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数日,京城里风平浪静,除了天气依旧闷热,并无发生静王口里说言的灾难,于是城里的人皆把此当成一个笑话,不再理会,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
这日皇帝上朝,五更打响,众臣已穿好朝服,手执奏章,踏上太和殿前的汉白玉石阶,在殿内等待陛下的到来。
“陛下驾到。”只听一声吆喝,打着哈欠的皇帝被搀扶着坐上了金龙椅上。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便有官员上前一步道:“皇上,臣有本启奏。”
皇帝抬了抬眼帘,道:“呈上来。”
便有小太监小跑着下来,把奏章呈上。
“今后宫无主,东宫储位虚悬,还请陛下早日册封东宫,以慰民心。”那官员继续进言道。
“哦。”皇帝懒洋洋道:“殿阁大学士。”
“臣在。”
“朕记得你曾教导过几名皇子,你认为谁堪任储君之位呢。”皇帝问道。
殿阁大学士硬着头皮回道:“大皇子为人聪颖,做事踏实…”
啪!皇帝把手中奏章投掷在地,厉声道:“好你个做事踏实!踏实到罄竹难书!朕还没死,就大肆圈地,卖官鬻爵,今日朕若不封你做太子,你便要噬父不成!”
“父王息怒,儿臣是被冤枉的啊!”大皇子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请罪。该死,他还是操之过急了,因后宫有多出两名孕妇,就说明皇帝还能生,以皇帝这心狠手辣又偏心的样子,谁知道以后这皇位谁坐得,他不过找名小官试探了一下,没想到竟引来雷霆之怒。
“你的事,朕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心里却是清楚得很,这段时间朕本来有意考察与你,可惜你太让朕失望了。”皇帝一脸疲惫道:“今日起,大皇子卸去上朝资格,闭府思过。”
“父王!”大皇子难以置信的抬头,难道,他也和三弟一样,变成弃子了吗。
“退朝。”皇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刚愎自用、独断专行,皇帝此番作为看得众臣心寒,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让辩解一分,又惶论其他人的意见呢,皇帝如今的身体状况众人都看在眼里,两位后妃肚里的肉尚未成型,谁知道能不能生出来,皇帝要是有个万一,大辰将群龙无首,乱矣,乱矣。
皇帝下了朝,扶着程公公的手,缓声道:“程明荃,朕是不是太过无情了。”
程公公低眉顺眼,回道:“陛下,君父君父,您先是这天下的君,然后才是一位父亲啊。”
皇帝叹道:“还是你了解朕,朕何尝不想做个仁慈的好父亲,可是看看他们一个两个,没一个成器,若非你网罗来大皇子这么多的罪证,朕竟被那孽畜忠厚的外表所欺瞒。”
程公公道:“奴才有幸为陛下分忧,是奴才的福气。”
“如今这后宫,看着还是萧条了些。”选秀过了大半年,皇帝已经看腻了后宫的景色,开始有些想入非非。
“待到明年开春,宫里头多了几个小皇子,便热闹起来了。”程公公回应道。
“你这老狗,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皇帝笑道。
“奴才愚钝,不敢妄自揣测陛下的意思。”程公公忙跪下道。
“平身吧。”程公公的态度取悦了皇帝,他道:“你说,这宫中美人,可有能与静王妃媲美的?”
程公公瞬间明了,原来是看中了静王妃!“回陛下,静王妃天姿国色,宫里的娘娘们千娇百媚,个有千秋。”
“莫与朕打马虎眼!”皇帝回味道:“朕的后宫花虽多,偏偏缺了这么一朵带刺的蔷薇,你说,朕要如何才能将她移植到朕的后院中。”
程公公沉吟了一下,道:“静王妃的父亲在武英殿当值,静王妃家中只有独女,若她父亲得了重病,静王妃必会回去侍疾,只要她出了王府,便好操作了。”
“好!”皇帝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那朵蔷薇被他剥掉尖刺,捻落哭泣的模样了。“此事交由你去处理,做得好的话,朕自有重赏!”
