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内比都城里还是热闹的，南桑透过车窗的缝隙望着这个烟火气十足的城市……车子缓缓地开进一条小巷，停下来。
她下了车，抬眼一望，是座不大的宅邸。却是典型的中国民国时期风格的住宅，南桑记得楚何以前最喜欢的课就是民国近代史，没想到，他在缅甸为自己修建了一所房子。
没有匾额，黑漆大门也不算阔气，不过门口站岗的士兵肃立着，一望便知这里戒备森严。
小马请南桑进门去，解释说这是楚何的私邸，请少奶奶暂时在这里压压惊，再去老宅拜见。已经有医生在里面候着……
南桑虽觉得不妥，但想想自己头发都沾着血，实在是不便就这么进楚家大门。
楚何应该也是虑到这一层，才安排她暂时入住这里的。
当下她便没有反对。
进门时她瞥了一眼门边的铜牌，不知为何她看着这一行字，心里竟有些异样。
她站在门口打量一下宅子，黑洞洞、暗沉沉的庭院庄严肃穆。
院子里的守卫敬礼齐刷刷的发出声响，此刻在她听来也有些刺耳。
她的步子慢下来。“姑爷不是说，咱们要在家住么……”可伊小声说，四下里望着，“还有，姑爷要这么大的私邸做什么用？”
南桑看她一眼，不响。
可伊闭了嘴。
“老板朋友多，事情也多。时常在外聚会不方便也不安全。这里原是楚家四老姑奶奶夫家的产业，四老姑奶奶做主转给了老板。”小马低声解释。
南桑和颜悦色地说：“知道了。”
小马是他身边的人，这样替他解释，不着痕迹也着了痕迹。无非是怕她多心。其实，她有什么好多心的呢？
“您先进去用点饭。这里一切都是齐备的。医生也已经到了。您要觉得哪儿不舒服，请医生检查一下也好……”
“小马！”门上的人追进来，叫住了小马。
“去。”南桑慢慢地走着。
虽然在雨中，还是能看出这宅子和她习惯的京式四合院气派布局有不小差异，似乎一不小心便会迷了路，她得处处留神些。
不久，小马急匆匆地赶回来对南桑报告：“少奶奶，老宅罗二总管奉夫人之命来接少奶奶回府。”
南桑听他这么说，心里未免一惊。
“老板稍早前已经同夫人商议过此事，不知为何夫人突然改变主意。”显然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他说：“这会儿老板应该到内比都了。少奶奶，我这就打电话给老板，请老板和夫人交待。”
南桑沉吟片刻，说：“既然是夫人有命，我过去也好。”
她看看自己身上，这副打扮见楚夫人当然是失礼的。只是事出有因，既然是楚夫人要她这就过去，想必她也不会见怪。
南桑拿定了主意，便往外走。
可伊急忙扶着她。外面果然候着一众人，为首的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五十上下的瘦高男子见了她，忙躬身施礼，说：“义正给少奶奶请安。少奶奶一路辛苦了。”
“罗总管不必多礼。是夫人让总管来的吗？”南桑问。
府门前挂着的八角宫灯在微风中轻晃，她望着罗义正。
“是。夫人听说少奶奶到了，让我赶紧将少奶奶接回去。夫人说这边也久无人住，屋子里的物品怕也是不齐全的，怕您受病。”罗义正说。
“烦罗总管前头带路。”南桑说着，走下台阶。
罗义正亲自给她开了车门。
南桑与可伊上了她们来时乘坐的那辆车，小马相陪。
“多猜有专人照顾是吗？”南桑想起来，问道。
小马点头，道：“已经送去省立医院。欢欢也在那里。有专人照顾，少奶奶不必过于担心。”
南桑看看他。
小马做事稳妥，她总该是放心的。
小马在她下车的时候，说：“少奶奶，老板马上就过来的。内宅我无命不得入内，有什么事让人来告诉我一声。我就在二门外随时候命的。”南桑便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些蹊跷，罗义正等在前方要带她进去见楚夫人，她也只好点头。
小马见南桑主仆二人随着罗义正往里走，被前后奴仆簇拥着，簌簌落下的雨滴仿佛一层薄纱帘，让她们俩的身影有些辨不分明。
但罗义正并不是带着她们往上房的方向去，而是往东转了个弯，小马忽然心里就咯噔一下——这才意识到，内宅里并没有人迎候出来。
他转了下身，看到一个听差从里面出来，他急忙叫住他：“小刘，小刘，刚刚看到罗总管进去了？他那是要去哪？”
“马哥？”小刘看清楚是他，过来说：“看样子好像是去萝蕤堂……马哥有什么事吗？”
小马一听萝蕤堂三个字，顿时拍额头，低声叫道：“糟了。”
小刘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问：“什么糟了？”
小马又问：“夫人在家吗？”
“夫人晚饭后就去医院探视孙小姐了，还没回来呢。”
小马一转身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那边南桑随着罗义正已经穿过了几道门。
楚家的宅子层层叠进，她们走的都是狭窄的巷子，从一处院落进入另一处院落。
院墙都极高，行走其间，只觉得风贴着地面旋起来。
这一路上罗义正虽然不时地说一两句话提示她们前面到了哪里，事实上她们根本就是毫无概念。
只觉得是从一进院子到了另一进院子，连环扣似的十分紧密。
前后各有两个家仆提着琉璃灯照着脚下的路……南桑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罗义正说是带她们去见楚夫人的，从她们进了楚家门，就没有内宅妇人出来迎候，这不合规矩不说，此时她们所处的位置，显然甚为偏僻——楚夫人的居所，怎么会在这么偏僻的位置？
跟在南桑身侧的可伊到此时也忍不住问道：“小姐，怎么瞧着这是越走越远了，这是花园子吗？不像啊……请问罗总管，这是到哪儿了？还有多远？”
罗义正见可伊问，忙说：“马上就到了，姑娘不要着急……少奶奶，就是这里了。” 风和海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