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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等待不是寂寞的苦修

倘若对云唱歌 行走的叶阿回 7428 2021-04-06 13:08

  所有未完的话或许只能留待之后去到浅雾袅袅的花朝城再言明。

  而苏翊提出的要求则是能够再次入梦。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达成的事儿。

  燕南渝愿意将琉璃盏借与苏翊,归还之期另定。

  似乎……终归是没有一个人能逃过命运的戏弄。

  在云岫站在金银江岸时,如这般想着。

  她的手指捻着一串檀木珠子,是那被遮掩在苏翊的长衫同色的布带子下的檀木珠子。

  苏翊说,若是有一天他不在这世上了,只望云岫能够我把这一串珠子带到花朝城里,给那曾经求过医的暮涯。

  是一般风景,两样心情。

  犹记金银江上,粼粼的波光。江堤上三五成群的娇女子以团扇遮羞。

  还有花红柳绿处总是问着别人“你为什么不怕我”的柳无色。

  以及,正站在她身侧假意看风景,实际上……

  不可说,不可说。

  潇挽头一偏,后又觉这样礼数不够周到,她徐徐走到云岫的跟前,微微红了脸,道:“云姑娘,才刚歇息好,不再多留几日?”

  “我想沿着这条道返回去,到函胥山看看。”

  绪风稍一愣神,“难道云姑娘也想要上边的老怪物们的指点一二?”

  他又是一笑,“云姑娘恐怕不需要了。”

  “我想去求一颗长生不老的仙丹。”云岫答着。

  “若是可以,请云姑娘为我也求一颗。”绪风拱手一礼,“我想尝尝仙丹是个什么滋味,而后不枉此生。”

  还没等到云岫表达同意或是拒绝。

  只听得一声唤。

  蒙络梳着拉车的马的鬃毛,仰脸笑唤道:“夫人,该走啦。”

  哪门子的夫人。

  这小姑娘当真是过着嘴瘾,也不害怕她一气之下端了她的小金库。

  绪风对多年至交叶惊阑很是冷淡,他颔首说道:“一路小心。”

  “不陪我走一遭?”叶惊阑冲绪风挑挑眉。

  绪风摆摆手,“江枫城的事就这么了了,我得回盛京城了。”

  “一切顺利。”叶惊阑祝福道。

  绪风淡然应着:“希望叶大人大喜之日我不会缺席。”

  “但望如此。”

  叶惊阑将蒙络往马背上一丢,蒙络顺势攥住了缰绳,苦着一张脸说道:“马车它不舒服吗?”

  叶惊阑冷眼睨着她,“我数到三,必踹马屁股。”

  “一。”

  当他真数上了数的时候,蒙络的眼睛都瞪大瞪圆了,没想到还来了真格的!

  “二。”

  蒙络精神一振,轻轻踢了踢马肚子,高声道:“再会!”

  一溜烟儿跑了。

  “叶大人要去花朝城?”潇挽凑了过来。

  绪风打横抱起了这个想要凑热闹的姑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快步离去的是这一对奇怪的组合,捕快和贼……

  怎么瞧,怎么怪异。

  燕南渝昨夜已和他们道过别,世子爷继被叶惊阑灌醉之后第二次醉倒,这次不同,是他自己主动求一醉的。

  他尚存一丝清醒时对叶惊阑说了一句话——天地之间,四海之内,何处不可留人,也无一处可留人。

  他不留人。

  更不说别离之语。

  所以要同他分别,就悄悄地走,他装看不见即可。

  “云岫。”叶惊阑执起还在发神的女子的手,探上了她的腕脉,虚实交杂,上浮下沉皆无定数,但不至于忽而蓬勃有力,忽而气若游丝。

  “叶大人,花朝城再见。”

