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中秋之月如同玉盘高挂。
玉盘东升西落,时辰已经晚了,整个九州都沉浸团圆与美满的梦乡中,但这一支车队仍然不知疲倦的奔行。
马车上,韩一闭目修行《五然心法》,如今他小腹中的真元之火已经有双拳般大小。
车队隐约来到一座城池,韩一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城门上写着“铁镇”二字。
韩一心中感慨,想起与青儿初到铁镇,结实风欣月、大闹拍卖行,后来被铁无涯囚禁在天狱中的事情,种种回忆涌上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如今再回铁镇的韩一,与一月前的光景极大不同,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
“青儿…你跟奶奶还好吧。”韩一陷入呆呆的沉思中。
直至一句吆喝声,彻底打断了他的思路。
“快点!直接赶到天狱,带上犯人!我们要连夜赶路!”为首的武者喝令道。
这时,韩一从回忆中缓过神来,他听到的这句话好像画笔一样,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浮现的阴谋。
车队飞驰在铁镇的街道上,韩一对于眼前的环境越来越熟悉起来。
夜晚的铁镇,远没有他初到时白日的繁华,街上一片死寂,只有大户人家挂起的红色的灯笼,才让他感觉到一丝中秋佳节带来的暖意。
韩一望着四围,他看到醉酒姿态的龙雕,韩一知道已到了“醉龙香酒坊”。
少年眼前彷佛出现风欣月豪饮的场面,那是初次见她的时候,甜美、豪爽、又带点辣辣味道的女子。
少年的回忆并未就此止步,接下来,他想到在酒坊、拍卖会,自己三番五次在这疯丫头手里吃亏;他又想到分离之时,两人痛饮的景象。
想着想着,韩一竟然笑出了声,这笑声引来了四围武者的眼神。
“坏了,险些忘了下车。”
韩一纵身一跃,已经从车队上翻身而下。而车队则直接无视少年的离开,策马扬鞭,径直前行。
因为过了酒坊,前面就是铁晴的茶楼了,这是韩一急于下马的原因。
韩一心中拿定主意,既然这件事与天剑山和铁镇都有关系,那不如刨根问底,看看这些人背后究竟有什么阴谋。而在铁镇,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就是铁晴。
黑夜中的茶楼,就好像是深色的茶叶安静的悬浮在浓烈茶水中。
想起铁晴,韩一曾经将她错认成丝玉,除此以外,韩一对于她在拍卖会上的帮助之举非常感激,多亏了她的援手,青儿奶奶才能拿到枫叶灵芝。
并且,铁晴爱笑,举止典雅,言谈却不拘泥小节。
因为比韩一等人年长几岁,最喜欢调侃韩一与青儿的关系,常常像是催熟剂一样把青儿的脑袋变成熟柿子。
想到这里,韩一心里偷笑起来。
古朴典雅的茶楼此刻就在韩一眼前,虽然门窗紧闭,但寻常高墙已经无法阻挡韩一,他催动小腹中的真元之力,双腿一弹,整个人稳稳的落在院子内。
令韩一感到不适的——原本热闹的茶楼,在夜晚显得无比清冷落寞。
更令他惊讶的是,亭台楼阁间,都挂着白色的挽联,挽联的色泽已经变得略显陈旧,但站在茶楼中,仍有种令人置身灵堂的感觉。
“这难道是?”韩一想起数月前饭桌上的一幕,这一定是铁晴为了祭奠弟弟而挂起的。
铁家少爷的死,摆明有人想嫁祸给吕迹,会不会是跟自己遇到的车队,还有那个神秘之人有关?
