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回:生死同衾穴
话说徐墨卿这日滞留在皇宫里,至掌灯之后仍没有回到燕公府。童生和安生也没有回来通风报信,皇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目前为止还不得而知。燕归晚担心至极,在桃夭馆里坐立不安,茶不思饭不想。
九灵正在她身边小心的伺候着,好言相劝,让她多少吃点东西。
忽然大官儿书语走进来通报,道家中有贵客登门,且这位贵客是从府院后门入内,极为低调神秘。家中主母等又都盘踞在桃夭馆里,书语只能上这里来回禀,但说话吞吞吐吐的,像是怕被燕归晚听到一样。
燕归晚略略一瞥,立马就联想到徐墨卿,一下子窜过去,拉住书语的手,“语姐姐,到底是谁来了?可关乎殿下的安危?”
书语怕燕归晚动了胎气,脸上的表情难看极了。燕乐施知道她的脾气,已然瞒不住,便道:“有什么,你且大方的说罢。”
“那个……是朱仙然将军来了,此刻正在木李楼中等待主母。”书语讲出实情。
燕乐施“腾”地一下站起身,却还是比燕归晚晚了一步。她挺着肚子直奔木李楼而去,慌得九莺九灵等簇拥跟随,燕乐施更是一路小跑,俄而,已赶到木李楼中。
朱仙然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任谁也看不出,她就是威震赫赫的朱仙然大将军。
朱仙然率先瞧见燕归晚进门,反而被吓了一跳,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千躲万躲还是把她给惊动了。真是罪过!
燕归晚屏气凝神,慢慢欠身道:“仙然将军,请节哀顺变!”
朱仙然哽咽半晌,“燕将……驸马……我……”
朱仙然越过燕归晚的视线,紧紧望着燕乐施,眼神里多有征求的意思。
燕乐施唉声叹气,“仙然将军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什么事能瞒得过她?”
朱仙然无奈地点头称是,又道:“那好吧,事已至此……”
随后,一鼓作气,将皇宫里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告诉给燕归晚。
在侧的燕乐施听闻后,已手足无措。燕归晚却愣愣地坐在原处,嘴角还僵着几分笑意。
“不知女皇放我出宫究竟为何?到底是念在我母亲过世的份上,还是有意让我来燕家把事情讲出来?”
燕归晚木讷地望向朱仙然,“谁知道呢。”
朱仙然愣住,燕归晚这说的是什么话?她怎么如此反常?
“我苦思冥想,但这燕公府若是不来,只怕我心里不会安宁。思来想去总是要请辞回家的人,错便是错,也顾得不得那么多。连书信都被被截胡,何况安插在暗处的眼线?”朱仙然坦诚地摊牌心声。
“晚儿,晚儿……”燕乐施半蹲在燕归晚身旁,战战兢兢地唤她的名字。
燕归晚略略颔首,笑道:“多谢仙然将军前来相告。”她一转身,“二姨母,替我备下马车,我现在就要进宫去。”
“小祖宗,能不能别这么吓唬姨母?你这是要干什么?一尸两命?你还不如一刀先把我杀了算了!”
燕乐施这半辈子什么风雨没有经历,何时掉下过一滴眼泪?可此时她却泪流满面。燕归晚这是要去送死!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
燕归晚抚了抚自己隆起高高的肚子,“姨母,殿下现在需要我。若殿下遇险,甥儿和这个孩子也没必要再活着,我们一起随他去了便是。”
“燕归晚!”燕乐施断喝一声。
朱仙然别过头去,这是她意料之中的结果。她不想这种事情发生,但是站在她的角度,又怎么能够隐瞒下来?
燕归晚扶着桌角站起身,“九莺、九灵,你们两个随我进宫。没有什么能阻止我,我必须见到殿下,得知他安然无恙。”
燕乐施拉住她,“晚儿,你听姨母的话,咱们不要冲动。我让归岚去,我去找泽儿,去找杨家人。晚儿——”
燕乐施突然跪在燕归晚身下,“晚儿,姨母求求你,千万不要冲动!”
一向强势不羁的燕乐施,居然用这种方式来恳求她最爱的甥儿。
燕禹城、燕乐允等纷纷围了过来。本欲是想将一家之主扶起来,但燕乐施却下令道:“都跪下,都给我跪下!”
一语话落,围在木李楼里外的所有燕家人,全部都跪在燕归晚的面前。
燕归晚的眼泪簌簌地流淌,“姨母,你们都起来吧!除非殿下马上回来,不然谁也拦不住我。要我不去皇宫,除非我死在这里。殿下活我便活,殿下若死,我绝不独活!”
