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舟行数日,一路风平浪静,畅通无阻,待到弃舟上岸时,沐卉几人早已万分疲倦,岸边打发了轿子,将几名少女送入郊外别院。
几名女孩被安排到一排浴室洗漱干净,换上统一的妆饰,果真都是舞勺之年,环肥燕瘦,各具风格,几名婆子将她们带入了一间厢房。
不多时,便见一群丫鬟拥着一个装扮得雍容华贵的妇人从后房门进来,身后侧还跟着宋大。
“南方近水,水乡孕育出来的女子似柳般娇软纤柔,带着一种独特的温婉气质,看着倒是不俗。”那妇人将少女们细细打量一番,朝着宋大点点头赞许道。
“嬷嬷满意便行,这已是最后一批,之后便要劳您费心。”宋大拱手笑道,仿佛台下的女孩子们就是一批货物。
“那是自然。”那妇人坐在炕桌上,背靠大红金钱蟒靠背,居高临下的看着八名少女:“我姓黄,你们可称呼我为黄嬷嬷,今后负责你们的日常和教养,若是学得好了,日后自是飞黄腾达,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是故意执拗着,呵呵…”言后之意不置可否。
“你叫什么名字,可有什么特长。”黄嬷嬷起身,走在第一名女孩跟前问道。
“奴家名清菡,擅吹弹歌舞。”清菡轻动眉睫,回道。
“姿形秀丽,声若黄莺,可惜媚眼如丝,修炼不到家,不似好人家的女孩,清菡乃清水芙蓉,你以后便叫芙蓉。记为乙等上级。”清菡的底细被一语道破,轻咬下唇。
“名字,特长。”黄嬷嬷走到张思颖跟前,对上她有些不羁的眼神,冷声问道。
“张思颖,情棋书画略通。”张思颖不情愿的答道。
“明艳动人,高挑健美,但性格桀骜,愤世嫉俗,再美的人也少了三分颜色。思颖聪慧,却不如难得糊涂,改为芍药。记为乙等上级。”
“我叫孙佑仪,善书。”孙佑仪没待黄嬷嬷发问,便微微行了礼。
“丰满性感,温婉动人,在这里,所有人要自称为奴家,改名罗兰,记为甲等下级。”
言毕,黄嬷嬷走至沐卉跟前,指尖抬起她的下颚:“清秀绝俗,纯净无暇。”说着,待她神色竟有些不同起来,复又执起沐卉的手,轻轻摩挲:“咦,玉骨冰肌,竟是难得的内秀…”
沐卉不知黄嬷嬷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也知恐怕不是什么好话,只羞红了脸,挣扎着要把手拿开。
“你叫什么名字,可识字。”黄嬷嬷难得有个笑脸。
“沐卉,识得的。”
“细雨润物,春风拂槛露华浓,名字便为夕雾,记为甲等上级。”黄嬷嬷话一出,登时房间里其他几名女孩视线都集中在沐卉身上,似打量,似不甘。
之后四名女孩也无十分动人之处,与寻常美人一般,只记了个乙级,便由黄嬷嬷分配好嬷嬷与丫鬟,各自领回厢房。
“黄嬷嬷。”女孩们络绎而出,沐卉却是走在最后,待到她人都出了门,她却是反身跑回房,跪在了黄嬷嬷跟前。
“怎么了。”黄嬷嬷只看了她一眼,难得的好苗子,希望她不要自毁。
“我、奴家有一个妹妹,年方九岁,刚刚被一嬷嬷带走了,奴会好好听话,只求能将妹妹留在身边。”沐卉低眉顺眼道。
黄嬷嬷同身侧的丫鬟耳语几句,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半晌方道:“你所求之事可以应了你,但对其他人却是不公,在我这院中本应赏罚分明。”
沐卉闻言提了提心,便知这嬷嬷话中有话,只不是条件是什么。
“若一旬后的莲华仙会你能居于榜前三位,我便将你妹子毫发无伤的还给你。”
一旬?!沐卉蹙眉,不愿的心思表露无疑,拢在袖中的纤手绞得死紧,当真可怜又可爱。
“罢了,每七日你们可以姐妹相聚半个时辰,这已是网开一面,莫要辜负了嬷嬷的好意。”
沐卉闻言,眉头舒展开来,也知道过犹不及,她自己的命都拢在这群人手里,不听话又能怎的。“谢谢嬷嬷。”软软糯糯的一句话,让人觉得心都酥了。
女孩儿们随着婆子丫鬟入了后院。
