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肖娜提高声音。

　　“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现在对我来说，你想到的那些，是最不重要的。还有，我无所谓别人是不是当我是宁太太，甚至，无所谓宁望到底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她声音渐渐有些低。

　　其实到底不是不在意，而是没有时间在意了。

　　“你不爱他不在乎他了，对不对？”肖娜的表情突然很悲伤。

　　方楠想了想，点点头，“算作是吧。怎么，你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嗯，我不高兴，可不是因为你爱他，而是因为，没有爱，我喜欢的那个有灵性的阿南姐姐，或许会变成另外一个人。阿南姐姐，你知道有个词语叫做高山流水觅知音吗？我从小就被认为是天才，所有人，包括慕知寒都宠着我，捧着我，父母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更因为我的天分，把我当成一个特殊的人。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孤单，没人真的理解我在画什么，没人知道我设计的是什么，所以他们就说，我不适合设计，只适合画画，他们就不让我做设计，我只好偷偷做，偷偷画。可是那次，阿南姐姐，我看到你的画，我就知道你跟我是一样的人，他们说那幅画好，但他们一点儿都看不懂画里姐姐的孤寂，姐姐在等知己的心情，那些人只看到姐姐修复好的饰品，却连宁望那个蠢货都没有发现姐姐偷偷加上的那颗小小的红豆，还有，我记得姐姐给宁望润色的作品，那种潇洒的气度，和画里一模一样，姐姐做出的展示图，让我想到一句话，那是我最喜欢的诗人的诗句，‘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那样的风流，怎么能是宁望那个满身铜臭味的臭男人配的上的，也就只有慕知寒……”

　　她突然低着头，不说了。

　　“慕知寒？他懂你对吗？”方楠试探着问。

　　肖娜摇摇头，“他只是唯一一个不会对我说不的人，仅此而已，可是姐姐的风流潇洒，他也不会懂。我懂。”她郑重的加上最后一句。

　　其实不必，她说到那颗红豆的作用，她说到她画里的孤高，她就明白了，的确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她和肖娜的心灵契合，果然是不需要人与人之间相处的那些通用模式来进化的，既是知音，相遇即是相知。

　　“所以，我一直在找姐姐。我也曾以为是孟婉莹，可是见过她一次后我就知道不是她，她没有姐姐那么风流的，她也不会那么大气磅礴，她喜欢红豆，一定喜欢的是‘玲珑骰子安红豆’那种小家子气的诗句，而不是‘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的自然美，她也绝对说不出，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这样的话。”肖娜的话，简直就是在给方楠讲她寻找她的故事，听得方楠都入迷了。

　　她想起自己少年时画的那幅山水，山水中李白酒醉大笑出门，旁边题的，就是这句诗。

　　“你居然记得画上的诗句。”她忍不住轻轻的说。

　　“当然，姐姐是我见过最风流，最潇洒的人了。可是我没想到，真正见到姐姐，却是这么平和的一个人，所以我好难过，好生气，生气宁望把姐姐变成这样的人！”肖娜红了红眼眶。

　　“我没变。”方楠亦是红了眼眶，鼻子也酸酸的，她握住肖娜的手，“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姐姐的心还是那颗心，本性还是那个本性。”

　　“嗯，我看出来了，姐姐，这叫天才的自信，你说对不对？”

　　到底是青春年少，肖娜立刻又洋洋自得起来，仰着小小的下巴，求宠爱似的笑问。

　　“是。”

　　这回方楠没反驳她。

　　她感激上苍，在她即将死去的时候，让她遇到肖娜这个知音。

　　这一天，方楠都跟肖娜在一起，吃饭，去她自己的小设计室，看她的画儿，帮她给衣服搭配配饰，再到最后修改设计稿，做PPT，忙的竟然忘了时间，甚至连手机震动过无数次都不知道。

　　直到被肖娜拉到大展后台，看到那么多忙碌的模特，她才想起什么似的，有了些胆怯的心思。

　　“娜娜，我真的不能帮你走秀。”她低声道，“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肖娜跟她相处一天，也理解她了。她跟自己一样有点儿自闭，只要是可以避免的麻烦，都会避免。

