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空候(1)
“原以为他死在印山上,哪晓得让古韵救了,后来可能为了报答她便娶了古韵吧。他们一路走得也不顺畅,好在两人排除万难,如今成为铄国人津津乐道传唱的佳偶呢。”
报答她娶了,那我算什么呢,我做的这些是笑话吗?三年前散尽积蓄收买叛军,带着少数人马守莫拉城,费尽心思夺下通州解昭州之困,一桩桩一件件,那一次不是劳心劳力,游走刀刃,我做这些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世界和平吗?是为了他啊,他怎么不对我报恩,为什么,为什么!
在我拼了命保护完成他使命的时候,他娶了别的人,成了别人的夫,沉浸在温柔乡里,逍遥快活。我呢,沦为世人口里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心机女子,没有一个男子敢靠近,最最最可怜的是,我还念想着他,打算孤独终老。
胸口怨气越聚越多,越来越痛,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大人,你怎么了?”后边的尚将军察觉我的不对劲,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我,关切问道。
急火攻心的我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喘气,腊月寒冬的我竟然冒冷汗。
“姑娘!”“吴茗姐!”凰栖和阿雄从另一头赶来,见到我这幅情形,紧张地问道,“姑娘她怎会如此?”
尚将军把视线转移到黄嘉敏处,阿雄皱着眉看他,黄嘉敏万分无辜道,“我怎么晓得她会不知七王爷在世的事,瞧她神采奕奕还以为她想通了呢。”
“你!”凰栖气得直跺脚,大有冲过去打他之势,黄嘉敏连忙后退几步,“我真不知道,你们该提前与我只会,早和我说我一定守口如瓶的。”
“夜深了,黄大人回去歇息吧,毕竟明早您要赶路。”阿雄压抑着怒气,甚至客气送走他。
“嗯嗯,却是累了,我就先休息了,吴茗你得想开,别气坏了身体啊!”
他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凰栖忍无可忍喊道,“你走啊!”
偏要被人赶了,黄嘉敏才识趣闭嘴,随着士兵离开,空荡荡的街道,雪一片片落,积满地上,白茫茫,透着莫名凄凉。
尚将军一面扶着我,一面为我撑伞,我强力压住心中的气,质问他们道,“你们早就知道他还活着,联合起来瞒我。”
难怪木鼓坚持自个去,难怪凰栖张罗替我寻新人,一切早有预兆,只是我浑然未觉。
凰栖红着眼,“冰冰姐,我们就是怕你接受不了,你有疾在身,受不得刺激,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我向阿雄求证,“被刺客劫持那日见到的背影是他对吗?”
阿雄迟疑片刻后点点头,我又问道,“在阳城那个替我们对付辰贵妃的人也是他对吗?”
阿雄再点头,我继续问,“水源寨在铄国的背后的势力不是路遥,是古韵对吗?”路遥怎么会支持道玄和无垠呢,我真傻,他们说我便信了,且从不怀疑。水源寨陆运让我们的药材通过,无疑宣示铄国向莱国开放,封锁莱国本就是农鹏他们的主意,路遥怎会允许水源寨运我们的药材,那样岂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么。
如此明显的提示,我竟忽略了,直到此刻才察觉。
阿雄不忍我深挖,“姑娘,您别再问了!当下最重要是咱回去,让边桥给你把脉,您不能有事啊!”
“对啊,冰冰姐,你脸色好吓人,咱们回去让边桥看看。”说着她要过来拉我,被我一把推开,凰栖倒退几步,不可置信看我,“冰冰姐!”
他们做的一切我理解,换了是我也会,可是我不能接受,更无法认同,他们是我最亲近的人,他们为我考虑,我没法朝他们发火,只得憋着怒,“我要去守星城!”
“不行!”阿雄当下反对,“姑娘,你不能去!”
我冷冷望着他,“我要去,谁拦得住!”
“冰冰姐,何必呢?不是自找苦吃么。”
我走出伞下,望着天空,看着雪飘落,“去了,我才能彻底死心。”
守星城内张灯结彩,城中人们换上新衣聚到街上,笑着,唱着,跳着,喜悦氛围洋溢整座城,奈何我的哀伤重,哪怕是整座城中人的欢快亦感染不了我半厘,那痛侵入骨融进血化成呼吸,怎么救得回呢?