静王被训斥之事传遍了朝廷内外,身为静王丈人的沐诚远应卯时受了无数白眼,好在沐成远想来随性,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众人见怎么讥讽他皆无动于衷,渐渐也不去搭理。只沐诚远担心沐卉情况,遂散值之后让张氏去探望一下女儿。
张氏来到王府之时,沐卉已亲自迎了出来。
“娘,怎的这个时候过来,可有什么急事?”沐卉关切问道。
张氏见女儿神情同平时无二,心里便松了口气,道是有些私话要说,沐卉便让旁人都下去了。
“卉儿,你可知最近外头传得沸沸扬扬,静王的那件事。”张氏委婉问道。
“您是说地龙翻身那事吗?”沐卉倒是直接了当。“为了此事,王爷昨夜还被皇帝训斥了一番,如今官场混浊,爹爹哪里可有人为难?”
“你爹那性子你也知道,天塌下来都无动于衷的,我们就是担心你和王爷。”张氏道。
“我们很好,不必担心。”沐卉笑道。“左右王爷是不领事的,不用受人白眼,我又不出门,平日也无人来访,甚是安宁。”
“怕的倒不是外头那些,我们主要怕你们两口子闹矛盾。”张氏语重心长道:“其实你爹自打知道这事后,彻夜查了些资料,觉得王爷未必是无的放矢,古籍中曾记载了这片土地前后近三个朝代有关地龙翻身的信息,没一个地点是重合的,你爹用线连了一下,还真能和京城串起来。要我说啊,这地龙是活的,它有时候翻翻胳膊,有时候翻翻腿,没啥奇怪,哪能在一处地儿翻呢。”
沐卉见母亲说得形象,忍俊不止,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在所有人都怀疑他们,嘲笑他们的时候,唯有父母全心全意的信任着自己,努力去求证。
“娘,其实王爷也是未雨绸缪,地龙翻身,生灵涂炭,这是谁也不想的,我们也希望是假的。但…凡事有个万一,我们能力有限,能做多少就多少吧。”沐卉道。
“正是这个理。”张氏就怕静王费事还找骂,惹得女儿也没脸见人,两人闹了矛盾就不好了,没想到女儿也是支持的。
“见过老夫人,回禀王妃,博济会,安娜修女和卡丽妲修女到了。”古雪叩响了门扉,进来通禀道。
“你先请她们到正厅做准备,本宫随后就到。”沐卉道。
“是。”古雪领命下去。
“两位修女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这都大晚上了,张氏诧异道。
“是我请她们过来上课的。”沐卉道:“既然王爷已经行动了,我也不能坐以待毙,晚上闲暇时候较多,便将府上人员纠集起来,分批请博济会的修女们过来传授一些急救的知识,等一下我们也一起去听听。”
“你想的倒是周到。”张氏道。
“今日天色已晚,王爷不在府中,您就留下来陪我一晚可好。”沐卉撒娇道。
张氏疼爱女儿,自是满口应承,着人回去给沐诚远报信。
两人相携到了正厅,两位修女身着白色纱丽,镶着朴素蓝边的制服,站在大厅前头准备讲课事宜,屋里黑压压的集合了四十余人,皆端端正正的坐直了身子。
沐卉特地不让人通报,悄然进了正厅。
“见过…”有人见到了要行礼,沐卉便笑着摆摆手道:“不必多礼,本宫也是同你们一起过来听课。”
“见过王妃。”安娜修女和卡丽妲修女也发现了沐卉,出声道。
“两位修女辛苦了。”沐卉和善道。
“王妃仁慈,此次捐赠了大量物资不说,还为博济会输送了大量人才。其实很多时候,受伤后及时处理,并不会致命,然而就是很多人不知道怎么做,导致后面的问题很麻烦。”安娜修女道。
“修女说的有理,所以一些常识是要知道的,这样可以挽救更多人的生命。”沐卉道:“时候不早了,请两位开始吧。”
两位修女言归正传,清了清嗓子,厅里顿时安静下来,直余下她们讲解的声音。
“王妃。”茹雪差人悄悄的将沐卉叫了出来。
“怎么了?”沐卉见茹雪神色慌张,连忙问道。
“方才去沐府送信的人回来了,道老爷得了急病,如今昏迷不醒。”茹雪附耳道。
