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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遥知非雪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室鞅 4959 2021-04-06 13:19

  糟心的事情暂时落幕,转眼间又到一年岁初。

  秦王三十二年初,咸阳迎来一场瑞雪。鹅毛一般的雪整整下了两天两夜,将一切都裹上了素白。

  咸阳宫里,宫人们安静地清扫着积雪,将几乎及膝的雪铲到一边,露出干净的路面。

  雪后初霁,空气湿润而冷冽,吸上一口都会刺的嗓子生疼。

  章邯行色匆匆入了宫,怀里揣着一个鼓鼓的包裹。虽然仔细周到的用麻布盖的严实,但所过之处皆留下一缕暗香,引得扫雪的小宫婢们忍不住偷偷观望。

  他没工夫顾忌这么多,踩着雪碴进了沅茝殿的院门。

  刚一进门,一阵草药味远远传来,引得他心头一沉。

  “公主!”

  章邯远远瞧见德音,几步追了过去。

  德音手中端着药盅,寻声回望,冲他盈盈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扶苏。”章邯盯着她手里的药,不由皱眉,“他这病还未好?已经拖了不少时日了。”

  德音摇摇头,面色黯淡了几分。

  “人都来了,就别在外面待着了!”

  扶苏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章邯笑了笑,让手示意德音先进门。

  见二人进来,扶苏起身相迎。

  殿中炭火正旺,扶苏披了一件狐裘,整个人看起来又清瘦了些:“我早就没事了,只是父皇过于担心,才一直不让我回政事殿。”

  德音推开摊在书案上的书简,将药盅轻轻放下,转身又去搀扶苏,引他回去坐好:“你根本就没好,别自欺欺人了。”

  扶苏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可怜兮兮地朝章邯望了一眼:“你瞧瞧,现在跟我说话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一点情面都不留。”

  “公主也是为你好。”章邯走上前去,在他对面坐定,将怀里的东西放在案上,“幸亏有公主照顾你,不然你还不知病成什么样呢!”

  “行,我说不过你们。” 扶苏撇嘴,端起药盅一口喝下,整张脸苦的扭曲起来。

  “苦不苦?”德音跪坐在他身边,认真地盯着他的脸看。

  “你说呢?”扶苏吐了吐舌头,“怎么这么苦?不是你加了什么东西吧?”

  德音翻了个白眼,一把拽过药盅:“苦?!苦就对了!良药苦口!不苦,你这病怎么能好?”

  章邯笑呵呵看着这兄妹俩斗嘴,起身倒了一杯热水递到扶苏面前:“喝几口缓一缓吧。”

  扶苏得救似地接过去,猛地灌了几口,唇齿间的苦涩终于淡了去。

  章邯刚坐定,就见德音好奇地盯着案上包着的东西:“这是什么?怎么如此香?”

  章邯将布掀开,里面露出一角明亮的鹅黄:“家中的腊梅开了,我记得沅茝殿里没有,就摘了些带过来。”

  德音爱不释手接过来,放在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

  “这清冽的幽香与素洁冰雪相映成趣,果真是妙极。”扶苏亦是赞不绝口,“你有心了。”

  章邯笑了笑:“我摘了很多,想着如此进宫实在太过招摇,所以就给它盖住了,也不知有没有压坏。”

  “没有、没有!”德音十分开心,“这些花一点也没受伤。哥哥,我去找些花瓶,把它们都插好。你这屋里全是药味,回头我多放些在你这里!”

  “好!”扶苏笑盈盈点头,“你去吧。”

  德音兴高采烈起身,娇滴滴地对着章邯笑了笑,欢欢喜喜出了屋去。

  扶苏看在眼中,无奈摇头:“这个姑娘啊,越来越不知掩饰自己的内心了。”

  听得此言,章邯面上有些尴尬:“公主也只是在你面前如此而已,平日里她都谨守规矩。”

  知道他是多了心,扶苏笑着摆手:“我也没有责备她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是时候想办法让父皇同意你们的婚事了。”

  “不可!”章邯着急地打断了他,方才的轻松惬意消失殆尽。

  扶苏顿了一下,脸上的笑意隐了去:“你还在担心之前的事?”

  “你不也一样?”章邯看着他,“若不是郁结难纾,你怎么会好端端大病一场?从年里到年外,你算算拖了多久?这一回你可真是把陛下吓的不轻!你高热不退的那几夜,他坚持待在这里不肯走,任我们怎么求都没用。”

  扶苏垂下眼眸:“是我没用,担不住事,连累了父皇陪我一起受罪。”

  “普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你是陛下的儿子,若你有个三张两短,这世上最伤心的人恐怕就是他了。”忆起前些日子的惊心动魄,章邯还是忍不住后怕,“你是没见到,陛下差点就把太阿剑架到夏无且的脖子上了。别说我了,就是夏御医,也从没见过陛下那般失控,那种发自肺腑的恐慌,令所有人都战栗不止。经过这么多事,我看的越来越清楚,在陛下心中,你就是他的希望。他要将大秦的社稷交到你手上,所以你一点差错都不能出,绝不能出!”