韩一想着想着,已经来到茶楼之中。
只是原本茶楼中心一大簇橙红茑萝花,已经变成一簇茂盛的杭白菊,好像对死者最为纯净的哀悼。
韩一捏手捏脚,生怕惊动什么人,绕行到铁晴的房间。
夜已经深了,看起来铁晴还没有睡,房间中传出昏暗的米黄色光亮。烛火本是红色,但被蒙上一层窗纸后,就被蒙蔽了原本的样子。
韩一在门口停了片刻,只有一股茶香透过门缝钻了出来,那是杭白贡菊的香气,韩一觉得茶香沁人心脾。
“咚咚咚…”
韩一一贯的作风,没有任何犹豫,就敲下门去。他觉得任何事情直来直去更简单些。
“谁?”铁晴的声音,夹杂着兴奋。韩一并不知道自己是否发生了错觉,他确实从声音中听到一丝兴奋。
“咚咚咚…”
韩一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加快了叩门的力度与频率,这样会显得更为有诚意。
人还未开门,但一股清新的茶香先扑了出来。
“咯呦”一声,门被轻轻揭开。
铁晴略带娇羞的脸上,笑如银瀑,少女的头发湿漉漉的,就好像是从她的眼神里拧出的水打湿一般。
只有一张薄如蝉翼的轻纱披在身上,整个白蜡烛般的身子,若隐若现。那是令人无法自拔的美,少女若隐若现的隐秘,如同黑色沼泽般,令少年眼前一晕。
当铁晴看到韩一时,银瀑似的笑容当场结冰,她整个人,包括如同秋水一般的眼神都停滞了一秒,变得非常尴尬。
而韩一则更为尴尬,“对…对…不起”,韩一反应是最快,赶忙抢先把门掩上。
门掩上,一切又沉睡到黑夜之中,但并不代表他什么都没看到……
韩一站在门口满心叫苦,甚至想逃的念头都有了。
就在这时,门“呲啦”一声,猛地拉开,不等韩一反应,一只素手,衣袖包裹到手腕,严丝合缝,将韩一拽入门内。
除了四围弥散着的茶香,韩一进到铁晴的房间,好似进入了一个古树的根雕布置的原始森林,只有睡榻前,洒满白色玫瑰花瓣的土瓦状浴盆,才显出一丝女子的柔情与魅惑。
显然,女子刚刚沐浴完。
“怎么是你?”铁晴这时已经披上宽松的睡袍,面色绯红,女生对于这种最私密的冒犯总会持两种极端的态度,但铁晴却是第三种态度。
“我…我有急事要告诉你。”韩一极力的把尴尬转向话题的中心,试图避开面前女子的目光。
“有急事…告诉我?”铁晴眉头微缩,道:“上次的事,你们不辞而别…”
未等铁晴说完,韩一抢过了话茬,“上次你弟弟的事,我们是被冤枉的…”
未等韩一说完,铁晴似乎有比韩一还要要紧的事:“你不必多言,我已经知道了,但你现在必须离开…”
“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一只天剑氏族运送囚牢的车队,他们被人劫持了,现在已经到了铁镇,正在去天狱的路上,好像要接什么犯人。我想与铁镇有关,特地来转告你一声。”
韩一一口气讲完,要看铁晴的反应。
铁晴眉头紧皱起来,“遭了,既然这样,恐怕你已经来不及走了,先赶紧藏起来。”说着把韩一藏进床底。
这般这般,铁晴嘱咐好了韩一,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千万不要出来。
正如铁晴所预测的,韩一还未想通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门外再次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寂静的黑夜之湖,被这叩门声激荡开一丝涟漪。
“啪嗒”似乎门是从外面推开的,因为韩一贴着地板,所以能够听清来人急促而孔武有力的脚步声。
“嗯…”
继而,是铁晴的一句嗯哼,好像是小猫被人掐到半空中的唉哼。
韩一从床底向外看去,一双脚从走进内室。
紧接着,是滑落在地的铁晴的衣袍与身上的轻纱……
这令韩一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能够想象出,铁晴被男子抱起在怀里的画面……好似刚刚那个令他无法自拔的隐秘沼泽,令韩一的瞬间变得脸红脖子粗。
“你答应我的事情怎么样了?”铁晴在男子如饥似渴的纠缠中,说出这番话已十分不容易。
“第一件事,你弟弟的死确实如你调查的结果,我已经查实。第二件,我已安排好一条你与你父亲逃走的路线,至于你父亲要不要跟你走,哼哼,那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其他人…其他人怎么办?”
“其他人?就算我们不杀你父亲的手下,天剑氏族的人也绝不会放过他们。所以,他们必死无疑!”
当韩一听到这句冷血的说辞时,心脏咯噔动了一下,因为他曾经见识过铁无涯手下的身手,铁无涯身边一个寻常侍卫,可以单臂擒下风欣月,显然个个都是高手,而在这个人口中,却如寻常草芥。
“你们究竟要从天狱中接什么人出来?”
铁晴酥麻的声音,彷佛融化的白蜡流淌在男子怀里,能把任何坚固的嘴唇大门打开,直到她找到她要的东西。
饶是这样,当这个男子想到天狱之人时,语调变得极为惊恐起来。“…这…这可不是我能够知道的”,接着他的话锋一转,“美人儿,你现在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说着,淫笑声彻底撕破黑夜的寂静。一件白灰色的蚕丝状的衣袍摔落在地上。
韩一脑海中传出重山白剑的声音,“小子,刚刚这个人的气息被这件白灰色的蚕丝袍几乎完美的掩盖,我现在可以断定,他就是我们在车队中遇见的怪异之人。”
“老头,那…那现在怎么办?”韩一并非害怕这怪异之人,他只是犹豫,害怕面对一丝不挂的铁晴。
“还能怎么办,再晚一秒,那姑娘可就要…咳咳。” 古剑圣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