她走的很缓慢,但是无人敢上前拦她半步。与她肢体推搡,势必伤及她和腹中孩儿的安危。只有九莺和九灵搀扶在她的左右,一步一步地走向西角门。
“你们若不给我备车,我就用两条腿走过去。”燕归晚淡然说道。
燕乐允和燕禹城将主母搀扶起,众人的眼光均落到燕乐施的头上。
书箫为难地问道:“主母,咱们……”
“给她备车,拦不住了……”燕乐施无比悲伤。
在燕归晚还没有走到西角门时,马车已经为她备好。两个大官儿将燕归晚艰难地扶上车。燕归晚的两条腿已开始不住地颤抖,她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但是她一定要去,她的殿下,她的哥哥,她的墨卿。无论他遭遇到了什么,她都一定要与他并肩,和他共同进退,宠辱与共!
在众人的注视下,马车悠悠地驶出汉河街。燕乐施望着那消散在黑夜里的马车,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燕公府的主心骨倒下,燕家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燕乐允和燕禹城,一个忙着去请郎中来府问诊,一个忙着将朱仙然送出府外。朱仙然也不得不走,朱家那边更是需要她去打理。何况到了明日她再去往宫中,能不能活着出来就得听天由命。
瑞祥宫中只有徐钟卿和徐墨卿姐弟二人。莫说女史男婢,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谁都不清楚女皇和永丰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钟卿走到九弟面前,伸出手轻抚他的那些伤疤,“疼么?”
“疼过了。”徐墨卿惨淡笑道,“得罪地痞泼皮、被绑进山贼窝、跌落悬崖、误闯大户祖坟、遭江湖杀手灭口、被污蔑成奸杀的凶手……三姐可知,这一路九弟不是永丰王,不是东梁皇裔,只是个普通的百姓。”
“燕将没有保护你么?”
徐墨卿笑得愈加悲凉,“她为了我,命都舍了。”
“就是为了遵守你对我的承诺?”徐钟卿负手望向殿外的下弦月。
“因为我们是东梁人,不会做任何一件对不起东梁的事。三姐是女皇,是带领东梁走向强大的君上,九弟和晚儿不会背叛三姐,亦不会做任何令三姐不满的事。”徐墨卿走到她的身侧,“可三姐还是不信任九弟和晚儿。你怕燕归晚在军中成为下一个朱袖淳,下一个燕乐然。”
徐钟卿转过头,面前的徐墨卿是她从未见过的一副尊容,足够强大且盛气凌人,誓要压倒她这高高在上的女皇气势。
“可惜了,你不是个女儿。”徐钟卿幽幽地吐出一句。
徐墨卿满不在乎道:“九弟胸无大志,平生夙愿便是和晚儿白头到老,还望三姐成全。”
正将此时,门外使女忽然来报,燕归晚硬闯皇宫!
所有人都不敢阻拦她的步伐,一是因为她的身份,二是因为她的肚子。
这日恰是钱黎当值,李韵和不在宫中。若是她在,兴许还能带着燕归晚一路闯到瑞祥宫外。但钱黎同样不敢阻拦她的去路,只一面让女史去给女皇报信儿,一面嘱咐手下既别伤了她,还要将她阻拦下。
燕归晚一手擎着腰身,一手扶着足月的肚子,两条腿在衣衫里不停地颤抖,连说话都喘不匀气儿。
“你们能拦住我的方式,便是杀了我和腹中孩儿,再没有第二条路。”燕归晚目光炯炯,一步一步地往瑞祥宫的方向走去。
钱黎站在她的对面,一点点的向后倒退,“驸马留步,末将可不想伤了你。”
“让开!”燕归晚没有看她一眼。
瑞祥宫中的徐钟卿大笑不止,“九弟可瞧见了,这便是你那好妻主,夜间擅闯皇宫,吾这就可以定她死罪。”
“三姐大可以定她的罪,横竖我们一家三口一起死在这皇宫里。”徐墨卿潇洒地推开宫门,大步向宫外跑去。
徐钟卿立在宫殿中,一时间百感交集,错的人真的是她么?
徐墨卿边跑边笑道:“晚儿,你且站下,等我过去!”
燕归晚便真的停下脚步,点了点头,虽然在黑夜里,他未必能看得清楚。
是很长一截子路却走的很短暂,徐墨卿就那么出现在她的面前。无比灿烂地笑着,捏住她的脸颊,“担心我了?”
“等不到殿下回家,晚儿就来了。”燕归晚眼中泛着泪花。
“傻呀!”他拦住她的腰肢,“走,咱们回家。”
任凭多少侍卫、女史在看着他们,他们都视若无睹。在生与死的多次考验下,他们还有什么可顾忌、担忧、害怕的?
只往前走了两步,燕归晚便顿在原处不动。徐墨卿一愣,紧张道:“晚儿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哥哥……我……要生了……”燕归晚瞬间双腿跪地,羊水已浸湿她的下裳。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