一开院门,迎面便是一带翠嶂挡在前面,山上有镜面白石一块,上面刻着百花院。
穿过拱花门,见着的院中佳木茏葱,有水自花间涌出,正门是六间厢房。
“这是平日里姑娘们上大课的地方,会按着姑娘的资质分得课目。”领头的嬷嬷解释道。
复往深处走,入了山口又是一处院落,收拾得小巧别致,游廊两侧厢房共六间。
“此为丙等锦绣小筑,每房四位姑娘,每两人配丫鬟一名,素日里吃饭沐浴皆要自理。”
原来刚刚那黄嬷嬷说的甲等乙等,就是待遇的不同,同行的几名姑娘暗自庆幸自己资质尚可。
出了弄玉小筑,便见一带清流,五间厢房隐于山坳树杪之间,“此为涣花水榭,乙等厢房,每房三位姑娘,每人配丫鬟一名。”
说罢,却没让那四名乙等的姑娘留下,而是带着人继续往前走。
过了池,前方一带粉垣,有千百竿翠竹遮映,一派清泉盘旋竹下而出,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四间厢房,一明三暗,与景色浑然一体,返璞归真,让人叹为观止:“当真雅致!”
“这里便是甲等昙华居,两人一房,每人配丫鬟婆子一名。”
“夕雾姑娘请随老奴来。”
沐卉本来低头走在最后,冷不防被点了名,只能顶着目光碎步上前。
“这是你的房间。”那婆子打开明室房门,一股细细的甜香袭来。之间理由合着地打就床几椅案,房间虽小,里面的东西无不是精品。
“不是说两人一房吗?”一道细弱的声音发问道。
“苑中每旬进行一次考校,丙等留二十人,乙等留十二人,甲等留七人。”这婆子说的是留,这说明其它达不到要求被送走的,去了何地便不得知了,女孩们思之极恐。
“最初进来这里,是按自身资质分等级的。同为甲等,也有上中下三级,这甲等上级麻,婆子自今只见过两人,之前那位是身带异香,长得国色天香,是莲台仙会上的榜首,如今麻,已做了元相国的义女,择一良配,嫁妆厚厚的送了她出阁,那无限荣耀自不必说。”
听得女孩们窃窃私语,婆子又敲打道:“还有一女,生的也是娇艳非常,可惜任情使性,不过月余便落得个丙等,如今也不知去了何处。再好的璞玉也要经过打磨,否则不过废料罢了。”
“姑娘们即来了此处,便是百里挑一,日后若是得了富贵,还望提携一二。”话毕,那婆子又施了一礼,给足了甜头。
众女在船上早被磨得没了性子,如今来了此处,见安静平祥,无生命之后,皆互称姐妹,安心待了下来,唯有沐卉,像被遗忘了一般,被排斥在外。
眨眼过了一周,宋大之前旁击侧引,发现司西只会一样骨牌后,一下船便把他甩在一个农庄上做杂活。这日,有丫鬟把柴火堆里的他叫了出来,随意梳洗了一下便领着他坐车去了别院。
盛夏骄阳似火,这昙华居青竹避日,落了一地青叶,倒是清爽之极。
“古人还真是懂得享受,不过是个别院就这么奢华,主屋该是怎样富丽豪华。”司西走在路上,心里暗暗感叹道。
正想着,领她的丫鬟突然停下脚步,司西顺着她停驻的方向看去,只见南风窗置一案,沐卉立于案前,手持兼豪,清水润笔,下笔自如,宛如一幅立轴画卷,淡墨青岚,美不胜收。
司西没想过少女写字时能这么好看,淡泊如菊,优雅如兰。之前虽也见过她写字,但那事精神紧张,命悬一线,哪里顾得欣赏,如今看来却是有种耐人寻味的质朴,是返璞归真的美,任她人浓妆淡抹,不如翰墨修身。
正当司西看呆之际,沐卉已然收笔,她微微低头,看着纸上墨迹,脸上似乎滑过湿润的痕迹,随即用手背抹掉。
她哭了…司西倏然惊醒,胸口像被暴击了一下。
“姑娘,人给您带来了。”
沐卉像被惊醒,透过窗户看到四喜,惊喜的挥了挥手,旋即纳头便跑。
“慢点,姑娘。”门内传来妇人轻呼声,安静了一晌,一名嬷嬷开了门,谢道:“有劳。”
“四喜,快进来。”那嬷嬷后头露出一个俏生生的小脑袋,笑嘻嘻的牵住她的手,又朝那名开门嬷嬷道:“柳嬷嬷,麻烦帮奴家准备一碟子核桃酥并一小壶杏仁奶,奴的妹妹爱喝呢。”
配与沐卉的嬷嬷和丫鬟明是伺候,实则监督,只这沐卉被送过来,便十分安静谨敏,很是省心,这嬷嬷便是铁石心肠也留了几分疼惜。
