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吃不惯么?我这就淘米煮粥。”妇人赧赧道,是觉得自己怠慢了客人,有些难为情。
孟九知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宽慰道:“这汤饭我吃着味道好极,只是想常相公几位昨儿熬了夜,今早或许没甚食欲,清粥小菜更好入口些。”妇人恍悟过来,只道孟九想得周到,忙去淘米。孟九在厨房里找到了一根山药,遂削皮切块,问妇人说哪里有枸杞和冰糖。
妇人手里不得空,只抬了抬下巴指着墙壁上挂着的几个油纸包道:“这里面有一包枸杞,冰糖在柜子里。”孟九颔首,先开了柜子找到装在罐子里的冰糖,又走来这边墙壁找枸杞,才走近便闻见好大一股香料味,一包包打开来看,果然是八角花椒桂皮等香辛料。
孟九将山药、枸杞、冰糖和黄米一锅熬了。妇人在旁称奇道:“我从前都不知道熬粥原来还有这么多花样。”孟九笑道:“这其实是一道药膳,山药强健脾胃,枸杞养肝,黄米滋阴健脾,常喝大有裨益。”妇人将信将疑。孟九笑了一笑,坐回桌边慢慢用饭。
过了半个时辰,厨房里香气四溢。妇人隔着一块抹布小心翼翼地掀开锅盖,热气顿时蒸腾上来。孟九等热气略散了些,才上前看了一眼,见山药已熬得化了,便教妇人替自己盛两碗起来。
孟九向妇人道:“常相公和潘大爷想来这时还在潘娘子房里,你多盛几碗过去,也教老太太她们用些。”说完自端着托盘出去了。
宋琼枝一早起来就没看见孟九,向常家人打听,说是在潘娘子房里,等到了潘娘子这边却又没看见人,再打听,也有说往前院去的,也有说往厨房去的。宋琼枝想不出孟九到厨房做什么,因此只先到前院寻她,没找着孟九,却见自家公子搁院子里站着,忙迎上去行礼问安。
徐清秋问说:“怎么只你一个?”
宋琼枝只道孟九这时或许是在厨房里,自己稍后便去寻她,因问徐清秋是要先用早饭还是先休息。徐清秋却道一时没甚胃口,教她先泡一盏茶来。宋琼枝担忧道:“早晨还没吃过东西就先饮茶,恐怕又要胃疼,还是……”徐清秋漫不经心地抬一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宋琼枝没奈何,只好往厨房烧水泡茶,岂知路上正遇见了孟九,因问说她手里端着的是什么。孟九道:“是给徐相公和你盛的山药粥。”又奇怪道:“你这时过来做什么?”
宋琼枝转忧为喜,道:“公子教我泡茶来,我原本还苦恼哩!恐怕他空腹饮茶又犯胃疼,现下好了,只管先教他吃了这粥。”于是替孟九端了托盘,暂把烧水泡茶的事抛下,二人一起回了客房。
进门便见徐清秋坐在一把扶手椅上,以手支头,正闭目养神。
宋琼枝急道:“公子怎么在这里睡?如何不到里间躺一躺。”
“不忙。”徐清秋慵懒道。忽闻到一阵香味,勾得他胃口大开,这才睁开眼问道:“你煮了什么?”
宋琼枝忙端上一碗山药粥,道:“这是小九方才熬得,公子且先用些。”
徐清秋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了孟九身上,笑问道:“不问我拿着人没有?”
孟九笑道:“不用问我也知道一定拿住了。”
徐清秋笑道:“可知你原本猜得对不对?”
孟九不假思索道:“不会错了,定是那环璧桥上卖膏药的滕郎中。”
徐清秋愉悦地点了点头,又道:“我们只拿了滕郎中回来,潘二爷气不过,又到杨枝庵拿姑子去了,看时辰差不多该回来了,辛苦你到前院去一趟,照应着些,莫教潘二爷伤了人。”
倘若伤了人,恐怕会有屈打成招的嫌疑。孟九会意,自转身出来往前院去了。
“真是好聪颖的孩子。”徐清秋笑了笑,低下头慢慢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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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珠早一刻就回来了,把两个姑子和滕郎中捆在一处,径自到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出来。
孟九到时,正见他把刀贴在王尼姑的脸上,只听他发狠道:“就是你这贼尼陷害了我姐姐!看我先把你划成个花脸,割下两只耳朵,再破开你的肚皮,扯出你的黑心肝臭脾肺花花肠子丢去喂狗!”
王尼姑一口气喘不上来,早吓晕过去了。
孟九忙道住手。潘珠恶狠狠地看过来,见是一个女孩子,便恶声恶气道:“你是谁家的孩子,不要多管闲事!”
孟九恐怕激怒他,只好谎称潘娘子叫他去一趟。
潘珠疑心道:“姐姐这时唤我过去做什么?想是你要救她们所以说谎骗我。”
孟九面不改色道:“信不信由你,我不过替潘娘子传个话罢了,真正和我有什么相干?潘大爷和常相公早过去了。”
潘珠闻说姐夫和大哥已先过去了,疑窦顿消,还恐怕姐姐有什么要紧事交代,忙丢了菜刀赶去后院。
那装死的王尼姑听见潘珠这煞神去了,忙又睁开眼,急要向方才说话的女孩子求救。抬眼看时却见一张熟面孔,王尼姑登时就像掉进了深水潭里,一阵寒意从心底发出来。
孟九且不理睬王尼姑,只对簌簌发抖泪流满面的妙贞儿道:“我有些事情问你,你若实话告诉我,我就求方才那人放了你,如何?”
妙贞儿急忙点头。孟九抽出塞在她嘴里的布团,问她第一个问题:“滕郎中是不是二月上旬到你们庵里去的?”
妙贞儿震惊孟九居然连这也知道,连忙点头,“师父二月初跌了一跤,请滕郎中到庵里看伤。白日滕郎中没留多久就去了,等晚间时候又来,师父亲自开的门。我那晚睡得沉,不晓得。第二天起来看见滕郎中从师父房里出来,我后来问师父滕郎中做什么来,师父只说他是送膏药来,又教我不要向旁人说。”
孟九道:“之后滕郎中常到你们庵里去么?”
妙贞儿道:“滕郎中后来每晚都来,师父的伤都好了,他还来,我就知道他其实不是来给送膏药的。有一天我夜里解手,听到师父在房里又哭又笑的,我恐怕是滕郎中打她,忙过去敲门,结果师父叫我走开。” 妻贤为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