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牧和老板谈话的时候，酒吧的门被推开，神父走进了酒吧。
只是神父精神头似乎不太好，他好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胡须乱糟糟的，灰白的头发也变得油腻，眼神一片灰白而朦胧，完全没有一丝活力，像是经受了很大的打击一般。
陈牧快步走到了神父面前，惊喜的喊道：“神父！你还记得我吗？”
神父抬起了头，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色彩，不过却是茫然。
看到神父摇头，陈牧有些急了，急切的解释着他和神父在医院见到过，当时还在向雪梨的病房外见过。
说着，陈牧焦急的问道：“神父，你不是向雪梨家人的朋友吗？你知道向雪梨他们搬家去了哪里了吗？”
闻言，神父的眼睛里蓦地闪过一丝哀伤。
神父低下了头，摇头道不知道。
陈牧还要追问，老板笑着开口道：“陈牧，虽是好不容易来的客人，但是也不能这么激动哦！”
陈牧看着老板温和的笑脸，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了一边擦拭着桌子，但是目光却一直放在了神父的身上。
神父坐在吧台前，吴常面色漠然的端起一杯红酒递给了神父。
神父摇了摇头，低声道他喝白酒。
老板对吴常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坐在了神父面前，开口道：“神父，我看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啊？不如我陪你喝一杯，谈谈心如何？”
神父抬头看了眼老板，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背负的不是心事，而是罪恶！”
说着，神父一脸哀伤的接过了吴常递过的酒杯，长长叹了口气。
“哦？”老板像是来了兴趣，笑眯眯的问道：“神父背负的又是怎样的罪恶呢？”
神父扭过头，认真看着老板，一字一句的道杀人！
神父本以为会从老板脸上看到惊讶或恐慌，但是让他意外的是，老板一直笑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
神父疑惑的问道：“我是杀人犯，你不怕吗？”
“有什么可怕的？”老板笑着摇头，低声道：“来到酒吧的，基本都是酒鬼，我怕什么？”
“酒鬼？”神父愣了一下，随即倒是笑了：“你说的倒也不错。”
说着，神父狠狠灌了一口酒，然后咧嘴长舒了一口气：“我啊……不是什么神父，以前倒是，不过后来被驱逐了。”
神父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年轻的时候还是留学生，在国外混进了教堂，当上了一名神父，本想替人排忧解难，听人诉解忧苦，做个伟大的代神者，但是，某一天，我忽然想通了，我似乎和那些浑噩度日的流浪汉没什么区别啊！”
神父的眼中挂上了泪水，他哽咽道：“听人诉苦，安慰别人几句就自以为伟大了吗？到头来不还是什么没有解决吗？我问其他神父，我们究竟在做什么？他们正儿八经的说我们在聆听上帝的声音，传播上帝的福音！哈哈！我特么的那么多年，坚信上帝的存在，但是我哪有听到过上帝的声音，我又问他们，上帝说了什么，他们说上帝说的都在圣经里，当他们这么说时，你知道多么可笑吗？”
神父癫狂的大笑了起来，然后一抹眼泪，咬牙切齿的道：“我知道，圣经不过是后来人编纂的东西罢了，什么上帝语录，根本就是胡扯！呐！因为我的思想太过危险，便被教堂除了名，你说，要是放在以前，那些满口慈爱悲悯的上帝信徒们，会不会把我当成异教徒烧死？”
老板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你看，这就是那些家伙的本质，不过是为了寻找寄托而编纂出来一些莫须有的东西，然后想当然的自我催眠，真是可怜。”
“那你现在……”老板指着神父身上的灰色长袍，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种东西比较耐脏。”神父笑呵呵的说着，闻言，老板倒也笑了。
神父接过吴常再次递来的白酒，学着老板的样子珉了一口，低声道：“后来呢，我就回国了，本来已经成了一个为了生活三餐忙碌奔波的平凡人，没有什么信仰的普通人，但是有一天，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神父瞪大了眼睛，他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眼球还在颤抖着，一副疯癫的样子。
神父激动的喊道：“我看到了死神！他坐在金色的王座上，他带着白色的面具，双眼一直看着我，一直看着我……”
“那么，然后呢？”老板笑着问道。
“然后……”神父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低声道：“然后我怀里就有了半张纸，他说这是死神圣经的启录篇，让我好好保管。”
“半张？你这不是有一张吗？”
神父苦笑着将纸放到了怀里，低声道：“剩下的半张是后来从天而降的。”