罢了,柳嬷嬷见眼前这两张可怜巴巴的小脸,小的不过八九岁,大的也才十二三,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老奴便去准备,姑娘们稍谈。”柳嬷嬷笑着退出,还特特把房门阖上。
沐卉听得门外脚步声渐远,这才拉着司西躲在床上,盘帐放了下来,仿佛这便是她们的容身之所。
“四喜,你这几日去了哪里,她们。。。”似乎想起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沐卉咬了咬嘴唇:“可有为难你?”
“她们安排我去农庄的伙房里,做些杂活,没人为难我。”这话不是安慰沐卉,是真的。他这身体看起来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内里却是活了三十多岁的老油条,哄得一同干活的大妈们心花怒放,得了几分看顾。
倒是沐卉…
方才他粗粗打量了一下房间,里面虽装置精致,却是一点尖锐物品都没的,想来是怕姑娘想不开自残。小姑娘也被收拾得鲜妍明亮,短短几日白皙的皮肤变得越发细腻,跟玉似的。
“四喜,你怎么了?”沐卉莫名其妙的看着四喜垂涎着摸上自己脸。
玉骨冰肌,馨香妩媚!司西上手的那一刻,脑海里突然出现这句酸词,待他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做了多么痴汉的一件事,明明在船上时他们夜夜抵足同眠,啥感觉都没有,今天这是怎么了?莫非是风景太美导致头脑发晕?
“四喜,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沐卉以为四喜这几日是被折磨怕了,连忙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抚着:“别怕别怕,我已经和那主事嬷嬷打好约定,再过半旬便能把你接来身边,你且忍忍,若是忍不住,闹一场也不怕,千万别让他们欺负你。”
说的也是,短短几日发生的事简直颠覆她的想象。她不怕死,却怕家人生不如死,无论如何,她都想再见父母一面,即便物是人非。
司西感受到肩头上热热的几滴暖流,这才恍然,原来刚才在窗边练字,沐卉真是哭了,即便开门时她没有一丝落寞的样子,那只能说明这个小姑娘太能忍,也太聪明。
“我没骗你,我过得挺好的,就是想你。”司西心里酸酸的,司西也知道此时自己什么安慰都很空白,沐卉心思灵透得不像孩子。在现代,沐卉也不过是个初中生,他初中时在干啥,为了父母少给几块钱怄气吧。
两人还未说上几句,突然门扉叩响,一道女声传来。“姑娘,牛乳到了。”
“稍等一下。”沐卉连忙一抹脸,下了床,将帐子盘起来。只一刹那,脸上便挂上甜甜的微笑,与刚才判若两人。“进来吧。”
司西看到这一幕,心脏又像被暴击一下,刺疼刺疼。
走在前面的丫鬟提着一篮子水灵灵的花瓣,后面两名粗使婆子抬了一桶子浴汤进来。
“姑娘,这牛乳刚到,花也是半个时辰内一开便摘採下来用泉水清洗干净的,此时沐浴最好,若过了时辰香味效果差之甚远。”
“劳烦茹雪姐姐了。”沐卉似习以为常,淡淡道。
“这位妹妹在外面稍候片刻,石台上准备了一些牛乳小点,且讲究用些。”说完,也不管司西乐不乐意,便将人赶了出去。
“哟,果然不是亲生的,你姐姐在里头吃香喝辣,你就在这喝她的洗澡水。”可能是仆人动作大了些,司西坐在外头石椅上等候时,遥见一名女子带着婢女从涣花水榭走了过来,出言便是讥讽。
原来是老熟人清菡,哦,不,她现在改为芙蓉了。
原来这庄子上牛奶是有限量,不是人人都用得,因沐卉体质关系,黄嬷嬷有意抬举,便拨了这个量给她沐浴,其他几人经此落差,自然看不过眼。
不过司西不知这里头的弯弯道道,他虽然不和女人墨迹,但沐卉就是他的底线!他端起牛奶,狠狠的喝了一大口,咂巴着嘴道:“呀,好香!别说是洗澡水了,就是洗脚水都比你的口水香!”
