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看到南桑回来,抬脚碰了碰长椅,夏莱从长椅上一跃而起,揉着眼睛看清楚南桑走到跟前了,红着脸叫了声:“小姐”。
南桑轻声说:“没关系的。”
夏莱挠着头,憨憨的笑着。
“吃过早饭都回去,太太在这里养病,人多了她反而不得清静。”南桑说着回了病房。
南美琳也已经醒了,南桑伺候她洗漱。
南桑将母亲的头发放下来。南美琳的头发黑而亮,垂下来,厚厚的丝光缎子似的。
南桑的手梳子似的拢着她的发。头顶一丝白发翘了出来,南桑挑起来。
南美琳从镜子里看到,问:“是白头发吗?”
“妈妈以前是没有白头发的。”南桑说着,就想给拔了。
南美琳阻止她。
“有白头发怕什么。”南美琳微笑。
南桑摇头,给南美琳把头发挽好,别了一支碧玉簪子。那根白发藏在发髻里,是不见了。
南美琳见南桑脸上的神色有些怪,笑道:“你以为我是不会老的吗?你再不听话些,我的白头发会一丛一丛的生出来的。”
南桑张了张口,握着南美琳肩膀的手,松了一下。
南美琳见她发呆,笑了笑,说:“你这孩子又冒呆气。”
“妈妈,爸爸今天会来看您的。”南桑忽然说。
南美琳怔了怔,轻轻“哦”了一声,苍白的脸上竟慢慢泛起红晕来。
南美琳被南桑瞅着,她转过脸去,拂了下鬓角。
护士敲门进来派药,又有人奉命送来早点,病房里人多了起来。
南桑吩咐王妈分出一些去给阿飞他们。
不一会儿王妈回来,却带进来阿飞要她带进来的东西——楚何让管家陈大安亲自来的,带来了怡园的自制早点——南桑不想到楚何会这么做,趁护士在,她出来,见了陈大安,叫声“安叔”。
她听说刘菲是指派他去了怡园的。
从前陈大安在家里是位于第三管事的,平常管不到内宅事务,极少见到。
在三位管家中陈大安年岁最长、资格最老,尽管始终未受重用,也始终都安之若素、尽职尽责。
不论是以前的南美琳还是如今的刘菲都还是很看重这位老管家的,她就不能不对这看着她长大的老管家多几分尊重。
陈大安见了她,忙解释说姑爷一早同秘书乘飞机去英国了,归期未定。留下话说他不在,这边婚礼前的筹备事宜,有些事就来请示南桑。
南桑答应着说好。
陈大安说怡园已经准备就绪,姑爷不在家,请小姐拨冗先去查看一番,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也好趁这段时间再预备。
南桑点点头。
陈大安已经改口称呼楚何为姑爷,她听在耳中虽十分的不自在,却也无可奈何。
陈大安又将楚何让她带给南桑的东西奉上,南桑打开来一看,是她的怀表。
她这才发现,随身带着的怀表不见了。
陈大安见她没有别的吩咐,就带着人告辞了。
南桑攥着怀表,转眼看到阿飞还在这里。
楚何外出,还把亲随留下来。
她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触,看看怀表,搭扣紧了紧——这搭扣已经松了有一段时间了,她只是懒得让人拿去修——她将怀表戴上。
“南小姐,早安。”她回身,原来是施耐德医生。
她脸上堆起微笑,说:“早,施医生。”
楚何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两天从英国返回泰国。
此时天还阴着,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怡园门前的巷子只清理出一条窄窄的通道,仅够轿车行驶通过。
楚何下车,阿飞跟在他身后,跟他禀报这几天来的事情——楚何看上去并没有用心在听,目光从进了门开始,也没有在任何一个位置停留多一秒钟。
尽管比他走之前,怡园的布置已经大为不同,完全是一派办喜事的样子了。
管家陈大安不在家,听说是去陈家回事了。
楚何没进正院。正院上房已经被布置成新房。
家仆看到他往那边看了一眼,忙回话说陈管家吩咐了,红绸封门,谁也不准冲撞了喜神。
他想起离开前陈大安确实也和他说过,成婚之前不能进去看。
喜神……这是什么神?
陈大安好像总能找出各种合适的神灵来供着,以备垂询。
他也没有要去看的想法。
只是在银装素裹的怡园里一走,他忽然想多逛逛了。
跟着他逛园子,阿飞也没耽误工夫,趁楚何这会儿有空,他就一样一样的回。大多数都跟南桑有关。
等楚何从前院踏进后花园,他已经把要禀报的事都回禀完毕。
阿飞觉得自己在寒气中说话说的唇舌都已经冻的麻木了,楚何却一句回话没有,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
他也不敢直接问,只好看了眼高英。
高英摇了下头。
阿飞低声问:“要不要跟老板说……回去歇一歇?”
高英忙说:“千万别。”
楚何看上去并不急着休息。
“在英国时出了什么事吗?董事长还好?大爷呢,为什么没一起回来?”阿飞一肚子问题。
怕楚何听见骂他多话,刻意的和高英压住脚步走慢些,距离楚何渐渐远了。
“事情办的很顺利。该见的都见了。董事长只呆了一天,和那里的高层见过一次面之后,开过董事会议,名单一确定,没等公布,董事长就返回了。大爷随董事长一同回去的。剩下的事,全是老板斡旋的。”高英说,脸色很严峻。
阿飞皱着眉。
“陈家那位上去了?”阿飞问。
高英吐了口气,说:“池小老板嘛,自然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冷风吹着,竹叶上积着的清雪都吹下来,纷纷的落在石板小径上。他们跟着楚何走着,不知不觉就走进了这个小院落里来。
阿飞忽然拉了高英一把,指了指地上。
高英看到地上的脚印,又看看走远了的楚何,笑了下,摸了摸身上,问:“有烟吗?”
“没有。”阿飞苦着脸,说:“在医院被南小姐天天念,快要戒掉了。”
高英笑问:“南小姐能让老板戒了烟吗?”
高英仰着头,看看雪后的晴空,说:“难讲啊。你说,这烟能戒嘛?我昨儿回来,瞅着刚送来的那两箱老板的定制烟,连偷两盒的心都淡了。再这么下去,我怕我连找姑娘的心也没了。”
高英勾着他的脖子往旁边就一甩,阿飞哈哈笑着反击,两人歪歪扭扭的,把竹叶上的雪蹭的纷纷落下来…… 风和海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