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辰皇朝东南一隅有个小镇,临近大海,这里群山耸翠,诸水流青,古香古韵,宁静悠然,就像一条缎带缠绕于两城交界,为舍舟登陆的要津。
镇内有个饶安巷,坐落着一套三进的宅子,青砖白墙,门上牌匾刻着苍松有劲三个字:翰宝堂,门侧贴着两行对联:鎏金印出千行锦,点石刻成五彩文。
屋主姓沐,名诚远,年三十有余,十八岁应童子试,以县、府、道三考皆第一而闻名,补廪近二十载,只是科场不利,屡应省试不第,后开了这书坊,舌耕笔耘。
他家的书坊与寻常走量的坊刻不同,所刻之书皆是自行挑选的珍本或古籍,有时自己也会汇编丛书进行汇刻,从用纸到装帧皆十分用心,很受一些文人雅士的欢迎。
这日天空下起了小雨,便是中午时分也显得阴阴濛濛,让人提不起劲。
翰宝堂内厅厢分布有序,三厅相连。空地上放着两个大墨缸和专门空出的晒坪,院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姑娘,用午膳了。”一名五十出头的老妪拎着一个食盒,来到后厅厢房,轻扣了一下门扉。
门虚掩着,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屋里坐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在将木盒里的胶泥活字捡出,仔细的排在一块带框铁板上。
“呀,婆婆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啦?”一听到外面的声响,少女抬起头来,只见她身着窄袖粗布袍,蓝色发带将一头青丝随意扎紧,却越发衬得肤若凝脂,一对剪水双瞳顾盼流转,眉目间自有一股书卷清气。
“最近天气燥热,姑娘眼睛用得多,喝些枸杞叶可清肝明目。”鲁婆体型微胖,身形有些佝偻,手脚却是最麻利不过,一下便将厢房内得桌子整理干净,端出一碟白馥馥的肠粉和一碗猪红枸杞汤。
“婆婆真是对我太好了。”沐卉喜笑颜开,这吃食看起来简单,味道却是让人回味,米浆皮做成的肠粉口感极佳,里头包裹着豆干虾仁肉末,再浇上一层鲁婆秘制的甜辣酱,鲜得能将舌头吞下去。
鲁婆端来水让沐卉净了手,又取棉布让她细细擦干。
“婆婆,我爹回了吗?”沐卉举起筷子,问到。
“你大伯母说身子不适,让老爷轮多一日,夫人正提了吃食过去。”鲁婆道。本来是不想和姑娘说的,没的影响她食欲,不曾想还是问了起来。
果然,一听这话,沐卉面有不豫:“生意经做到了自家人头上,他们未免也太过精明。”
沐家世代居于此地,诚远上有老母尚在,家中兄弟四人皆已自立门户,他娶妻张氏娇美动人,性情贤淑,成亲十余年,膝下只有一女,便是这阿卉。
沐诚远家中行二,父亲早年是有名的裁缝,老大沐诚智子承父业做起了布匹生意,借着父亲的东风很是赚了一笔。沐诚远自幼爱书,屡试不过后便自开了这翰宝堂。老三沐诚恩性格木纳,在老大店中帮忙,不过是名跑腿伙计。老四沐诚怀受老二影响,也颇爱念书,年纪轻轻便中了举,封了个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如今在京叙职。
沐家祖母年近六十,早年操劳过甚,老了身体不好,卧病在床,但老大以做生意太过嘈闹为由,让她与老四一家住回了祖屋。沐诚远看不过眼,自出了一笔钱修缮了祖屋,又提出兄弟三人每五日一轮照顾老母。
老大自是满口答应,可临了到了时间,他总是借口生意繁忙,偶尔去看上一眼,老大媳妇也是偷闲之人,一会说小孙孙身体不适,一会又是自己心口疼,操劳不得,万般推脱。
“依老身看,他们也是长辈,这种作态被子孙学了去,以后后悔的自会是自己,做人啊,难得糊涂。”鲁婆语气祥和的劝道。
“婆婆说的在理。”沐卉心思灵透,转念一想便释然了。想那大伯两口子成日里精打细算,唯一的儿子却是个不成才的。早年托付给在外叙职的小叔家,熬不过读书的清苦逃了回来。之后看父亲的书坊有起色,托付给父亲学雕刻,结果抱怨熬坏了眼睛又不了了事,倒是自己在旁耳濡目染,琢磨着学出了些真本事。
如今那堂哥都二十好几岁,虽是娶了个媳妇生了两个儿子,据说晚上还经常和群猪朋狗友花天酒地,白天则自顾蒙头睡觉。
沐卉用完餐,撑了把油纸伞在院中漫步消食,心里却是暗暗思量。父亲只她一个女儿,如心肝般疼着,自小便打扮成男童模样,手把手教学,到哪都带着。加之她十分聪颖,在书海中长大,阅历和胆识倒一般男子还要强些,直让人感叹不是男丁。
自打十岁起,容貌渐渐长开后,父亲便极少带她外出,每日在这后院中做些雕刻打发时间。前几日不经意听到父母相商,祖母看起来情况不是太好,怕是难以撑过这个冬季,如今她已十三,若再加上三年守孝后再相看,怕好郎君都被人挑走了。
听闻父亲旧日同窗近期要修定省假,途径此处,他家有一适龄儿子,打算着让人来相看,好提前定下来。
可她一点都不想嫁人,父母养大自己不容易,她若嫁了出去,临老了谁来侍奉他们,大伯一家子是不用指望了,三叔家中只有独子,四叔如今也是只得两名千金,想过继个孩子都不容易……
细雨如丝,汇聚成珍珠般大小从伞尖滑下,她有些俏皮将伞旋转起来,伞像是转动的蓝色风车,带走了所有烦恼,沐卉仰望伞面,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
“咳,咳咳...”
