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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望而不及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室鞅 4315 2021-04-06 13:19

  章邯、蒙毅跟着阎乐入了咸阳宫,行至政事殿玉阶下,远远看见章平正来回踱步,似是等候许久。

  “蒙大人!章将军!”看见人来,章平着急迎了上来,一眼瞥见阎乐在侧,旋即又收起面上愁色,敛容正色道,“陛下有令,由我一人送章邯将军入殿,其余人等请止步。”

  “你一人去?”阎乐不大放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行吗?”

  “这里是政事殿,守卫森严,你还怕章邯将军跑了不成?”章平轻轻笑了笑,莫名带着些嘲讽。

  听他来言不善,阎乐十分不悦,冷眼质问:“你这话何意?”

  “阎将军别误会,都是为陛下办事罢了。”章平并不惧他,依旧心平气和,“若是阎将军担心我抢你功劳,那大可不必。陛下已经发了话,这次多亏你心细如发、眼明如镜。待问完章邯将军之后,定会重重奖赏你。”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若有似无地瞄了一眼蒙毅。蒙毅一早就猜到是阎乐暗中捣鬼,听章平这般暗示,更加坚信是他的眼线将章邯的行踪泄露给了嬴政。

  阎乐被这话噎住,想再分辩又怕言多必失,索性不再理他。

  章平转身看向章邯,客气地拱手让礼:“陛下等你多时,请吧。”

  章邯点点头,刚准备随他去,被蒙毅拦下:“人是我找到的,理应由我向陛下禀明一切,我该一同去向陛下请罪!”

  章平理解他的忧虑,想要劝慰几句,又顾忌阎乐在侧,只好委婉劝说:“大人,陛下只说要见章邯将军一人,并未提到您的名字,您还是在这里候着吧。再说了,陛下只是要找他问话而已,您无须多虑。”

  事已至此,蒙毅实在无法安心地置身事外,他还要坚持,只听章邯笑了笑:“章平都说了,陛下只是问话,不会有事。你不是还有公务在身?去忙你的吧,不要耽误了正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握紧了蒙毅的手。蒙毅顿时明白过来:“好,那我先走,等你回来我再寻你。”

  说罢,他朝章平略一颔首,转身匆匆离去。

  章邯望着他的背影愣了片刻。

  既然嬴政已经知晓,那么就必须尽快将情况告知蒙恬。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蒙毅能赶在嬴政问罪的诏令之前提醒蒙恬,好让其事先想好应对之词。若是责罚无法避免,他惟求不拖累其他人。

  眼见蒙毅已经走了,自己继续杵在这里实在尴尬。阎乐虽有不甘,却也无法,只得紧随其后愤然离去。

  章邯回神,仰头朝飞檐承天的大殿遥望一眼,跟在章平身侧上了玉阶。

  一路上,章平看似面无表情,却是缝插针与他小声说了几句,大抵都是关于赵高与阎乐如何告密,以及嬴政眼下的情绪。

  “陛下虽然脸色不太好,却没撂什么狠话,只说要亲自问你情况。你待会只要诚心诚意认错,想必他不会真的罚你,不过就是吓唬吓唬你罢了。”

  章邯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无声笑了笑。

  章平待在嬴政身边的日子不长,还不曾真正了解他的脾气。这一次,自己算是彻底令他失望了吧?

  进了书房,章平复了命。嬴政没说什么,挥手示意他先退下。

  四下无人,只有嬴政面无表情地端坐在书案边,一双眼睛冷冷望着自己。章邯一阵心虚,忙跪下身去伏地叩拜。

  “臣章邯参见陛下。”

  “你奉命戍边,如今擅离职守便等同于临阵脱逃,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这么多年,朕算是小瞧了你。”嬴政的声音飘了过来,没什么温度,冷冰冰的,令人胆寒。

  章邯深伏于地,不敢抬头:“臣知罪,甘愿受罚。”

  “甘愿受罚?呵。朕若是就这样罚你,你虽嘴上服软,但心里恐怕仍是不服的吧?”嬴政轻哼一声,拧起眉头,“直起身来回话!既然敢违抗军令,眼下又这般畏畏缩缩,却是演给谁看?”

  “臣并非是演,臣是真心实意知错,心甘情愿受罚!”章邯挺直腰板,迎上他那极具迫力的目光,“臣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求陛下网开一面,不要牵连其他人。”

  嬴政眼光一闪,气急之下竟不由笑出声来:“你已自身难保,还能想着他人?章邯,你为将多年,理应明白‘庙算’之意。兵法有云,大战之前,当经之以道、天、地、将、法五事,校之以计,索之其情。用兵如是,做事亦如是!做出决定之前,你可曾仔细想过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不计后果、一意孤行,铸下如此大错,你还有什么资格替别人求情?”

