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麻城到宛城的官道上,行进着一支队伍,中间簇拥着一位主帅,古铜脸色,黑眉朗目,阔鼻大口,不怒而自威。
此人正是张遇。
“张刺史,已近午时,前面正有一片开阔地,不如就在此扎住人马,歇息一下。”谋士王旭建议道。
张遇抬头看了看日头,传令人马就地歇息,埋锅造饭。
王旭嘱咐传令官,让炊事营把灶台继续减少五百个。
时值隆冬,北风徐吹,寒气透骨。随从生起一堆篝火,张遇与众文武一同围着烤火。
“王先生,你这‘减灶之计’可苦了我们,敌军拼命追赶,已经快踢到我们屁股了!”张遇苦笑道。
“张刺史不必担心,我有意让敌军疲于奔命,我们好以逸待劳,一战成功!”
“最好如此!”
“我们向桓温写了求援信,他们为什么迟迟不肯发兵救援?”武将郑淮问道。
“哎,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背叛冉闵南投桓温,现在是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弄得我们实在是狼狈不堪,就像古人说得,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似漏网之鱼。”张遇自我揽责,苦涩地自嘲道。
“张刺史何必太过自责,冉闵政权风雨飘摇,天下本来就是司马家的,我们投靠朝廷,不过是认祖归宗罢了,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谋士匡正出言安慰。
张遇默不一言,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张刺史,咱们不会是上了桓温的当吧,我们归降朝廷,原指望他们能趁赵国覆灭中原大乱的大好时机北伐,一举光复河南,殄灭胡人,我们也好做个内应,想不到他们竟让我们携众渡江,渡江也罢,但为什么不派兵来接应啊!”和郑淮一样,武将赵挺也是满腹牢骚。
“我看桓温是信不过我们,才让我们携民渡江的。”武将郑淮说道。
“大家不要胡思乱想,我看桓将军是真心的,他不发救兵可能有难言之隐吧!”匡正说道。
“先放一放这个话题吧,当务之急是考虑怎么样才能化解腹背受敌的危机!”张遇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王先生,你不是说以逸待劳,能够克敌制胜吗,不妨给大家细说一说制胜的战术!”
“张刺史,您看那边是什么!”说着话,王旭用手往南边一指。
“没有什么,不过是一片竹林。”匡正不以为然地说道。
“造几千个竹筒,把煮熟的豆子盛在里面,可以打败追兵。”王旭说道。
“此话怎讲?”张遇听得一头雾水,众将士也迷茫地看着王旭。
“追兵日夜兼程,追上我们必定疲惫不堪,人不食,马无草,我们只需如此这般,定能杀追兵一个落花流水!”王旭凑近张遇的耳朵,压低声音,把自己的计策说了一遍。
“哈哈哈……”
张遇拍手大笑,脸上乌云一扫而光。他立即传下两道将令,让张忠去收集老百姓的豆子煮熟,让马飞带人去砍竹子造竹筒。
“王先生,宛城被拓跋雄占据着,堵住了我们南下的路,这可如何是好?”张遇继续向王旭问计。
“往前再走几十里路程就进入了宛城地界,现在宛城有两股汉人势力,赤龙堡的赵天亿,涂家铺的黄羡,我们应该寻求他们的帮助,不能再往前走了,得占据有利地形,待打退强敌后再考虑去路。”王旭和盘托出了自己的策略。
“他们只有几千人马,和我们加在一起也只有三万人左右,怎么能抵挡得了刘国的十万大军!”要和刘国抗衡,张遇显然底气不足。
“根据我的推断,刘国的人马至多也就是五万多人,我们人数虽少,但以逸待劳,与赵天亿和黄羡联合起来后,形成犄角之势,打退刘国易如反掌!”
张遇一边听王旭分析局势,一边不停地点头。
“报,赤龙堡赵四求见!”一个士兵跑过来禀报。
“快请过来!”张遇眼睛一亮。
“叩见张刺史!”赵四给张遇施礼后,递给他一封赵天亿写的亲笔信。
信的大意是邀请张遇到赤龙堡外面安营扎寨,赤龙堡愿意出全力协助他,共同打退刘国的追兵。
张遇看信后喜笑颜开,重赏了赵四,当即给赵天亿写了回信,让赵四带给赵天亿,信的内容就五个字:就依赵堡主。
恰在此时,张忠、马飞也把豆子和竹筒都准备好了:整整造了三千个竹筒。
张遇开始派兵遣将,他令赵挺率五千人马埋伏在竹林附近,待刘国的追兵赶来时,就从左右两翼冲击敌阵,一边杀敌一边将盛满熟豆的竹筒扔到地上,务必要让豆子洒出来。
赵挺接了将令,点齐人马,领了盛满熟豆的竹筒,去设埋伏去了。张遇则带着大队人马直奔赤龙堡而去。
再说石信,被李福装扮火神吓走后,就顺着宛城的方向追了下去。路上老百姓越来越多。他们看到胡兵骑兵来了就纷纷四散而逃。
石信带兵纪律酷严,被他执行军法杀死的部下不少于十分之一。酷法威逼之下,众骑兵追了两日一夜,尽管大家累得筋疲力尽,仍然振奋精神快马加鞭。
“石将军,众将士累得快受不了了,不如让大家休息一会儿再追!”有位偏将进谏道。
“不行,你没看到吗,张遇营地的灶台在持续地减少,这足以说明,听说我们的追兵杀过来后,他们的兵士都逃亡得差不多了,我们追上去一鼓作气就能生擒张遇,很快我们就能到刘国将军那儿去领赏了!”石信不依不饶,继续催促部下追击。
到午后申时,追到一片竹林前,忽然四下鼓号齐鸣,两支人马从左右两翼冲杀过来,正是赵挺的人马。
石信自恃骁勇,毫不畏惧,拍马舞刀迎了上去。他的手下也毫不含糊,虽然连续跑了两日一夜,战斗力仍然不弱,个个奋勇争先。
双方顿时战作一团。
噼里啪啦……
赵挺指挥的这些士兵一边和敌军交战,一边把怀里的竹筒掏出来,重重地摔到地上。竹筒撞到地面后,装在里面的豆子喷洒而出,浓郁的豆香便四下弥漫开来。
一闻到豆香,石信手下骑兵的战马就再也不听使唤了,它们只管伏下头舔食散落在地上的豆子。连续地奔跑把战马给累坏了,也饿坏了,这时哪里还顾得上听人的指令。
在设埋伏之前,赵挺已吩咐手下将战马喂得饱饱的,他们的战马并没有闻到豆香而不听指挥。
战马不听使唤,石信的部下就像一个个坐在马上的活靶子,丝毫没有了抵抗能力。
这下可把赵挺的部下给乐坏了,他们挥动手中的钢刀,砍瓜切菜一般,把石信的军队杀得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乱世双雄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