说着，神父喝了口酒水，低声道：“那次见到死神后，死神给了我半张启录篇，当时我就明白了，死神和上帝不一样，死神是真的存在的，他选中了我，他想让我做些什么！”
“于是我便游说那些生活在苦难的人们，告诉他们，上帝解救不了他们，但是死神在看着我们，他终有一天会出现，会带走我们的灵魂，让我们我们脱离苦海。”
老板再次笑了：“你们倒是疯狂。”
“是啊！信仰死神的确挺疯狂的。”神父苦笑道：“后来死神果然出现了，给了我剩下的半张死神圣经启录篇，然后……让那个女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神父攥紧了拳头，低声道：“那个女人有个很可爱的女儿，患了白血病，死神让我拯救那个女孩，可是，我怎么做的到呢？于是我开始怀着虔诚的心看启录篇，然后我发现了……”
神父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他瞪大了眼睛开口道：“我发现启录篇其实是召唤死神入世的方法，但是代价，却是一条人命！”
“为了拯救一条命，而搭上另一条命，是对的吗？我再次开始了思考，所以当那女人求我救救她女儿时，我一直想法拖延着，并且把她会死的代价也告诉了她，希望她能放弃。”
神父的声音越来越颤抖，最后哽咽了起来：“但是，那女人竟然铁了心要救她女儿，于是我就……我就……亲手杀了她！”
说完，神父嚎啕大哭起来，他泪眼朦胧的看着老板，哭泣道：“救下一个人，就要死去另一个人吗？死神一命换一命的做法，和毫无作为的上帝，哪个是对的，哪个是错的，我已经分不清了啊！”
老板看着犹如孩子般痛苦的神父，他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对神父轻声道：“其实那女人应该感谢你吧？毕竟那女人的希望就是能让她女儿有活下去的希望，你给了她们希望不是？”
“但那是用那女人的命换来的啊！”神父哭喊道：“她们两个的希望都满足了，但是谁又能给杀了那女人的我希望呢？我……我杀人了啊！我可是杀人了啊！”
“谁知道呢？或许上帝可以吧。”老板笑呵呵的说了一句冷笑话。
神父怔怔的看着老板，然后他擦干净了眼泪，说了声抱歉。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说了那么多，可能喝醉了吧。”
老板笑着摇头，示意没关系。
神父不再说话了，他看着吧台怔怔出神，过了好久，他抬手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打了个酒嗝，踉踉跄跄的向酒吧外走去。
“喂！你没给钱呢？”
一直注意这里的陈牧慌忙喊了声，但是却被老板拦住了。
老板笑眯眯的看着踉跄的神父，低声道：“他已经留下了比钱要重要的多的东西。”
陈牧疑惑的看着老板，好奇的问道：“老板，刚才你们在谈些什么？”
陈牧刚才虽然一直盯着吧台的方向，但是老板和神父他们二人交谈着什么，陈牧却是一句没有听清。
有时候神父看似很激烈的大喊，但是声音却没有传到陈牧耳边，格外奇怪。
老板看着陈牧，拍了下他的肩膀，笑眯眯的道：“我可是很温柔的人，遇到别人有些想不通的心事，我自然要帮他们排解一番。”
说完，老板哼着歌走到了角落里，一个人悠然自得的下着围棋，吴常则是从裤兜里掏出了白布，认真仔细的擦拭着吧台。
见状，陈牧叹了口气，开始继续擦拭着酒吧的桌子。
酒吧外的小巷里，神父扶着墙壁开始大吐特吐，直到苦涩的胆汁都吐了出来后，神父这才停下。
神父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他靠着墙壁，双眼茫然的看着天空的明月。
也不知道吴常给了他什么酒，只是小小的两杯，便让神父变成了这样。
神父只觉得他脑袋晕乎乎的，天空的圆月竟然逐渐变得模糊，甚至变成了两个。
“上帝……死神……”
神父苦笑着甩了甩头，随即大喊道：“狗屁！都是骗子！一个啥事都不干，一个践踏别人生命！都是骗子！”
说完，神父再次干呕起来，直到眼泪都憋了出来，神父这才坐起了身子，看着天上两轮窄小的血月，大笑不止。
“哈哈！果然都是骗子，一个二个都是沾了血的骗子！”
喊完，神父怔住了，他甩了甩脑袋，努力的瞪大了眼睛，这才发现刚才看到的并不是月亮，而是一个人的双眼。
这人很年轻，留着细碎的刘海，相貌清秀，皮肤白皙，眉眼狭长，但是他的眼球却是红色的。
不！眼球不是红色的，而是被细密的血丝笼罩，看起来像是许久未睡一般。
这人鼓出来的猩红眼球像是要滴出鲜血一般，而且这双眼球还在颤抖着，毫不客气的流露出了贪婪和兴奋。
神父并没有被这双血眼吓到，他打了个酒嗝，笑呵呵的问道：“你是地狱的恶魔吗？是因为我杀了人，所以要带我走吗？”
那人没有回话，只是死死的盯着神父。
神父扶着墙壁艰难的站起了身子，伸手搭向那人的肩膀。
“走吧，快带我走，让我解脱吧……诶？”
神父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的胳膊，刚才他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然后……
他的胳膊竟然成了森白的骨架！
那人伸出了舌头，舔干净了溅在嘴角的鲜血，然后兴奋的大喊了一声，一刀捅在了神父的脖颈。##### 死神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