  听着嬴政疾言厉色的训斥,章邯反而不似方才那般忐忑,渐渐冷静了下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直抵在他心间,令他忘却了害怕。

  “陛下教训的是,臣明白自己罪无可恕……”

  “你不明白!”嬴政眼色一沉,一掌拍在案上,忍了许久的怒气倾泻而出,“你知不知道朕为了你的事筹谋了多久?你知不知道你此举乃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朕送你去蒙恬那里,为的就是让你学会遇事冷静、统筹全局,可你呢?先前,你为一己之私处心积虑诬陷赵高,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本以为你离开朝堂,心胸能变得开阔一些,没想到你依旧不知悔改,竟然为了儿女私情而置大局于不顾!章邯,你太令朕失望了!”

  赵高贪墨那桩案子本就是障眼法,为的就是替蒙毅顶罪。嬴政如此说,便证明他确实受了误导,将一切都认作是章邯所为。

  章邯心里清楚,也不做辩解,只垂眸说道:“陛下息怒!陛下所说的道理臣都明白,可臣曾与公主有约,不敢轻言背弃。若不回来见她一面,臣此生难安。臣知道不该因私废公,不该为了一己私情而抛下自己肩上的责任,可臣实在忍不住……”

  回想起得知德音婚事以来的这段时日,无止境的哀痛凝结在胸口,章邯郁结难纾,复又伏在地上,极力忍着眼中的酸涩,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嬴政本是怒不可遏,气得浑身发抖。然而此情此景却如冷水淋头,浇的他心中一凉。

  自从那日在书房与德音谈过一次,直到她出嫁前,嬴政都没有再见她。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敢见。不知为何,德音那哭泣时的面容像极了她的母亲。一样的肝肠寸断,一样的摧人心肝。

  扪心自问,嬴政事后曾怀疑自己这个决定是否过于仓促?然而再三权衡之后,他坚信此事确实百利无害,若非说有害,那便是对德音过于狠心了。

  大婚之后,他曾旁敲侧击问过扶苏,才知道成亲之前,德音几乎日日以泪洗面。扶苏费尽心机百般劝说,才令她的情绪稍稍好了一些,然而每日里不是发呆就是出神,一句话也不多说。

  那一刻,嬴政才真正意识到德音与她的母亲相似到了骨子里。虽然为了大局,她们不得不做出牺牲,然而对待感情,她们皆全心全意,即便如飞蛾扑火,亦在所不惜。

  “你……”嬴政缓了缓,声音里没了那份凌厉,“朕知道你对德音的心意……可她是朕的女儿,生来便与普通人家的女子不同。虽然不能效力疆场、不可周旋朝堂,可她有她的使命,朕也没有办法……”

  说到最后,嬴政忽然没了底气,他顿了顿,自嘲着轻笑:“朕说这话,是不是有些残忍、薄情?”

  章邯摇头:“没有。”

  嬴政叹了口气,指着他笑了笑:“如今连实话也不愿说了吗?其实也没什么,朕早已习惯了。以前他们指责朕不孝,不是好儿子,后来又指责朕无情,不是好夫君。朕本打算努力做个好父亲,但今日看来也是可望而不可即了。谁让朕是人君呢?不论何时何地,朕都先为人君,再为人子、人夫、人父。朕曾经以为一统天下是世上最难之事,可如今才明白,家人和睦竟比这难上千倍、万倍。”

  说罢,他静默片刻,面上的神色重又严峻起来:“章邯,你与德音之间的事到此为止,朕不会再追究,只当一切从未发生。不论你与她之前曾有过何种誓言,以后你们便是陌路人。你若真心为她,就彻底忘了这些,离她越远越好。朕不希望因为你而让德音与自己的夫君不和,更不希望因此闹出什么谣言,毁了朝廷和皇族的面子。你心思通透、一点就通,朕言尽于此,望你谨记,否则受到牵连的可能就不是你一人了。”

  这话说是警示,不如说更像威胁。他放出这样的话,便是要章邯彻底死心。

  “你与德音的私情朕可以不追究,但你擅离职守、国法难容,若不给你一个教训,恐怕你日后还会再犯!”嬴政盯着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即刻起,你自入廷尉府大牢戴罪。你是朝廷命官,如何定罪还需经廷尉决议。趁着这段时日你正好彻底反省一下,若还想成为我大秦的栋梁,就该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至于其他人嘛……”

  章邯闻言一惊,忙磕头央求:“陛下,此事之错皆在我一人。蒙恬将军曾苦口婆心劝我,以防万一还命人看着我。是我任性妄为,打晕看守逃了出来。至于蒙毅,他也是想将我拦下,然后把我押送回上郡……错事是我一人做的,与他人无关,请陛下惩罚臣一人就好!臣……”

  自身难保却还一心想着别人,敢作敢为不啻为一种难得的品性。嬴政默默盯着他,暗中生出一丝欣慰。

  然而此次若不给他教训,只恐仍有下次。嬴政打定了主意,冷脸打断了他:“蒙恬、蒙毅虽是情有可原,但他们知情不报、有心替你隐瞒,同样罪不可恕。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朕自会定夺。”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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