  她灿然一笑。

  “很快就会再见的。”他不同她说告别的话,因为知晓始终会重逢。

  他会等着她。

  这种等待不该被叫做孤独之人寂寞的苦修,他已是做好了准备,要将这段空缺的光阴化作想念赠予远方的她。

  而在这段空缺的光阴之后,那些完整而又错落有致的人生则是全数交予她。

  无怨无悔。

  ……

  九月下旬。

  一人由江枫城策马而向花朝城。

  马上之人玄青色衣袍翻飞,他的骑术精绝,竟让早他多时出城的小姑娘吃力地追在他后边。

  蒙络暗暗骂着这人一路不肯停歇,苦了她一直在马背上颠着,屁股墩儿都快被颠出四瓣了。

  没人管顾她的心情。

  她挥着马鞭,有气无力地扬起,落下。

  前面那人在距花朝城仅余十里路处勒马。

  “晚几日进城。”风尘仆仆的他只想找一家客栈落脚,休养几日,最好能够等到云岫一起去到花朝城里。

  蒙络翻着白眼。

  “大人,下次……慢些。”她喘着粗气。

  叶惊阑望了望阴翳的天色,似要下雨,他找寻着最近的客栈。

  他对蒙络的要求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同年同月同日。

  在函胥山山脚下。

  云岫得了狗爷的“穿山”秘法——地图,到云殊城这一路十分顺当。

  可是……

  总觉得云殊城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没有多想。

  由不得她多想。

  山门在她眼前。

  “来者是谁。”

  剑尖直指云岫的眉心。

  云岫抬眼,一双水雾迷蒙的眸子里倒映着一张不熟悉的面孔,她哑着声音说道:“心常明,自可别红尘。”

  “如今不是这么个说法了,速速报上名来。”那人还是未收剑。

  “花钿。”她本就打算顶着花钿的名头回师门。

  那人剑眉微蹙,“不曾听过这名。”

  “敢问阁下是哪位尊者座下的?”

  持剑的人可没松动一丝一毫,他抬起下颌,鼻孔代替了眼睛来看人,“不知死活的蝼蚁还妄想打探消息。”

  也许他只是见惯了那些来求“仙人”指点的江湖客,他待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

  云岫轻弹指尖,一枚金针飞出,击中了他的握剑的手。

  那人的手吃痛,手中的剑落到地上。

  “我是代我家亡故的小姐来看望师尊的。”云岫说起“亡故”二字已没了情绪波动,在她心里,纳兰千凛就是一个亡魂罢了。

  “你家亡故的小姐是谁!”守山门的弟子功夫不会太高,会沦落到当门童的人……想想便知是师门的弃子。

  “纳兰。”

  他的眉头越发拧得紧了。

  他试探着问道:“可是北疆纳兰。”

  “是。”

  “如何证明。”

  云轻剑出鞘,寒芒一闪,倏而回鞘,“小姐遗物。”

  “请。”敛了锋芒,那人恭顺极了。

  云岫轻车熟路地打各种阵法之中穿行而过,这么些年过去,还是没有改变呢。

  晚间,万家灯火皆寂。

  她面对着众多魂灯。

  “阿凛。”声音顺着过堂的风飘来。

  这渺渺之音,使得她的心为之一震。

  江湖之中不乏高手,只缺少高手中的高手。

  她的师尊,就属于高手中的高手。

  他是函胥山上的擎天之高柱,镇海之磐石,有他在,便如神祇稳立,使这世间仰望着函胥山。

  包括镜湖边上的塔木族,多数是参照着函胥山的生存之法定下如何“择优”。

  云岫记得屋子外的树林繁密,其间多是松柏,入秋仍是未改的青绿。

  她嗤笑一声,为了万古长青,这里的人……又不会同松柏一般长生不老。

  她还是转过身,毕恭毕敬地作揖,“师尊。”

  从屋外飞掠而入的慈眉善目的老者略沉吟,含笑唤着:“阿凛,多年未见。”

  云岫强撑着。

  老者的周身罡气已弥漫至屋里每个角落,镇压住了她运转的真气。

  降浥虚虚地迈出了一步。

  身影留在远处。

  他的影子就像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自成攻守之势。

  降浥的手指随意地点在了云岫的印堂上,“孽徒。”

  云岫跌坐在地上。

  “师尊是如何发现是我的。”

  “当你的死讯传来,我立马看了你的魂灯,一分精魂还在,你又怎会真正的死了?”降浥就着蒲团坐下,“花钿老早便回来过,被我拦了。我就是在等你,你说,我怎会发现不了顶着她的名头回来的骗子?”

