大道理我不会讲,你的智谋虽高,却忘了奴隶也是人!你叫我下场送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当我是人看待。我认输了,也不想杀他。”
一番话,竟叫聪明绝顶的慕容倩无从反驳,是啊,我又有什么资格决定他人的生死?陈瑕不愿杀人,为什么一定要接受这样的安排,难道除了比武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方法救出小花吗?
丘麟却笑道:“臭小子,大言不惭,汉人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在这个部落,我便是君,所有人都是臣,臣子尚且要死,何况奴隶?”
陈瑕冷笑道:“所以说‘子曰的’都是屁话,既然是屁话,你可以这样想,我们做奴隶的却未必要听。”他抱拳拱手又对那些士兵说道:“你们也听见了,什么狗屁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们这些人辛辛苦苦为他一个人卖命,难道到头来只为了‘忠君一死’吗!”
丘麟手下的兵丁,全部面无表情,不少人心中却是微微一颤。
陈瑕说完走到血奴面前,将他从地上搀起,慕容倩吓了一跳,“那人是个妖怪,你讲的这些他又怎么能明白?”
没想到,血奴却吼道:“我明白!”虽然说话阴阳怪气,但这声吼却掷地有声,他一指丘麟,“我不是食人族,更不是妖怪,之所以吃人,全都是你逼我的,我也不想杀人……我杀的人都是和我朝夕相处的朋友,我们白天一起劳作,夜里同穴而居,本来都是朋友,就是因为你,逼我们自相残杀,到现在所有人都不敢和我接近,把我当作吃人的妖怪。可我是人!不是妖怪!”
说罢抡起手中的石头对着台阶打来,丘麟也不站起,依旧一拳将石头击得粉碎,“血奴,我养着你,可不单单是为了取乐,给你那么多女人,你还不知足?一个奴隶,身份低微,有吃有喝,又有女人,你还想怎样?到最后你居然造起我的反来,真是不知死活。你是不是也想在那绞架上被活活晒死才甘心?”
“可我不是畜生!”血奴吼道,他也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这个丘麟的对手,扭头看了一眼陈瑕,道:“我是枭阳国蛰米部落头领之子,本想游历天下,以增长见闻,没想到,却被丘麟抓来做了奴隶。我杀不了你,也不想再杀人了……”说完一瘸一拐地向着那吊着死人的绞架走去。 落日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