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木然药店。
掌柜李军正坐在柜台前看报纸,却看到仇凌匆匆忙忙从门外跑了进来,忍不住问道:“那么急干嘛?”
仇凌凑上来,附耳道:“金少来了,我不能让他看见我……上次同光赌坊的事情毕竟是我让叶不凡去杀人的。”李军点了点头,仇凌赶忙躲进后院。
后门刚一关上,我和雷碧春就走了进来。李军抬起头,和颜悦色地望着两人,低声道:“二位要点什么?”
雷碧春递给李新力一个药方,说道:“按这方子抓,还有什么补血养气的,补中气的也都给我抓一些来!”
“好。”李军看了看药方,回身抓药。只听到身后两人的对话:
“金少,我这留下的后遗症,我心里还是没底,隔三差五的酒发病……”
我道:“我知道,小姐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这病不宜生气,需要养。”
露伶春道:“那倒也是……李军竟也有些好奇,偷偷在旁观察着我的反应。
“小姐你……”一抬眼间,发现李军正在偷瞄自己,脸色一红,忙问:“掌柜的药还没抓好吗?”
李军尴尬一笑:“马上就来。”
雷碧春仔细打量着我,笑道:“其实,你要拾掇拾掇,模样还挺耐看的……”
我看着媚眼如丝的雷碧春,暗想:“那我还是不拾掇了吧……”嘴上却说:“近朱者赤,估计是和大美人待在一起久了,模样也受大小姐的影响越长越好看了。”
“贫嘴!”雷碧春道:“我带你去买身新衣裳吧……”
我连忙说:“不敢让大小姐破费!”
雷碧春道:“应该的,你明晚要陪我们参加全上海的商会大汇演,这次商会会长林哲瀚也会来,他可以是全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穿得气派点给我丢人。”我知道雷碧春给自己买衣服肯定不会买便宜的,左右也是露脸的机会,总不能让别人风光,自己丢人现眼,便领受了雷碧春的好意,恭维道:“那这人可丢不得!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先生,药好了!”李军说着,把药递给了我。目送两人离店之后,又低头看上了报纸。
不多时,仇凌从内室里出来,低声问道:“人走了?”
李军点点头:“他就是你常说的那个金少?”
“是。”
“怎么此人看着……”李军欲言又止……
“如何?”
“我就直说了啊,此人看着油嘴滑舌轻浮浅薄,完全不像你说的重义气有智慧啊?”
仇凌憨笑一声:“我这兄弟就是如此,表面看去不甚正紧,但深交下去你就会发现他的种种难能可贵之处!”仇凌经过几次事情之后也算对我比较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他自然要比李军看得更清楚。
“你准备一直避他不见?”
“直至确保杨守才不会威胁到他的安全吧。”
李军想了想,沉吟道:“我看他和雷地宝的小女儿关系可不一般,应该安全得很吧……”
仇凌当然听出李军话中有话,笑道:“他倒是很讨女孩喜欢……对了,李大哥,我们最近有什么新任务吗?”
李军警觉地推门看了看外面,觉得没什么人盯梢,这才正色道:“最近还真的有新任务……”
“哦?”
李军道:“南方革命军准备讨伐直系军阀齐燮元,上级领导希望我们能筹备些军款配合革命军的行动。”
仇凌一愣:“配合国民党?”
李军道:“推翻封建军阀推翻殖民统治建立新中国,我们在目标上是一至的!也许我们国共两党很快就会成为一家人!”
仇凌抚掌道:“太好啦!”
……
晚上,我穿着量身定制的新衣出现在自家门前。靛蓝色的西装套着洁白如雪的高领衬衫,黑得发亮的皮鞋在夜色下竟也隐隐泛光。长在米白色领结上的脑袋,仍然是我那张洋洋得意的面孔,只是面上神色俨然有几分趾高气扬的感觉。脸上溜圆的墨镜扣着,头上漆黑的头发背着,胸前银色的胸针嵌着,手里还把玩着一块金色的怀表。这人还是我吗?看来那句话没错:“人靠衣服马靠鞍”。我一改之前短衣帮的形象,西装革履的他竟俨然也是一副花花公子的形象。不是很熟悉他的人,就算与他面对面盯着也可能认不出他是谁。
我刚一进大杂院,就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张雪、张立成、徐牧还是小个儿、皮那五、贾六,都有点认不出我的样子。
我转着手中怀表,得意道:“都看傻了吧?是不是特别精神,特别有范儿,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张雪笑吟吟上前,绕着我仔细打量一圈,点头道:“嗯,衣裳挺好的,就穿你身上可惜了……”
虽然早知道张雪没什么好话,但还是有点不开心,反问道:“师姐,最近不损我你难受是不是?”