男子的轻咳声将沐卉吓了一跳,她偏头望去,只见后厅拱门处站在一名青年,尚未束冠,身姿挺拔,眉高目深,气宇轩昂,穿着一袭绿色圆领襕袍。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因没有打伞,墨发间夹杂了水汽,看着沐卉唇角微扬。
难以想象这么一个偏僻的地界竟养得出这么一个清雅绝俗的美人儿。
只是美人尚青涩,不过十二三,但也不难想象日后长开了会是怎样的姝丽。
乐正鸣正打算欣赏一下小美人惊慌失措的样子,却见她静静伫立,娇声嫩语道:“客人可是来参观的?范本都列在前厅,那里有伙计招待。若是要谈生意,也请在前厅稍后。”
平日里刻坊大门是开放着的,前厅是会客厅,有两名伙计负责招待,中厅是雕版翻刻的作坊,后厅便是居住厢房,在中后厅处特地安了个门,这人长驱直入,不是不懂礼数,便是。。。莫非这就是父亲那旧友之子?
不是说南方美人含蓄,如娇柔的菟丝花,眼前这个却是傲如蔷薇,目光灼灼,乐正鸣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知道自己长得俊,但这样明目张胆瞅着自己的还是这一次。
乐正鸣心情大好,道:“如今外面世道不好,姑娘一人在家时要多加注意。便是去了外头,也千万不要落单。”看在她这么有眼光的份上,不妨给份忠告。
沐卉心道这人看起来不像文人,倒像武者,听了他的话又像是好意?
未待沐卉回答,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前头的伙计追了过来。
三金扬着一张笑脸,招呼道:“客人,您怎么走这边来了,前头已经奉了香茗,小的知会了掌柜,他即可就到,还请与小的到前厅稍候片刻。”
原来这青年是走错路的客人。沐卉知自己误会,面色微红,微微行了个礼便回房掩门。
乐正鸣扫了一眼那经闭的厢门,微微挑眉,没再说什么,便和三金离开了。
是夜,至掌灯时分,张氏方才归来,换了身衣裳后方手捧了个匣子走到后厢房看女儿。
“娘,你回来了,祖母怎样了,今日精神可还好?”沐卉方梳洗完毕,肌肤如脂,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馨香,十分好闻。
“怎的又不好好将头发擦干,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以后离了娘可怎么办。”见她一头青丝铺洒着,丝丝缕缕的缠绕在肩头腰际,张氏嘴里埋怨着,却又去取来棉布,轻柔的帮她绞干。
“我才不离开爹娘哩。”沐卉反过身抱住张氏的腰,娇嗔道。
张氏目光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道:“哪有离不开父母的孩子,明日里你爹昔日同窗夫妇过来做客,他的儿子也随行,我和你爹会好好为你长长眼。你祖母近日精神看着还好,但用的越来越少,年岁终究到了,非人力可为。大夫也说了,若是心情放宽,熬个一年半载尚可。”
“娘,一定要嫁人吗?”沐卉神情恹恹。“你们只我一女,若是嫁了出去,日后谁侍奉你们。”
“你爹这同窗夫妇性格直爽,是个豁达的,如今在安州做礼判,家中殷实。家有两子,大儿已娶妻生子,外放当了个小官,明日来的是他家小儿子,年十七,去年过了童试,正在准备今年秋闱。你父亲早年见过他,道是文质彬彬,谈吐不凡。若是事成,你们日后自可多来看看我们。”
“娘,爹和人家都多少年没见了,哪里知道人家现在变成怎样了。再者看着豁达,也不知是真还是假,大伯对着外人也豁达呀,见人面带三分笑,谁知道在家是这样的人。”沐卉还是不乐意道。“那人若是真的前途无量,中举那日怕被人榜下抓去做了女婿,到时别弄得两家人亲家不成成冤家。”
