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公子聚在孟三老爷的书房里热热闹闹地商量。
大公子孟宇正说道:“依我的意思,摆酒席的事情先往后面放放。九妹妹刚醒,身体虚不受补,饮食还该清淡些,总不好我们借着九妹妹的名头在前面大鱼大肉吃香喝辣,倒让九妹妹在后头清粥小菜地吃着,未免太欺负人。再者,喝酒到底是男人的乐子,娘子们有什么趣?倒不如在园子里搭个台,请福隆楼的昌禧班过来演两天,也好给九妹妹解解闷。”
福隆楼的昌禧班是京城有名的戏班子,曾经还在皇宫里头给太后唱过戏的。众人听了不免心动都点头称是。
三公子孟宜站起身来,笑嘻嘻说道:“都说定了,那我就到福隆楼预定个日子。”顿了顿,接着坏笑道:“这笔银子,还记在四叔账上罢?”
“这不成。”孟宇朗朗笑道:“请昌禧班的银子得由我们哥几个出!也算我们的一点心意。”
“哎哟!”孟宜夸张地一拍手,笑道:“这得花不少银子哩!你是大哥,主意又是你提出来的,得出大头!”
“用不着你说。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的,也就是二叔不在这里,你才敢这样没正经。”孟宇笑着挥手赶他,“快去罢!”
孟三老爷忍着笑向孟宜道:“你别听阿宇的,这银子自然由我来出,你们只管尽兴。”
“别介啊!三叔。”孟宜笑嘻嘻道:“我同大哥玩笑哩!这银子就该我们几个出。太太们也爱看戏,我们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孝敬孝敬太太们。银子虽然花出去了,但保不准太太们一高兴又赏我们个十两八两的,银子就又回来了。”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孟宜在笑声里走出门,还没出院子呢,就见管家急匆匆地进来了。
“怎么了这是?”孟宜站住脚问道。
管家走得太急,这时候便有些喘,说道:“出、出事了。”
孟宜神情一凛,跟着管家一道儿进了书房。众人见他去而复返都觉惊讶,孟宜神色严肃,也不落座,就在门前挺直站着。
管家团团行了礼,惶急道:“三老爷,出事了。有个年轻公子用板车拉来了一具女尸,正正地停在我们门前,宣称要见四老爷,这会子引得不少人围过来看。您瞧这如何是好?”
众人都吃了一惊。孟三老爷腾地站起来往外走,一面说道:“那公子是什么人?你认得么?”
管家连忙跟上去,“认不得,面生。”
几位公子一起跟了出去,孟宜走在最前头,腿脚不便的孟宣照例落在最后面。孟三老爷走出院子时突然想起孟安,回头一看,孟安果然偷偷跟着,便扬手让他回去,“难道是什么有趣的事么?巴巴地跟去看什么?也不怕夜里发梦。”
年纪最小的孟安低着头委委屈屈地停下来。孟宣慢吞吞地走过来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记,安抚道:“回去罢,四哥回头说给你听。”
小小少年抬头巴望着四哥,用力点一点头折身回去了。
朱漆大门紧闭,两个门房脑袋叠着脑袋都趴在门上透过门缝看外头议论纷纷的人群,全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诶!都让开!”管家压低声音喝道。两个门房顿时从门上弹开了,垂头退到旁边。
门外的议论声让孟三老爷紧紧皱起眉头,“开门。”
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围在银杏树下的众人精神都是一振,好奇兴奋的目光立刻跟了过去。
张文渊挺直脊背,看着从门里走出来的几个人,都是一表人物,为首的穿藏蓝色道袍的中年人显然是他们的长辈。
管家给张文渊介绍:“四老爷早朝还没回来,这是我们府上的三老爷,您有什么事就向我们三老爷说罢!”
张文渊连忙拱手作揖,诚恳道:“三老爷。”
孟三老爷暗暗打量着眼前这个颇为有礼的白衣少年,看他并不像无事生非的人,只不动声色地点头道:“请问尊姓大名?”
“小可姓张,名悬,表字文渊。”
孟三老爷再一点头,没有对这个陌生少年的身份做更多询问,目光在板车上一转,质疑道:“请问张公子此举何意?”他眯起眼睛,话语陡然锋利起来,“难道不知此事对我孟府影响恶劣么?”
张文渊沉默地垂下头,在众人的惊呼声里双膝跪下,“小可急痛攻心,一时思虑不周,望三老爷恕罪,还请三老爷容小可陈情。”
众人听他话里的意思,似是有求于孟府,面上于是都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孟三老爷神情缓和下来,轻声道:“无妨,你且起身说话。”
张文渊并不起身,反而将头埋得更低了,恳切说道:“三老爷,小可这位朋友死得蹊跷,小可斗胆求助三老爷查出真凶,好教小可这位朋友瞑目。”
孟三老爷其实倒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只是眼下突然撞上来这么一件命案,他再和善也不能轻易答应,“既然有冤情,为何不找刑部衙门或大理寺?我大哥是礼部尚书,四弟是将军,皆无查案搜捕之权,张公子莫不是病急乱投医?不若这样,我手书一封,交由你带去刑部衙门,他们必定重视。”
张文渊岂会不知道命案要找刑部或大理寺立案?但孟九临死前的那句话言犹在耳,让他无法忽视。
“三老爷。”张文渊抬起头望定他,脸色苍白如纸,语气却很坚定,“非是小可病急乱投医,是因小可这朋友临终遗言,她嘱咐小可倘若出了事情,就求助孟将军搭救。”
此话非同小可。孟三老爷脸色凝重起来,没有追问下去,唯恐当众问出死者和自家四弟关系暧昧,若是如此,京里的闲散人还不知道要在背后编排出多少故事来!
一直默不作声观望的孟宣这时开口道:“张公子这位朋友莫非是昨夜在天香楼坠楼的那位娘子?”
孟宣在一众锦衣华服的兄弟里并不显眼,张文渊直到此时才注意到他。
“正是。”张文渊眼神热切地望着他,“公子知道?”
“略有耳闻。”孟宣拖着残疾的腿慢慢走上前来。 妻贤为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