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栀仰脸看着他:“好。如果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能有什么事?”宋京墨失笑,“别成天瞎想。那些都不算什么。”
温南栀知道,宋京墨不在,确实就少了一个最关心自己的人一直在旁边盯着、护着。但她也不想跟屁虫似的紧跟着蒋陵游和芍药,人家这两位明显是有一场恋爱想要好好和对方谈谈,她这个时候总往上凑,要遭报应的。
所以她选了个距离这两个人不远的地方,边吃东西,边故作不经意地听着身边人聊天。
类似这种规格的晚宴,各行各业的菁英汇聚于此,新仇旧恨每一秒都在发生,人们嘴里的八卦比每天电视剧里演的还要精彩纷呈。只要静下心来,就能从中找到不少乐趣。
之前那个穿白裙子的小姐姐不知什么时候又凑过来,期期艾艾地问南栀:“哎,你是不是姓温?我叫你温小姐好不好呀?”
温南栀朝她一笑:“我叫温南栀。”
白裙子小姐姐也笑眯眯的:“我叫凌亦灵。那我就喊你南栀吧!”见温南栀点头,她立刻凑得更近,一边抽了抽秀气的小鼻子,“南栀,你今天用的香水叫什么呀,我好喜欢这个味道。感觉水灵水灵的,又不会俗气。”
温南栀笑着说:“如果你问别的,我还可以透露,这款香水是友禅即将推出的新品,我只能说——”她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请凌小姐关注我司今年春季的新品发布会。”
凌亦灵“哼”了一声:“我猜就是。”她又仔细端详温南栀的眉眼,“问别的你就可以透露嘛?什么都可以?”
温南栀被她俏皮的神情逗得一直笑,咬了一口芒果起司蛋糕,鼓着腮慢条斯理地说:“那不能问的太过分,我就可以回答。”
凌亦灵瞬间来了个三连:“那讲讲你和宋京墨吧?他在追你吗?你俩怎么认识的?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温南栀险些一口蛋糕噎在嗓子眼,好不容易咽下去,她抚着胸口:“我和他是……应该说算是机缘巧合吧,就认识了。”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表情突然透出几分甜蜜,“我们两个学校是隔壁。”
凌亦灵双手合十,双眼发亮:“继续继续!”
温南栀瞅了她身后不远处,频频朝她看过来的俊俏男子,突然改口反问:“那要不你先讲讲你那位竹马?”
凌亦灵一听这个,瞬间炸毛:“什么竹马!你怎么也突然提起他了!”
温南栀忍着笑说:“不是你俩从初中开始就认识了,还一起参加考试。”
提起这个,凌亦灵就心塞:“何止啊!幼儿园我俩就在一个班。也不知道是什么孽缘!”
温南栀发自真心地羡慕:“我觉得很美好呀。想想看,你们两个见证过彼此每一个成长的瞬间。念书、毕业、找到工作,你的所有兴趣爱好,和生活习惯,对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而且牢记在心。青梅竹马多甜呐!”
凌亦灵本想反驳,可又发现无力反驳,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小脑袋:“也,也没那么好吧……从小到大发生过的,所有丢脸的尴尬的事,也都会知道的很清楚啊。”
温南栀说:“那有什么!如果见识过一个人所有不好的一面,还一心一意地喜欢,那才是真正的喜欢,不是吗?”
两个年级相当的女孩子边吃边聊,说得格外起劲儿;另一边二层的露台上,宋京墨无声地出现在门口:“月宴。”
冯月宴听到这个声音,身体僵了一下,却没像从前打的每一次那样,反应极快地扭头转身。她一手端着杯加冰威士忌,另一手两指之间夹着根女士香烟,嗓音嘶哑:“你怎么来了。”
宋京墨说:“和康社长打听了一下,听说你在这。”
所以不是巧遇,他是特意来找她的。
这个季节,本不该仅仅穿着一条晚礼服裙站在室外,尽管她肩上还披着一件康乐颜特意为她找来的披肩,也难抵御这样夜晚的严寒。全靠烈酒和香烟撑着,她竟然也真能这样站着,不知道一个人站了多久。冷过劲了,连手心都是麻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嗓子怎么成了这样?”
冯月宴吐出一串烟圈,笑了一声:“烟酒不离手,加上工作的事心烦,嗓子之前发炎了,一直不见好。”
宋京墨说:“进房间聊几句,你穿的少,这里太冷了。”
“不用,就在这说吧。”冯月宴又饮了一口酒:“宋京墨,你就说,你来这趟,是不是给温南栀抱不平的?”
宋京墨沉默片刻:“月宴,喜欢上她的人是我,不是她强迫,更不是她蛊惑。如果你真的有意见,也应该是冲我。”
冯月宴突然就笑了出来,她原本嗓音很好听的,可这一笑沙哑粗噶,有如鬼哭:“我怎么冲你?宋京墨,你这个要求太苛刻了。这么久以来,你应当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情。我怎么做得到?!”
宋京墨缓缓说:“月宴,我如果真对一个人上心,绝不会隐忍不发。你该知道我的性格。”
“对,我知道。”冯月宴又接连喝了两口,将那杯酒见底,吐出一口浊气,“宋京墨,我也知道我这个样子,特别不讨人喜欢,但我控制不了自己。换一个人易地而处,摆在我今天这个位置,我保准她会比我还疯!”
宋京墨说:“月宴,你想一想,我这一趟为什么要来;柳芍药为什么一晚上连着找你两次;温南栀的脖子伤成那样,为什么连一声疼都不吭?我们不是不关心不在意你的感受,只是你——”
“只是我不想看不想听!”冯月宴手一挥,原本被她放在栏杆上的酒杯“啪”地一声落地,应声而碎,两行眼泪就这么顺着她的脸颊直流而下,冲花了她出门前精心描绘的眼线,可她什么都顾不得,勉强用一只手撑着栏杆,让自己站稳了,吸着气,终于说出那句憋在心里许多年的话:“因为我爱你啊,宋京墨。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爱你。”
宋京墨什么时候走的,许久之后,冯月宴回想了许多遍,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当时自己伏在栏杆上,一边呜呜大哭,一边想起了某一次翻看温南栀点评宋京墨调制的那三支玫瑰主题的香水时,曾引用过一首普希金的诗。
彼时宋京墨应该还未对温南栀产生情愫,她母亲的身体也没有出状况,她每天去社里工作,尚有精力翻看温南栀精心撰写和点评的那些文字。
那首诗是这样写的: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
另一个人也会像我爱你一样。
如今想来,那或许是温南栀曾经的心声,却不是她的。她无法忍受另一个人的出现,尤其那个人还夺走了她爱的人的全部关注。
这个世界上,时时刻刻处处,都有人心碎。至少,在这个夜晚,没人听到她心碎的声音。只有她自己知道,并且哭得好大声,刚好掩住了心碎的声音。 人生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