　　而且她看得出来，方楠有别的计划，似乎从来没有准备跟宁望过一辈子。更知道，今天她电话想了无数次，多半都是宁望打过来的，她看到了，但没有提醒她接。

　　现在只怕宁望的情绪已经很失控，如果她再硬拉着她跟宁望作对，只怕会给她惹来麻烦。

　　“那，那套衣服我不展示了！我送给姐姐，姐姐你穿来让我看看好不好？”她问。

　　看她那难过的样子，方楠很是不忍。

　　“我好好给模特化妆，其实也是可以试试的。”方楠提出折中意见。

　　“姐姐，我不缺钱，无所谓名，我做这些就是想让自己开心，想让大家喜欢我的作品，如果要凑合，我宁肯不做，所以姐姐，你不帮我走秀我不勉强你，我只想看看，我给姐姐设计的衣服，姐姐穿上是什么样子的。”

　　肖娜真诚的拉着方楠的手，满目期待。

　　方楠真的不忍拂意，只好点头，“好，我穿来给你看。”

　　带着衣服和助理，方楠进了后台。

　　肖娜大约真的很喜欢她那幅画，整条裙子都采用半胡服的款式，水墨色彩，窄袖窄腰，穿在身上，自有一股风流洒脱的气度。方楠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把一头长发放下，认认真真将头发盘在头上，在束上一段同色发带，留一侧长发在左侧，再画上妆，从服装间走出来时，整个后台的模特都被惊艳了。

　　她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艳羡的看着她身上那件裙子。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条把水墨山水用手工绣在上面的裙子，才是肖娜今晚真正的压轴服装。

　　“姐姐真漂亮。”肖娜一边说，一边让摄影师抓紧时间给方楠拍了几张照片。

　　“谢谢。”方楠轻轻说。

　　“要是有同款的旗袍，姐姐就能穿着出门了吧？”肖娜突然想到，立刻转身，抓起一张纸就开始设计。

　　方楠无奈，只好就穿着那件衣服，站在她身边，低头看她在纸上一阵挥洒。不多时，一件同款的旗袍大样已经出来，肖娜看了又看，甚是满意，对方楠道，“姐姐，我把这件旗袍做出来，送你！”

　　“好啊！”方楠也很高兴。

　　没有女人会不喜欢漂亮的衣服，更何况，是她这样爱着的风格，她轻声说，“娜娜，谢谢你，我真的很喜欢。”

　　“姐姐喜欢，当然就对呀，我和姐姐是知音呢！”肖娜高兴的拉着她的手，才要再说什么，门口突然传来冷冷的一声。

　　“我当是谁，在后台里神乎其神的传着什么天女下凡，原来是你。”

　　那声音不用细听，也知道是宁望的，而且一定是宁望生气了的时候发出来的。方楠的肩头下意识一颤，肖娜已经感觉到，回头气鼓鼓的瞪着宁望，冷声道，“宁先生，你这样跑到别人的后台，是不是太失礼了，而且，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你是来剽窃我设计的？”

　　肖娜的确聪明，一句话就猜到了宁望的痛处。

　　他立刻皱起眉头，盯着肖娜，只是却迟迟没有开口反驳，而是把肖娜上上下下都看了一眼，再看看周围模特，下意识的问，“你是肖白什么人？”

　　“用的着你管？”肖娜翻了个白眼。

　　方楠都想扶额，她太了解宁望，肖娜要是承认自己就是肖白，或者宁望还不信，可她这个表现，分明就是告诉宁望，自己就是肖白！

　　果真宁望眼里透出几分笑意来，上上下下把肖娜打量一圈，朝她伸出手，“肖白，你这个女扮男装的办法的确不错，我还真没认出你，你好，我是宁望，这种时候认识，应该不会让你反感吧？”

　　“会。”肖娜一点儿都没有被人揭穿的惊讶和戒备，直接回答。

　　宁望垂在半空的手一跳，方楠以为他会生气，但他居然把目光转移到她身上，厌恶立刻毫不犹豫的透出来，但他居然笑了，越过肖娜，就要走到方楠面前，可肖娜拦住他了，“你想干嘛？这是我的后台，你闯进来已经很没礼貌了，还想对我的模特做什么？”

　　“你的模特。”宁望嗓子里发出不屑的笑声，打量着方楠。

　　他想讽刺两句，可是说不出，他甚至下意识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因为他从来不知道，方楠是这样的一个美人儿，那温柔娴静中透出的灵动风流，绝不是普通女子能有的，纵然是垂眸站在那里，纵然照旧看着冷，但那一身衣服，却将她的优点，全部都暴露出来。他突然再也忍不住，竟然冲动的拨开肖娜冲到方楠面前，一把把她扯到自己怀里。

　　“一个已婚女人，穿着这样抛头露面，方楠，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话音刚落，一个耳光就落到他脸上了。 小幸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