  “可是……”

  “君子恶居下流,居下流则万恶至,若要立于不败之地,你的声名就容不得一丝玷污。去年昌平君的案子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好在你有惊无险、化险为夷,但之后的路也是越发难走了,一步都不能踏错。”章邯叹了一声,语速缓沉,“赵高虽然被夺了官爵,可他绝不是甘心沉沦之人。”

  “是啊。”扶苏苦笑,“没想到竟如此轻易让他逃过一劫。”

  章邯抬手摩挲着书案,手上用了力,指尖泛白:“这段时日蒙毅一直闷闷不乐。本来今日是要与他一同来看你,可方才入宫前他却突然推说自己有事……”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扶苏摇着头,眼色很是不忍,“他始终还是放不下心结,将赵高逃脱罪责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继而觉得有负于我。其实,那日你将一切都告诉我的时候,我就看明白了,你与蒙毅皆是一心想要护我周全,我又怎么会怪他?眼下我无法出宫,还得指着你多劝劝他。”

  “这个你放心,我会的。”章邯点头,想了想又说道,“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如何对付赵高。对了,你病着的这些日子,胡亥来过吗?”

  听到这个名字,扶苏神色凄然:“他恨不得我一朝病死,又怎么会来看我?”

  章邯知他是心中难过,只好缓言宽慰:“其实这样也好,你与他远离一分便安全一分。陛下下了令,禁止他去政事殿,这就说明陛下是要给他些教训,不许他以后再掺和前朝之事。除此以外,陛下还有更深的顾虑。去年那几个案子闹得满城风雨,若是你这一倒下,他立刻成了政事殿的常客,传出去容易惹人非议。在这种关乎国本的事情上,陛下始终拿捏得当,没有一丝糊涂。”

  “恐怕越是这样,胡亥就越对我恨之入骨吧?”扶苏叹息,“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自己的母亲惨遭毒手,下毒的竟是他最信任的人。不知道他日他得知真相,又会是何种心情。”

  “他是什么心情我管不着,我只知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他们二人必须要为自己所做的恶付出代价。”章邯说着,轻轻捶在案上,“赵高出狱之后,我一直派人盯着他。可他整日都只缩在自己的府里,一点踪迹也寻不见。阎乐是他女婿,宫里宫外的消息应该都是由阎乐来传递。蒙毅也一直紧盯阎乐不放,可这个人做事当真滴水不漏,什么马脚都没有露出来。”

  “那个被灭了口的内卫呢?和阎乐有关系吗?”

  章邯摇头,越发气短:“刺杀当晚适逢阎乐休值,他根本就不在军中。不过,我们查过了,那一日本不该他休值,据说是他夫人突发急症才临时与人调换的。这也未免太巧了,显然是提前得了消息,故意远离是非之地。我托人向当日为他夫人诊治的大夫套过话,可那大夫一口咬定阎夫人确实是病了。如今这条线索已断,只能再重新寻找。年底这段时日朝中典仪繁多,我与蒙毅皆忙得不可开交,查访之事不得不暂停下来。待忙完这段,还得继续查。”

  “还有那个必要吗?”扶苏有些沮丧,“既然你已经与赵高做了妥协,以后想要再对付他,恐怕就不能拿这次的案子说事了。”

  “该查的必须要查!赵高作恶多端,绝不能留。”章邯无比严肃,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之前我与他做交易,只是缓兵之计罢了。正如他所说,只凭一盒胭脂就想扳倒他,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若是他死不承认,反而说我偷梁换柱污蔑他,陛下那里确实难以说清。何况我能肯定,他出狱之后看似没有动静,实则一定是在暗中查找当日被栽赃贪墨的证据。他与我妥协,不过是因为没有找到足以证明我陷害他的证据,还不能与我直接撕破脸罢了。我误导他,让他将怀疑目标引到我身上,为的就是保护蒙氏。所以我们必须要在他发现真相之前找出他勾结刺客的证据,只有这样,才能既保护蒙氏的清名,又给他致命一击,让他再无逃脱的可能。”

  看似平静的朝堂,实则暗流涌动。一想到这些,扶苏只觉胸口憋闷。

  听到蒙氏之名,他忽然想起一事,探过身子凑近了些:“对了,有一事你可能还不知道,蒙恬要回来了。”

  “什么?”章邯一愣,“怎么没听蒙毅说起?”

  扶苏勾手示意他近前,将声音压得更低:“昨日令官奉命来看我,不小心说漏了嘴。别说是蒙毅,就是蒙武都不知道。这次是父皇密令他回来的,估计这一两日也就到了。”

  “蒙恬将军奉命镇守北境,连除夕都未归,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悄悄回来?”章邯觉得不太妙,“难道……陛下是发觉了什么,所以才……”

  “我也不太清楚。”扶苏摇头,“你方才说起蒙氏,让我觉得不太踏实。或许父皇真的是查出了蒙毅的事,为了保护蒙氏的颜面,才密令蒙恬返回咸阳的。”

  章邯心中七上八下,若嬴政真的已经知道了蒙毅暗中作梗的事,那么赵高东山再起的日子就不远了。

  “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思多虑,当务之急是尽快好起来。”章邯匆匆起身,似是要走,“此事很是蹊跷,我得尽快告诉蒙毅。”

  “好,不过父皇有意瞒着众人,你们切不可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扶苏忍不住叮咛。

  章邯认真点头,随即退了出去。刚一出门,正好迎上德音进来。

  她手中捧着一支花瓶,里面插着修剪好的腊梅。

  “这就要走?”

  章邯低头看着那满眼的鹅黄:“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德音明显有些失落,却又强打精神笑了起来:“去吧!哥哥这里交给我,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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