“平日里叫你别看那些话本,你偏不听。”张氏恨其不争的捏了一下她的脸,偏手伸过去了,只轻轻抹了一下。将头发擦至八成干,张氏将那头乌丝挽了个髻,从自己拿来的匣子里取出一只金丝八宝攒珠髻,别在发髻上,当真是清丽得如轻云出岫,娇艳得又似凌波芙蓉。这样的容貌气质,不是她自夸,放眼周边城镇也找不出几个来。
“就算好的真的赶上了,谁知他日后会不会纳妾,现在外面风气坏得很。娘,嫁人风险太大了,不如我们招个婿吧,日后生了孩子跟我们姓,老了还能侍奉你们。”沐卉像是漫不经心道。
“莫说这种胡话。”张氏在沐卉衣箱内仔细挑选明日要穿的衣裳。“这入赘又叫倒插门,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活着受人指点,死了不能入自己祖祠,但凡要几分颜面的男子都不乐意。”
“若是男方无父无母,人也上进,也舍得这份脸面呢?”沐卉进一步试探。
张氏闻言,动作一顿,似若有所思。“老实说,你是看中谁了?你这妮子向来胆大,但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千万不要行差踏错。”
“娘,我就假设一下。”沐卉凑近张氏耳畔,压低声音道:“你看三金哥怎样?”
鲁三金?张氏脑海里浮现一张清俊的笑脸,带着一种独特的隽秀气质。
谁能想到当时那个面黄肌瘦的小乞丐如今能长成这般模样。
说来也是小女的一段缘,那是四年前的清明节,他们在清明扫墓的坟地附近发现了祖孙三人,便是鲁婆,鲁三金和鲁四喜。
当时这三人形如乞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眼巴巴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从身边驶过,却无力求救。
“爹爹,你快来看看,这小哥哥病了,他肚子好涨。”年方九岁沐卉天真浪漫,不忌讳别人的眼神,上前查看了一番,后又软磨硬泡,将人救回了家。
原来他们祖孙三人是从西边逃难而来,因寻不着亲戚便只好在一名员外家做短工。当时三金不过十二三岁,因营养不良看起来还要比实际年龄更小些,而他妹妹四喜也才五岁,因受惊过度显得极为木讷,竟是话也不会说,像是一名痴儿。唯一能干活的便是鲁婆,在厨房里帮衬着。
可惜鲁婆初来咋到,油水没捞到半点,活倒是干不完,连带着两个孩子也是没吃过一顿饱饭。
有一日三金饿狠了,在野地里挖了些白土泥,又偷了一点面,用泥将面裹了放在土里烤,便成了土馍,祖孙三人吃了一顿瓷实的。结果这一吃下去,倒成了断肠药,吃得进,拉不出,这白泥又叫观音土,寻常人吃了少量还能排出,但他们祖孙三人本就体质不佳,又是吃得量多,登时半死不活。那员外怕自家出了人命,便以他们偷东西为由撵了出去。
若非沐卉日行一善,这祖孙三人早就魂归地府了。
沐家人口简单,沐诚远虽小有家业,但俱是他勤勤勉勉挣来,日常生活简朴,家里只雇了名小工看守门面,平日里事情都是夫妇二人亲力亲为。家里添了这祖孙三人,虽没有签卖身契,但他们也是知恩之人,自觉为沐家打起工来。
其中三金的变化最大,他原是认得字的,人也极其聪慧,手段圆滑,一手木工做得极好,平日里沐诚远教他雕刻也能马上上手,让人赞不绝口,近日沐诚远还提及想收他为关门弟子。
“此事,待我与你爹爹再好好商议一下。”张氏面色有些松动。鲁家三人都是阿卉所救,经过这几年的相处,鲁婆勤勤勉勉,是个慈善人,三金最是机灵,但也没有坏心,四喜除了木纳些,看着和常人无异。他们不是本地人,大家皆知他们底细,若是入赘,倒会传为一段佳话。
他们不是强势之人,最多日后生多几个孩子,一个随了他们姓也是可以的。
“但事成不成还两说,不许你和他有任何逾矩。”张氏厉声道。
沐卉连连点头,其实她对三金也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只是一起生活得久了,感觉很和睦,与其嫁给一个未知的人,重新融入一个家庭,还不如挑个自己熟悉的,哼,反正从小到大他也被自己吃得死死的,半个不字也不敢说。
