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九见林月娘强自支撑,精神却萎靡不振,不敢松懈,唤小二打一盆热水上来,服侍林月娘梳洗睡下了,又往厨房去煮姜汤。
厨房里的厨子听她要姜,笑问她拿去做什么?打趣说生姜可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孟九道是用来煮姜汤的。
一个帮厨的婆子替她找来一块生姜,随口问说是不是有人受了风寒?
“正是呢。”孟九答应着,一面仔细将生姜擦洗过了,又问那婆子借刀使。
那婆子走上前道:“小孩子家的用什么刀?你让到旁边,我来替你切!”
说着,接过孟九手里的姜细细地切成了姜丝,又用一个瓦罐装好,加水放进炉子,同那些瓦罐汤放在一处煲着。
孟九感激地再三谢过了。
那厨子笑道:“要我说,受风寒喝什么姜汤啊?我做一碗小面,多多地放些花椒辣子,您端给病人吃了,病人多打两个喷嚏,管保啥毛病都好了。
孟九只当没听见。
婆子把眼睛一瞪,骂道:“老刘,你不说话,有人用针扎你的嘴么?”
厨子将手中的大勺往铁锅里一丢,嘿声道:“孙婆子,我不就说句玩笑话么!你至于较真么?”
孙婆子没搭理他,转头对孟九道:“小娘子别怕,我们这地方的人嗓门大心思却都不坏。厨房脏乱,仔细污了您的裙子,您告诉我您住哪间房,且先回房等着吧,待熬好了姜汤,我给您端进房里去。”
孟九含笑谢过,轻声告诉了她自己在丁字一号房,自先回去等候。
回房里再看时,林月娘睡得昏昏沉沉。
不多时,孙婆子端了姜汤上来,见床上躺着一个柔柔弱弱的娘子,相貌秀美面容苍白,不由得心生怜惜,走近了拿手摸了摸林月娘的额头,舒了一口气道:“倒没有发热,喝完姜汤发发汗大概就能好了。”
又关切地对孟九道:“您一个人有办法把姜汤给她喂下去么?”
孟九有些为难地看向手里端着的姜汤。
孙婆子利落地一把将碗夺了过去,道:“我来喂吧!您把病人扶起来。”
孟九心生感激,也不多言,上前扶起林月娘,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孙婆子利落地用调羹撬开林月娘的嘴,一勺一勺地把姜汤灌了进去,不时地用帕子擦去林月娘嘴角留下的汤汁。
两个人将近用了一刻钟,才将一碗姜汤喂完。
孙婆子起身将碗搁在托盘上,回头交代孟九道:“小娘子,待会儿我再打一桶热水上来,您时不时看看病人,她要是流汗了,您就给她擦擦身体,帮她把湿的衣服换下来,免得又着了凉。”
孟九将林月娘的身体轻轻放平,把孙婆子说的话默默记下了。
孙婆子道:“那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小娘子要是需要帮忙尽管下楼喊我。”
“请等一等。”孟九道,起身走到桌旁翻了翻,找出一包桃酥饼,又自袖子里掏出了一钱银子,一并递过,道:“我不太懂得照顾人,有劳婆婆费心教我。这包桃酥饼是我今日新买的,这钱银子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婆婆不要推辞。”
孙婆子侧身避过,惶恐道:“使不得。我左右也没帮上什么忙,怎么能收小娘子的东西?岂不让菩萨怪罪我?”
孟九不容她拒绝,径自把桃酥饼和银子往她手中的托盘上一放,笑道:“您就收下吧!倘若不收,再有事情我怎好对婆婆开口?”
孙婆子推辞不过,又不愿白收她的礼,想了想道:“小娘子有心,我若再推拒,只怕显得老婆子不识好歹。我家恰还有一个小孙子日常也在客栈里帮忙打杂,您若有什么事要使唤人的,只管支使他,但凡他有一点偷懒懈怠,您只要来厨房里找我孙婆子,看我不拧掉那小猴儿的耳朵!”
孟九想到这一次恐怕要在南昌府多留几天,真要有用人的地方也未可知,因此真心实意地先谢过了。
孙婆子放好银子,不忘下楼提水,后拎着那包桃酥饼回家嘱咐孙子不提。
这晚林月娘果然汗湿了一件里衣,孟九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了身体,换下了湿衣。恐她夜里还要发汗,不敢睡得太沉,只除了外袄,窝在林月娘脚边半梦半醒地睡着,一夜起了三四次来摸林月娘的衣裳。
林月娘次日醒来,精神已恢复了大半,舒展身体时只觉得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吓了一跳,忙掀开被子看时,只见是孟九蜷着身体睡在床尾。
林月娘再想不到孟九昨夜照顾了她一宿,只奇怪小姑娘怎的睡到床尾去了,忙伸手摇晃孟九的肩膀,唤道:“你怎么睡在这里?快躺上来睡吧!”
孟九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睛,见林月娘一脸关切地望着她,还道是做梦。
林月娘又把她摇了摇。
孟九这才清醒了些,腾地坐起来,喜道:“月姨,您好啦?”
林月娘奇怪道:“我怎么了?”
孟九昨夜蜷缩在那狭窄的角落里睡觉,连翻身也不能,半边身子早压得麻了,这时醒过来就好似有成百上千条小虫子在咬她一般,嘶了口气伸手将发麻的手臂按住了,笑道:“您昨日受了寒,昏睡了一夜,您不记得了?”
“有这回事?”林月娘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见身上穿的里衣果然不是昨日那一件,而昨日穿着的那件现今正搭在床架上,床脚边还放着一桶水。
“好孩子。”林月娘拉过孟九的手,动作轻柔地替她按摩活血,动容道:“难为你昨儿照顾我一宿。现在时辰还早,你躺上来再睡一两个时辰吧!”
孟九望了望窗外的天色,约摸如今已是五更天了,想到距离和陈梦渔约定的卯时最多不过一个时辰了,哪里还敢睡下。想了想,抱着林月娘的手臂挨着她靠在床头。
孟九有意探听一些周二郎的事情,因而只缠着她道:“月姨,我睡不着了,不如您给我讲一些您和周二叔的事情吧?我还没有喜欢的人,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滋味哩!” 妻贤为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