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贼厮果然躲在这里!”疤脸大汉厉声呵斥,三两步上去劈手将一人揪住。
客人们看时,不由得“嘿”了一声,被疤脸大汉拿住的竟是方才那个抱着大肚腩鼠窜的胖子。
这胖子约不惑之年,生得脑满肠肥,一身两百斤的肥膘把穿着的蓝布道袍撑得平平整整。他原以为事不关己,正抱着肚子东张西望看好戏,万万想不到疤脸大汉会对自己出手,顿时吓得头涔涔怛然失色,慌张道:“好汉恐怕认错人了!在下同两位素不相识,何来结仇一说?”
客人们回想他方才惊惶躲藏就差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样子,都不太信他的话。孟九却深以为然,因这客人同徐清秋闲谈过几回,她所以晓得这客人姓胡名元开,是河北清河县人,在杭州府经营一家香蜡店。事情就怪在这里!孟九盯着疤脸大汉双手虎口位置上的深刻勒痕蹙起眉头,这显然是常年拉渔网的痕迹,疤脸大汉他们的身份不言而喻。胡元开那一句“素不相识”是大实话,他根本不认识这两个山东渔民。
那疤脸大汉却道:“你还要抵赖!老子且问你,你是不是叫做胡元开,在杭州府开一家香蜡铺子?”胡元开听他说得分毫不差,暗自心惊,脱口问道:“你怎知道?”
疤脸大汉冷笑道:“好嘛!你认了!”再不多说,揪着他要走。
胡元开两担的肥肉毕竟不是白长的,疤脸大汉尽力扯了两回,拉他不动,不禁恼羞成怒,喝道:“你若识相点,或许还能留得一条命在!要真惹火了老子,老子当场就在你肚子上开一个窟窿!”说着,将刀尖对着胡元开的肚子试着比划了一下。
胡元开“哎哟”一声慌忙抱住肚子,心里叫苦不迭,不知自己哪里招惹了这两尊凶神,为今之计也只好先跟他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那虬髯大汉这时道:“胡老板,我这兄弟一向说得出做得到,我劝你老老实实跟我们走。”
胡元开正要答应,旁边却有一人抢先道:“且慢!”胡元开本来悬在嗓子眼的心登时就要跳出来了,苦着脸转头望去,认得说话的人是同船的徐相公。
胡元开愁着眉道:“徐相公,多谢你的好意。只我恐怕难逃此劫,不要牵累了你。”
徐清秋宽慰道:“胡兄不要灰心丧气,这件事,还要问清来龙去脉。”
虬髯大汉直眉睖眼,沉声喝道:“那书生,不要多管闲事!”
徐清秋走上前朝众人团团一揖,然后向那虬髯大汉道:“在下江西徐衡,与胡元开平昔之交。阁下如今含糊其辞就要将人拿去,在下岂能袖手旁观。”
虬髯大汉冷笑道:“书生不要和我掉书袋,这姓胡的就是我兄弟俩的仇人,还有甚话好说?”
徐清秋温和道:“既然如此,阁下不妨当着众人的面说明你们结仇的经过,也好做个公断。”
疤脸大汉怒道:“这是我兄弟俩与这姓胡的之间的恩怨,为何要说与外人知道?”说着,又向虬髯大汉喊道:“袁哥,你别搭理这小子!”
徐清秋泰然自若道:“身正不怕影斜,明人不做暗事。阁下如果光明磊落,为何不敢告诉实情?”
“你这贼厮!”疤脸大汉怒极,撇了胡元开,转身向徐清秋扑去。徐清秋巍然不动。
宋琼枝情不自禁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孟九亦是心里一紧,电光石火间,有个念头闪过。
“大坤!”虬髯大汉喝止道,疤脸大汉只得咬牙站住了。
“好一招激将法!”虬髯大汉冷笑着向徐清秋道:“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但书生既然执意要问,那我也不怕告诉你们!这姓胡的去年从微山湖上过,看见我妹妹在岸边洗衣,见/色/起意,花言巧语哄骗得我妹妹上了他的当。他得手以后提着裤子就跑了,我妹妹不敢告诉家里,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谁知肚子竟一日日大起来了。我妹妹见瞒不住,才向我们哭诉。我因此每日守在湖上,每看见过往的船只都要上来碰碰运气,今日老天开眼,终于让我抓到这姓胡的。”
徐清秋转向胡元开道:“胡兄……”
才说得这两个字,胡元开犹如久梦乍回,焦急道:“这是无中生有的事,在下去年可没来过微山湖!”话犹未完,疤脸大汉手中单刀冷芒一闪架在了他肥大的颈项上。胡元开打了一个激灵,周身汗毛顿时站起了军姿。
疤脸大汉狞笑道:“娃娃都生了,就等着你回去团聚。你这时又不认了,如此须得问过我手里的刀肯不肯。”
胡元开大气也不敢喘,斜眼瞟着脖子上冷森森的刀,小心翼翼地吞了口口水,道:“好、好汉,我们有话好好说,不要动刀,在下脖子粗,恐怕一个不小心自己撞死了。”
疤脸大汉冷笑道:“那样倒好,死人还比活人轻些,到时候我们就带你的尸体回去。”话虽如此说,还是将刀刃移开寸许。
“恕在下冒昧。”徐清秋微微一笑,诚恳道:“只凭二位一面之词,难以教在下信服。胡兄才说他去年不曾经过微山湖,阁下便立刻以威势恐吓,使他缄口结舌,如此行径更令事情扑朔迷离。”他转向虬髯大汉,接着道:
“在下斗胆猜测,令妹之事或是杜撰,阁下寻仇是假,谋财是真。是否?”
虬髯大汉舌桥不下。疤脸大汉气急败坏道:“袁哥,不要同这小子废话!他一意维护这姓胡的,料想也不是什么好人!索性连他一起捆了,教他吃些苦头。”
虬髯大汉脸色阴沉盯视着徐清秋,不置可否。
徐清秋轻咳一声,从袖中取出一纸文书,轻轻抖开,含笑道:“莫要轻举妄动。绑架朝廷命官,恐怕代价不小。”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谁也想不到这文弱书生竟然深藏不露。
虬髯大汉悚然一惊,心中暗道自己走多了夜路今朝果然见鬼了,正思量着如何脱身,耳边却听见一声怒吼:“这纸上的字老子一个都不认得!怎知你不是招摇撞骗?老子先剐你两刀再说!” 妻贤为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