次日清晨,林魏志一家弃舟登岸之际,便见沐诚远一早便打发了马车并拉行李的车辆在码头候着。
“沐兄,多年未见,你风采依旧,当真担风袖月,让人艳羡。”林魏志一眼便认出昔日老友。沐家祖母年轻时是镇上有名的美人,沐诚远长相肖她,却更添了男子气概,身高七尺,站在人群中宛如鹤立鸡群。
“惭愧惭愧,不过是虚度时日罢了。”沐诚远又见过嫂夫人陈氏,这才将视线转向林魏志身旁少年,见其十分俊朗,气质轩然,心里便生了好感:“这便是世侄吧,人如朗月之入怀,好人才。”
“见过世叔。”林轩和做恭道。
沐诚远又询问了几句学业之进退,林轩和皆对答如流,理明词畅,更是欢喜,后见日头越来越高,便让众人坐了车,回府上再聊。
车行了大半个时辰,方到翰宝堂,张氏与鲁婆三金候在门口,招呼着众人进屋。
行了两日路程,陈氏早就筋疲力尽,便在安排好的客房歇下,倒是林魏志父子二人精神尚佳。林魏志久未见好友,恨不得促膝长谈,而林轩和是第一次接触这刻坊,兴致勃勃。
沐诚远便与林魏志去厅中吃茶,让三金带林轩和去参观刻坊。
林轩和在前厅翻看文集,久闻父亲赞这沐世叔有才,道他精于术经,满腹经纶,只是时运不济,看这些文集刻本,无不是校勘精致,皆是珍本善本,说是刻坊,倒不如说是藏书阁。
“这些书装帧方式倒有些意思。”这市面上的书籍多用蝴蝶装,便是将书页有字的页面对折,折边朝右形成书背,摊开时如蝴蝶展翅。这沐世叔家的书则是以书页无字的页面对折,折边朝左,余幅朝右形成书背,用线捻穿起来。
“盖因蝴蝶装式虽美,但翻动太多有脱落之虞,我们姑娘便试着将这包背贯穿成册,如此解决了蝴蝶装无字反面及装订不牢的弊端,便于收藏翻阅。”三金并不打扰客人看书,只在他心有疑惑之际解释一番。
姑娘?对了,父亲曾说沐世叔家有独女,说的便是这位姑娘吧,好似才十二三岁。思及父亲向自己透露的定亲意愿,林轩和心念微动,这小姑娘看来也是聪慧之人。
这边林轩和心神念动,那边沐林二人也是话语投机,十分契合。
“如今朝廷之上是非相机,势力相倾,倒不如如你这般躬耕乐道。”林魏志叹道。他虽官微,但如今朝廷乌烟瘴气,已影响到各县各地。
自八年前先太子谋逆被诛杀,纥帝即位后,便奢靡无度,劳财伤民,宠信贵妃的哥哥元奎,封为相国。那元奎卖官鬻爵,八方敛财,手下亲信判支度,掌盐铁,大辰的经济十之六七被其掌控。
之前尚有晋国公与之抗衡,如今公已年迈,羞与之同列,渐渐淡出朝廷,那元奎越发行事无度,认养子养女十余名,用于联谊,渗入朝政,其他意欲巴结者见有利可图,竞相效法,蔚为风气。
“过多几旬便是那元相诞辰,为博他欢喜,那班阿谀奉承的到处访觅歌儿舞女,或伪称侍儿,或假作家伎,殷殷勤勤的送去。”林魏志恨道:“更可恶的是强逼取,我们临县有名太学,家中有女精通音律,又生得貌美,被一刺史闻得美名,趁其外出礼佛将人劫了去,估摸着是拿去巴结那元奎。大丈夫沉浮薄宦,至妻女都不能保住,还有何脸面活下去!”
“为官者,不为民,反为盗,如此猖狂行事,真是让人寒心。”沐诚远轻抿香茗,顿觉苦涩,虽他偏居一隅,但国将不国,终究会唇亡齿寒。“我们难得一聚,且不聊这糟心事。如今阿越已娶妻生子,轩和也是一表人材,今年下场必不在话下。”
谈及两个孩子,林魏志面色松弛下来,谦逊道:“还差得远呢,这两个小子行事不够圆滑,怕将来是要吃亏。”
“圆滑是要历练出来的,如你我这般年纪不也学不来。轩和今年也才十七岁,有这般成绩已十分不易。”沐诚远道:“像我家小女还一团孩子气,调皮得很。”
林魏志闻弦知雅意,道:“女孩儿家便要娇养着才好,若是我家有个女孩儿,必是捧在手心上疼着。”
“待嫂夫人醒了,让小女出来见过伯伯婶婶,认个脸熟。”这便是要相看了。
“正是正是。”林魏志道:“我家夫人也成日念叨着想要个女孩儿,可惜阿越生了两个也都是臭小子。”
两人达成共识,又闲谈漫饮,叙些近年之事。 萝莉进化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