“你敢说我嘴臭!”芙蓉很快反应过来,一跺脚就要去撕司西的脸。
这时,隔壁的房门打开了,出来一名长相清润的女子,正巧,也是船上的老熟人——孙佑仪。“芙蓉妹妹,奴家等了你好久,怎的还不进来。”
“罗兰姐姐,你瞧瞧这人…”芙蓉见有人来,立马换了个脸面,泫然欲涕,楚楚可怜。
呵,就这战斗力,也就炮灰的料。司西一甩胸前麻花辫,不屑一顾。
“好了,不过是个孩子。”罗兰上前挽住芙蓉的手,轻声安抚着。那黄嬷嬷相人之术着实了得,这芙蓉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哪像那两姐妹…罗兰眼光不着痕迹的滑过司西的脸,在船上时这两人便是有手段,要说那朱五的失踪与她们无关,她是不相信的。
思自此,罗兰还朝司西客气的笑了笑。
这倒是个聪明人,可惜了…司西目光一暗。
“我们姑娘让你进来。”不多时,明房的门又打开,沐卉的丫鬟朝司西招呼道。
“我、我、我进去?”司西咬着块核桃酥,指着自己结巴道,她不是在洗澡吗?!
茹雪噗呲一笑道:“是的,进来吧,都是女的,怕甚,再过一刻钟你便要被送回别庄,姑娘舍不得你,想多看你一会。”不过是个傻孩子,难为姑娘看顾得紧。
司西扭捏了一下,最后还是被茹雪扯了进去。
里面的场景没有想象中的香艳,沐卉整个人泡在奶白色的香汤里,只露出头和胳膊,饶是如此,当代童子鸡的司西也是不敢抬头,怕亵渎了她。
“这牛乳鲜花浴可使肌肤紧致娇嫩,年轻时虽皮肤娇嫩,表面看不出来,但一摸上去方知其中奥妙,以后那得了您的大人,必是受用不尽。”帮沐卉轻轻揉搓手臂的柳嬷嬷荤素不忌,信口拈来。
“嬷嬷,别说了,羞答答的。”即便这种话听了三天,沐卉还是不适应,特别四喜还在,她更是羞的满脸红绯。
“这有啥子,姑娘身上的妙处可不止这一处…”柳嬷嬷笑道,却也止了话题,一边将泡着花瓣的热水加进桶里。
“喀嚓喀嚓。”司西听着这些话,脑海里不自觉浮想联翩,摸着核桃酥,嚼个不停,像是要嚼碎自己那些粉色的想象。
“茹雪姐姐,能不能帮奴家将零食打包了,给四喜带走。”沐卉看四喜吃得痛快,更加怀疑那些人欺负了她。
“是,姑娘。”不过是些小东西,值得啥,茹雪取了几张油纸,包了个结实。“时辰到了,奴婢先将四喜姑娘送回去了。”
“嗯。”沐卉恋恋不舍,把脸埋进了浴桶里。
“你…”司西知道又要分离了,也不知是不是核桃酥吃多了,哽得慌:“你要好好的…”
“四喜!”就在司西踏出房门之际,沐卉猛的从香汤中抬起头,她双手紧紧抓着浴桶边上,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水还是泪:“你也是…” 萝莉进化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