  云岫的唇色泛白。

  降浥对她的异样毫无察觉,不,是毫无心思收了他的罡气,他享受着这种不费力的压迫。

  “功夫没长进。”

  云岫咬着唇,不答。

  降浥的两指连点她几处大穴,再予她一道力。

  终是一口咸腥涌出,她的衣袖一横,拭去了嘴角残余的星星点点。

  “师尊倒是精进了不少。”

  “心无旁骛,修行自是更上一层楼。”

  降浥弹弹手指,供桌上的魂灯纷纷闪烁不定。

  云岫不住咽着嘴里残留的血沫子,他的话说的很明白了,没直言她不好好练功,整天想着不该想的事就算给她留了三分薄面了。

  “阿凛,你走出了师门,就不该再回来了。师徒一场,缘分已尽,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替你收着你的魂灯。”

  云岫猛然回首,供桌上的魂灯忽明忽暗,每一个灯上都有着人名,独独没了她。

  果然被降浥收走了。

  “你要知道,哪怕你是庙堂上的女帝君,我也是不待见的,更遑论你还不是她,你已经‘死’了,你无名无姓,就是一个孤魂野鬼而已。”

  降浥不喜入世之人。

  他对这种沾惹了凡世烟火气的人没有一丁点好感。在他看来,打十丈软红之中过一次,便会有了五毒心——贪嗔痴慢疑,一旦有了五毒心,就会蚕食人的精魂,妨碍修行,造出恶业。

  降浥挥挥衣袖,收了威压。

  “去吧,缘到散时,多说无益。”

  “师尊,容我做一件事。”云岫赶忙起身,顺着一个个供桌找了过去。

  在一个微蓝火光的魂灯前站定。

  她突然笑了,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多谢师尊成全。”

  降浥平静地看着她,“阿凛,当你知道了你想知道的所有,又有什么意义呢?糊涂一世,聪明一时,比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更好。”

  有时,不明白比全数明白更加快乐。

  “师尊,塔木族的大神通可是选择了后者?”

  “塔木族”三字使得降浥动容。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屋外浓稠如墨的天幕,过了半晌,他才慢慢地回过头来对云岫说道:“阿凛,懂与不懂,全在一念之间。一念可成佛,一念可成魔,你想往前一步,还是后退一步?”

  “我想站在原地。”云岫铮铮有声道,“极乐,炼狱,皆不是我所愿,我想在人间,我想做一个人。”

  “你当年可不是这么回答的。”

  云岫勾起唇角,“当年的我,选择了成佛。”

  “现在的你,站在原地,一身武功去了半数。”降浥冷冷地说道,“你不如自断筋脉,来得更快些。”

  还是没能瞒过他。

  云岫唇角的笑意更为明朗,“若非如此,我今日不会站在这里。”

  “阿凛,你的心境变了。”

  云岫答道:“在几月前,我曾在云殊城里,忽而悟了,分合有天命,有了因就有了果。我想做一个平凡的人,拥有平凡到极致的人生。但我不能,我的命数不该如此。”

  降浥没再说话。

  在云岫踏过门槛的那一刹那,降浥花白的发已全白,仿若一下子老了十岁。

  她没有回头。

  他的话在耳畔久久不肯散去,“阿凛,我无法渡了苦厄,却能予你成全。天命难违,不代表不可违。终有一日……”

  终有一日会当如何……

  云岫不知。

  降浥没有说完。

  她握着手中的云轻剑。

  在松柏林里一夜无眠。

  次日下山。

  途中所遇弟子不禁为她侧目。

  能得降浥目送,这人好大的排场!

  云岫不以为意。

  虽说只是师徒一场,但降浥待她不差,一向不差。

  他不是她心中的神,从来不是。

  暮去朝来,朝朝暮暮,无人可解其中因果,无人能躲过更迭之命。

  而时序变迁里,燕去,燕归来,花谢,花重开,在每个人眼里都是不同的。

  失意者只见其中燕南飞,花凋零的落寞,孤寂,一寸一寸相思成灰烬。

  得意者却能望见燕飞时的青天白云,山长水阔,花落时秋风飒飒,草木零落覆着的是新生的希望。

  她本想着在求证心中所想之后直往花朝城。

  但她还是沿着官道去了一趟江枫城。

  短短的时间里,苏翊消瘦了许多。

  指头上的刀痕越来越多,新伤盖过了旧疤痕。

  琉璃盏的光彩黯淡了。

  他以口型说道:“我终是要做了那云中客。”

  云岫想要宽慰他一番,腹中有千言,有万语,凝成了一言——安好。 倘若对云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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