心中很清楚,他躲我,联合阿雄他们瞒着我足以证明他的态度,见到他改变不了什么,我来是自讨没趣,自寻死路,可我依然想见到他,因为思念得太厉害了,我必须亲眼看看他,哪怕沦为笑柄,哪怕受刺激,哪怕心如刀绞,没办法,谁叫他在我心上,偏偏我无法遗忘。
马车行驶到王宫前,我跳下马车,望着把守的士兵发愣,黄嘉敏从后面走到我旁边,“你不会到这打退堂鼓了吧?若胆怯了,大可以掉头,一切来得及,我呢,会好人做到底,进去后替你保守秘密。”
我平静道,“我只是在等你,让你带我进去。”
“报上你的名字,士兵肯定放行,何必借我的名头。”
“未见到他之前,我不想惊动任何人。”吴茗不在名单中,我说我是谁的确可以进去,如此一来里面的人会知晓,他若知道我来,大概会避开吧。
听完我的解释,黄嘉敏爽快道,“好,那你跟着我。”
黄嘉敏出示文牒,士兵便放我们进去,由两名宫女引领我们去宴席。库拉信奉神明,王宫内建筑便受宗教影响,宗教中白色代表纯洁、神圣,因此宫墙以及里面的宫殿统一白色,宫殿圆顶,以四根巨型圆柱撑,再砌墙围成,墙与中原的有差别,不是实墙,皆有镂空图案,多数以太阳月亮居多。
酒香、乐曲、笑声穿过墙飘出,虽未见其状,却能感受那边的欢乐。
高耸殿门正对着宽道,我们缓缓向前,殿内灯火敞亮,殿中铺着金色底红色花纹地毯,此时十几名少女着紫色纱裙,随着舞乐扭动,妖娆火辣,她们手腕脚踝皆系上银色铃铛,因她们动作而铃铃清脆作响,与乐声配合,悦耳动人。
正对门带着皇冠的是库拉王,两旁边列着长条矮桌,左边坐着库拉大臣,右边则是各国来使,人群中我第一眼便见到了他。
一袭黑衣,衬得肤如雪白,潺潺流水在眸中静静流淌,挺拔的鼻子,似乎不满沉闷的宴会,轻轻抿了抿嘴,如此熟悉的小动作,确定是他无疑了。
古韵就坐在他身侧,饮酒不小心被呛着,咳嗽连连,他蹙着眉低头拍着她的背,细语着什么,眼神柔情而关切,深深刺痛着我。
眼眶不由湿润,不争气地流泪,他活着又娶了别人,来的路上,我满腔怨恨,满腹委屈,想着见到他要狠狠一拳揍在他好看的脸上,抓着他衣襟,骂他负心薄情,骂他狼心狗肺,骂他祖上三代,可真正见到确认他活着,我竟没出息地庆幸,庆幸他活着,尽管他身旁有人,尽管他温柔相对她,尽管他忘了我,我依旧高兴,这样卑微的我,连我自己都鄙视。
曾几何时,我最讨厌这样爱得低到尘埃里,料不到有朝一日我会卑躬得贴在地上,任那人踩,任那人踏,任那人跨,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可悲的是脸上带着笑容。
明明有资格讨回公道,却弄得理亏似的生出胆怯,步子如灌铅般沉重,我止住步伐,不想进去了。
黄嘉敏发现我的异样,回过头来,用眼神询问我,我正要开口,里面的木鼓无意瞥见我,手中的酒杯哐当落在桌上,猛然起身,难以置信瞪着殿外的我。
他这一举动动静不小,里面的人纷纷侧目,洪满星、黎岁、农鹏等人均露出诧异,古韵震惊之余望了望旁边的人,她旁边的人静静望着我,我对上他的目光,脑海浮现无数一起的片段,混乱的月夜,崖下的共苦,山洞里温存,耳边回响当时的话,如蜜糖甜又如砒霜毒,手中依稀残留他的温热,终究敌不过风雪,冷却如冰。
任当初那些怎么真、怎么诚、怎么深,全化做眼前的雪,随风飘荡再随风而逝。
乐停下,舞姬退场,库拉王感受到他们的奇怪,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我们面前的宫女答曰,“回大王,是铄国使臣赶到。”
“铄国使臣不是已经到了。”库拉王眼神飘到农鹏和古韵那边,农鹏起身回道,“他负责押送贺礼,故而来迟,望大王见谅。”
“既然是来献礼,进来吧。”得到库拉大王的允许,侍卫放行,我们走入殿内。
我每走一步,便牵引着他们的注视,一个个如拉紧的弦,尤其是木鼓,更是步步紧盯,深怕我做什么。
我和黄嘉敏走到殿中,库拉王这才注意到我,打量一番后问道,“莫非她就是你们口中的献礼。”
他误以为我是礼物,眸光变深,其中什么含义我自然清楚,我将右手置于左胸,微微鞠躬,行库拉之礼,“吴茗见过大王。”
听闻我的名字,库拉王诧异道,“吴茗,寒冰城的吴茗。”
我抬起头,不卑不亢道,“正是!”