“我是想提醒你,别乐极生悲!”
我笑道:“红花虽美,也得有绿叶配!再说明天上海滩商会名流汇聚,万一我碰上了哪个千金小姐我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女了呢!”
张雪嗤之以鼻:“病得不轻!”
徐牧轻咳一声,偷偷向张雪使了个眼色,张雪会意道:“师弟……明天的宴会一定很热闹吧?”
“那是自然!”我笑道:“整个大世界被包下来了,说是上海数得着的人物都会去!”
徐牧问道:“杨守才也都会到吧?”
“那是自然。”我知道他追问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贾六忽然道:“那大哥……能不能带我们混进去?”
我一愣:“干嘛?”
那五道:“开开眼界嘛!”
小个儿也道:“就是!就是!”
我打量着形色各异的众人。张雪外貌虽然端正,但她一身雌雄莫辩的装扮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徐牧永远一副一本正经的书生样子,在我的印象里,他身上那件脏兮兮的长袍简直从来没换过。那五、贾六更不用提,要么肥头大耳,形貌粗鄙;要么尖嘴猴腮,小偷小摸;而小个儿更只像一个小孩子……要是真领这样一班人马去参加宴会,我一定得被人奚落死,甚至连我自己能不能进门都不知道。
我沉吟片刻,说道:“你看看你们几个,明天我要把你们领去了,估计就没人看我了,都改围观你们了!”张雪忽然凑过来,一把扯过我的衣领子:“少废话,带还是不带?”
我连忙道:“你就别为难我了。我都是个配角,配角哪儿有本事再带个配角的?”
今夜的南京路格外热闹,大世界娱乐城门前停满了各色豪车。耀眼夺目的霓虹灯下,沪上名流悉数到场,引发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和掌声。
大世界内仍旧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管弦乐队演奏着激昂热烈的西洋舞曲,众多衣装华贵的名流、名媛尽情徜徉在灯火璀璨的舞池中。
我盘桓其中,徘徊的脚步却始终被美酒与美食的香味牵着走。说起来,我都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对他们而言,这种新鲜感毫不亚于刘姥姥进大观园那般兴奋刺激。
这时,大门口门房忽然报出一个名号:“商会会长林哲翰,携女林岩到!——”话音刚落,台下众记者忽然调转了“长枪短炮”,一窝蜂地涌向入口处。
我也听到了林哲翰的名字,知道这人是上海首富,外号“赤脚财神”。早年的林哲翰不过是染料房的一个小学徒,只因赤脚入门被老板当成“赤脚财神”收归门下。后来因缘际会之下成为银行买办,先是组织创办了中信银号和四海银行,后又创办了杭兴轮船公司,再后来更是发起创办了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并当选为上海商会会长。
我在上海后没少听到关于林哲翰的传说,然而真人倒是从来没见过,这次听到林哲翰亲自驾临,当然想要一睹真容。便独自穿越人群,凑到两边观望。
只见一名模样威严的老者在众人簇拥下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对众人挥手。我见过林哲翰照片,一眼就认识出老者正是赤脚财神本人。然而,最吸引人注意的却并非这位上海首富,而是他身边那位貌若天仙的女孩。
这女孩看起来有二十几岁,穿一件一尘不染的雪色纱裙。明眸皓齿自不必提,肤如凝脂亦不用说。单是那天然不加雕饰的公主气质就已经引发一阵惊讶的呼声。你能看到:她那纯真无邪的眼神,就那样悄无声息的拂过你瞳孔。然后,永远定格在心中,再也无法抹去。
这不是杨菊委托我送走的那位“重要人物吗?”我当时立即明白了,林岩原来是财神爷家的千金小姐。
我全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林岩,一时只看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然后,他听到了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噗通……”
正愣神间,杨守才和雷地宝已经走下台迎接林哲翰。 穿越之烽火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