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渊道：“不然。这次我亲眼见的，果然是上等和田黄玉，雕得是流云百福。那佟昇先用一块杂玉以假乱真，试图把我蒙骗过去，岂知我早定了计策，将他们人赃俱获。”说着，突然自恼道：“我分明处理不当，却还洋洋得意，实在可恶！从此这些混事不提也罢！韩三，我们喝酒！”
韩三公子有些牵强地笑了笑，“好，喝酒。”当下魂不守舍地陪饮了一杯。
张文渊见他失魂落魄的，忍不住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喝酒还哭丧着一张脸，好不痛快！”
“文渊，抱歉我……”韩三公子嘴唇翕动，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少间才缓缓道：“文渊，我从前跟你说过，舍妹幼年失散，我家人痛切心骨。”
张文渊收起玩笑神情，点头道：“我记得。是以我这一年在外行走颇多留意明察暗访，只愿有朝一日让你们骨肉重逢。”
“多谢文渊费心。”韩三公子深谢道，一时只觉得唇干舌燥说不出话来，执杯仰首饮尽了，把那酒杯重重掷在地上，霍地放声大哭，道：“是我该死！我从前向你描述婉儿，偏不曾提到玉佩的事！哪知因此错失了找到婉儿的机会！”
张文渊吃惊道：“此话怎讲，难道那玉佩和婉儿有关么？”
韩三公子拭了拭眼泪，道：“家母从前的陪嫁里就有一块流云百福的玉佩，后来给婉儿贴身戴着。婉儿走散时不过五岁，我以为那玉佩要么失落了，要么也早就被人抢去了！因此就不曾向你说起。你可知当玉佩的是什么人么？”
张文渊自责道：“当时我在后堂，并不曾见到来人。”想了一想，又道：“你还不曾亲眼看见那块玉佩，怎知就是婉儿所戴的那块？或是物有相似也未可知。你暂且收起懊悔罢！待我派人把那玉佩取来，你看过后再做打算不迟。”
韩三公子道：“一来一去未免耽搁时间，况事关婉儿，我焦心如焚，岂能在京安坐？不若一同前往，省去诸多麻烦。”
张文渊站起身道：“既如此，今夜这酒就不能再喝了。我即刻下去打点，明日及早和你启程。”
韩三公子忙道：“你才回来，一路鞍马劳顿，甚是辛苦，该在家中休息一段时日好好陪伴令慈才是。此番你只需派个小厮与我同行，不必亲往。”
张文渊道：“你何须同我客气？一个小厮，你使唤他牵马跑腿还可行，难道还指望他帮你出谋献策么？我是当铺的少东家，到了地方毕竟可以靠着身份便宜行事。倘若那玉佩真是婉儿的，我虽不曾见过当客，可还有一人见过，那人便是如今在押的佟昇。要想当面问他，少不得疏通衙门上下，我和那知县打过交道，由我出面，事情或许容易办些。”
韩三公子感激不尽，起身深深一揖。
两人商议既定，就此散席，今夜各自打点收拾，次日卯牌时分启程。
单七巧走来向林月娘说起昨日见闻，盛赞二姨娘于飞燕保养得宜，只把六姨娘赵白云小产的事略过不提，末了道：“姐姐昨夜可曾看见那场烟花？听说是周知府府上放起来的。不知怎么做的，满天都是金灿灿的光束，端的是再好看也没有了，我竟从未见过。”
林月娘笑道：“那烟花是京城里才有的，一只便要卖出几百两的高价，你我乡村中人，一向无福欣赏。”
单七巧咂舌道：“怪道那烟花绝美，原来价格这般昂贵。”张了张左右，怪道：“怎么不见小九？”
林月娘道：“这时她想是在后院里，我一向不多管束她。”
巧英在旁听见这话，立时恼了，道：“娘子怜恤，只她毕竟是您的丫鬟，您该多加约束才是。后院那婆子难道是什么好人么？放任小九和她相与，只怕早早被她带脱了品行！”
林月娘怫然不悦。
单七巧神情尴尬，道：“巧英心直口快冲撞了姐姐，姐姐莫要着恼，我回去自然罚她。”
林月娘忙笑道：“她说的不错，你何必罚她？我也每常说那婆子可恶，偏小九总不放在心上。”
巧英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近来好不容易对孟九培养出的一点好感霎时败坏的干净。
孟九从后院回来时正遇见单七巧主仆离开，因笑道：“我只一味偷懒，竟不知单娘子过来了，劳累巧英姐姐一人在旁伺候。”
巧英嗤之以鼻，不作理会，径自家去了。
孟九不知缘故，因向林月娘问起，林月娘但笑不语。
时过几日，贺程氏再次登门。
孟九接进来，笑道：“府上又摆宴席么？”
贺程氏道：“以后你自然晓得，今日老身先同你家娘子说话。”
孟九微微一笑，请她到了厢房。
“嬷嬷怎么过来了？”林月娘既惊又喜，亲自斟了茶捧上来。
贺程氏忙欠身接了茶杯，道：“何劳娘子亲自动手？”说完瞥了孟九一眼，道：“到底年纪小，不懂得服侍人。娘子日后进了府，老身便请夫人另指个丫鬟在娘子身边伺候。”
林月娘神情发窘，下意识地望了孟九一眼。孟九只装作没听出贺程氏话中的意思，笑道：“嬷嬷留下来用午饭吗？”
林月娘忙接口道：“正是，眼看就要到午饭时候了，嬷嬷不妨留下来用个便饭。”
贺程氏道：“多谢娘子美意。只是府里事务繁杂，老身日无暇晷不便在此久留，同娘子说完话，老身立刻就回去了。”因道：“夫人令人找了一个……”
孟九悄悄退了下去。
自这日贺程氏离开后，林月娘就有些悠悠忽忽，每每和孟九同处一室，总是欲言又止。
时间如白驹过隙。
二月初五，春分，宜冠笄、嫁娶、进人口。
林月娘叫黄莺整顿肴馔，请了隔壁单七巧过来赴宴。
单七巧少时到了，笑问说今日有甚喜事。
林月娘笑而不语，请她先坐了，叫孟九巧英陪坐下首。 妻贤为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