沐卉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铁青,她咬了咬嘴唇,又看向屋里听课的张氏,见她并未察觉这边的动静,便道:“这件事先瞒着老夫人,你取本宫的拜帖去宫里请太医,先让府医同本宫到沐府看一下究竟。老夫人要问起,你便寻个缘由稳住她。”
“是,王妃。”茹雪也知道张氏曾经做了场大手术,不宜大喜大忧,便马上去备了马车,又让人去宫里请太医,自己在门口候着等下课后张氏出来。
沐卉换上便装,带上两名侍卫一名侍女并一名府医,悄悄的乘车朝沐府开去,完全没有发觉身后跟着一条尾巴。
北郊本就荒凉,如今夜深了街上更是鸡犬不闻,沐卉忧心沐成远的病情,心思重重。
沐府同静王府本来离得就不远,约莫一刻钟时间,当今晚快马加鞭,好像已经走了不止一刻钟。
沐卉让侍女拉开车帘询问:“侍卫大哥,还没到吗?”
那两名侍卫只管驾车,并不回话。
沐卉此时也觉得不妥了:“快停车!”
那两人却充耳不闻,依旧驾车飞驰着,却有一缕轻烟从外面喷了进来,沐卉几人猝不及防,被熏个正着,脑袋一重,失去了意识。
待到沐卉悠悠转醒之际,已听到外头敲起了五更声,沐卉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只觉得四肢酥软,其它倒无异样,她强打起精神,悄悄从发髻上拔了一根尖锐的发簪,收拢在袖子中。
房间里并无他人,只有一只已快燃尽蜡烛闪着微弱的亮光。她环顾四周,只见屋里的桌椅皆是用上好檀木所雕成,很是细致,四周挂着粉色薄纱,空气中还有一股淡淡的脂粉味,处处流转着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
“夫人起身了。”似乎察觉到屋里的声响,一名艳而不俗的女子走进门来,扬脸笑道。
“这是什么地方?”沐卉声音略带沙哑道。
“夫人好福气,是一位您意想不到的贵人请您过来的一聚,多的奴不便多说,待贵人来了再同您道。”那女子咯咯笑道。
沐卉眉头一蹙,看这女人做派,不像好人家的出处,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谁抓了她过来?
“哎呀,说贵人贵人就到,夫人您稍候一会。”那女子挥了一下手帕,扭动腰肢朝门外走去。
不多时,只听得门外一声沙哑的声音道:“夫人可起了?”
沐卉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竟然是他!
“醒了醒了,正等着贵人您呢。”说着,门就被打开了。
只见门口处被人搀扶着走进来一名中年男子,他眼袋青黑,身体浮肿,一看便是被酒色掏空之人,一脸色眯眯的盯着半倚靠在床头上的沐卉,不正是皇帝!!
“昨日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同美人叙旧,美人如今感觉可好。”皇帝挥挥手,让房里的人出去,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沐卉,明知故问道。
“美人就是美人,浓妆淡抹总相宜。”皇帝见她不语,又欣赏了一阵,赞道。不同于前夜盛装的风情,今日的沐卉脂粉未施,十分淡雅,却是乌发如漆,肌肤如玉,流露着一种说不出的风韵,美而不妖,艳而不俗,无与伦比。特别是那双眼睛,那天夜里没有看到,如今倒是看得真切,虽然那双眸子虽然淡淡的瞪着自己,却是如同秋日的天空一般明澈。
“让美人空等一宿是孤的罪过,为了向美人赔罪,孤准备了一样礼物,希望美人喜欢。”皇帝笑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拿到沐卉跟前,打开,里面竟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上面还带着几缕血丝!!