方才的轻薄目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两分敬畏,“本王可是时常听到你的名字,今日可算见到真人了。之前木来使说吴大人身体抱恙,无法出席此时宴席,如今恢复了?”
“承蒙大王记挂,吴茗已经痊愈。”
库拉王点头,“如此甚好,快,赐座!”
“多谢大王。”而后我走到木鼓旁,他连忙起身让位子给我,我毫不客气地坐下,他只得站在我身后。
“大王,请允许我献上我们铄国的贺礼。”我入座后,黄嘉敏依然站在殿中,不忘他到这的目的。
“看样子这份贺礼似乎很特别,本王开始有点期待了,你可别让本王失望啊!”
“一定不会。”黄嘉敏自信满满,“请大王准许我的随从将贺礼带上。”
“好!放他的随从进来。”库拉王下令,片刻后黄嘉敏的随从带着一人进来,她蒙着白纱瞧不清面目,她穿着鹅黄色的衣裙,身段婀娜多姿,应该是个美人。
露出的双眸动人而摄人,频频暗许秋波,她才是那份真正的贺礼吧。
库拉王已被她的秋波动摇了,满意得频频点头,“摘下面纱让本王瞧瞧。”
她纤纤玉手缓缓爬上右侧耳背,轻轻一解开,白纱悠然飘落,在场人定睛一看,皆哗然。
此人生得与我一般无二,仿似同个模子刻出来一样,大家眼珠在我和她之间来回转动,一时分不出有何不同。
她是茗儿,几个月前平国把她交出,路过莫拉城之时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救走,后来便失去踪影。因她是在我的地盘丢失的,又查不出幕后之人是谁,遂无法追究哪一国责任,只得不了了之,眼下她居然在黄嘉敏手中。
可是黄嘉敏与她不是同伙么,为何愿意交出?
库拉王尚不知晓她和我长得相似,纳闷道,“她是何人?莫不是吴茗吴大人的胞妹?”
黄嘉敏替他解惑,“回大王,她是平国辰贵妃。”
“辰贵妃?”库拉王眸珠溜溜转,“怎会与吴茗吴大人长得如此像。”
黄嘉敏又道,“物有相似不足为奇。我们知道大王一直心念挑起库拉国与莱国矛头的罪魁祸首,故而抓到她交由大王处置。”
“处置?”库拉王沉吟,语气带着无限遗憾。一双眼死死盯着茗儿,茗儿妩媚地回望他,娇羞低眉浅笑,甚是惹人怜惜。
与我的拒人千里的冷不同,茗儿是似水温柔,鹅黄色映得她明艳动人,加上水汪汪的大眼一眨一眨,顷刻间勾走库拉王的魂,某种情愫暗暗发酵,感受到事情与我所想背道而驰,当下暗叫不好,若是库拉王陷入茗儿温柔乡,我先前的所作所为便白费了,一旦她迷惑了库拉王,从中挑拨是非,莱国与库拉定不得太平。
“今日是我库拉喜庆之日,她的事姑且放一边,待明日再说。”库拉王说完,我就知我的猜想会印证,我得在生米煮成熟饭前把米毁了。
黄嘉敏顺从道,“但凭大王做主。”
“这份贺礼本王甚是满意,黄大人请入座。”随后有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带着茗儿出去,茗儿路过我前面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像在说胜负未定。 谋妃狠绝色:王爷,站住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