沐卉只觉得一阵作呕,倒吸一口冷气。
“怎样,便是这人有眼无珠,把美人画了那副丑样,也才误了你我的相会。”皇帝道,把锦盒阖上丢弃在一边,伸手便要去摸沐卉。
沐卉拼尽力气往旁边一躲,整个人倒在被褥上。
“美人真是热情!”皇帝嘿嘿笑道。
“别过来。”沐卉将袖中簪子对准自己脖子,冷声道。
皇帝神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朕贵为九五之尊,难道还比不上那个傻子?!”
沐卉故作哀怨道:“至少臣妾是他的正妃,在您这里,臣妾又算什么?”
皇帝道:“不过是个名份,朕迟早会给你,只要你从了朕。”
“陛下莫要哄臣妾,臣妾虽式微,却也懂得礼义廉耻,无媒苟合,连妾都不如。”沐卉决绝道。
皇帝见状,冷笑道:“莫要以为朕奈何不了你,你身上迷药未解,看你能耗到何时。朕原本还想着怜香惜玉些,你既然这样不知好歹,就莫怪朕辣手摧花了。”
皇帝慢理斯条的从怀中取出另外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两个小瓷瓶,他取出其中一个,倒了一小颗丹药,正要吞下去,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声:“陛下,宫内出事了。”
皇帝不耐烦道:“什么事不能等会说!”
外头催促道:“事关龙嗣,奴才不敢拖延。”
要说如今皇帝最着紧的是什么,自然是宫里那两个龙胎,他留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沐卉,终究把丹药收了起来,咬牙道:“备车,回宫。”
待到门被狠狠甩上,沐卉依然心有余悸,她双手催下,发簪掉到一旁,已经耗光力气,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那半老徐娘的女子又走了进来,嘴里嘟囔道:“哎哟,晦气。外头也不知是冲撞了哪路天神,一窝一窝的老鼠叼着崽子直往街上跑,吓死了个人呢。”又对沐卉道:“我说夫人,和贵人玩这种欲拒还迎是没用的,他玩过的美人海了去了,您还是趁着他对您还有兴趣,把人侍候好了,还能捞些好处。”
沐卉哪里会理她。
那女子又说了一通,这才出去了。
最后还是给他拖后腿了。沐卉很是后悔自己的冒失,之前明明有过类似这样的教训,哎,日子过得太安逸,就会忘记曾经的磨难,难怪人家说好了伤疤忘了疼。
沐卉闭上眼睛,储蓄精力,要想办法逃出去才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皇帝特地吩咐了,竟再也没人来搭理她,连水也不给一杯。就在沐卉昏昏沉沉之际,突然听到外头一阵骚动。
“诶!你们…”话说了一截便断开了。
门被推开,一张清新俊逸的脸庞映入眼帘:“早叫了你不要乱跑,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元表哥。”沐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元烨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伸手将沐卉搂在怀中,扶起她的上身,又取出水和一粒药丸子,喂她吃下。
“你怎么在这,皇帝他…”过了一小会,沐卉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渐渐回拢,焦急道。
“你放心,他如今自顾不暇,没空理会这里。”元烨面不改色道。“昨日开始京城内外发生很多匪夷所思的怪事,蛤蟆出行、鸡犬不宁、猪羊闹圈,就连水里的鱼都纷纷翻了肚皮,便有人散布后宫中两位妃子肚里怀的是祸胎,早上大臣们在神武门前跪了一地,请求惩治祸胎。”
难怪今早皇帝形色匆匆,沐卉了然,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如果我说,这是感应,你信吗。”元烨道。
“莫要说笑了,感觉我每次最狼狈的时候,都会遇到你。”沐卉双手抵着他的手臂,坐了起来。“外头那些人呢?”
“都处理了。”元烨风轻云淡道。 萝莉进化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