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树沟火车站,是一个位于山西中部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站。
这个火车站,曾经也有过一度的辉煌。
在六七十年代,在那里出远门只能坐火车的年代里,榆树沟火车站周边一百多里的村民,只有在这里坐上火车,才能离开这座大山。
我和燕子本来打算是乘火车在我半年前离开这里时的那个县城火车站下车,可是这列火车竟然不经过那个火车站,而是在这个偏僻的小车站依靠,这让我有点意外。
走出这个不足一百平米的车站,老张已经在车站外等着我。
老张是这里枣农的头头,这一带的枣子,都是他统一收购,然后再转卖出去,从中抽取佣金。
他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大汉,身材魁梧,身上没有一点赘肉,但这可不是天天跑健身房的结果,而是每天扛百十来斤枣筐练成的。脸上的胡茬子从腮帮一直长到脖子上,如果不刮的话,他的形象倒很像他们张家的一个名人——张飞。
我和他的私交不错,在这里的半个月里,我就住在他家里,没有电视,没有酒吧,每天晚上他总是打上一斤散酒,叫他老婆炒上几个小菜,一边闲聊,一边喝到大半夜。
临上火车的时候我想到这趟来这里人生地不熟,小璐住在哪个村、那个王铁蛋又住在哪个村,我一概不知,这才想起这个老张,就在火车上给他打了个电话,时间紧张,就没有说明来这里的目的,只说有事帮忙,让他来接站。
他一看到我,立刻就迎了上来,哈哈大笑着给我来了一个熊抱。
“小许,你早打个电话我不就有准备了吗,临上火车才打电话,我想借辆好车来接你都来不及了,只好我家里这辆破吉普开来了。”
我朝着老张的背后扫了一眼,果然看见了一辆军绿色的北京212。
说起这北京212,这或许是我最熟悉的一种车型,我小时候就住在燕子爸爸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那个时候满眼的军绿,见得最多的车,就莫过于这种212吉普。
这辆吉普看起来确实有些年头,车身的边缘已经是锈迹般般。
“老张,你什么时候有车了?”我打趣的说。
老张倒也没不好意思,打着哈哈说:“三个月前刚买的,你可别小瞧这破吉普,在我们这里可是比什么小轿车管用多了,上山下沟,又磕不了底盘,还有劲的很。”
燕子也是好久没有见过这种军用吉普了,眼睛里满是亲切感。
这种吉普性能相当棒,可就是一点。
坐上下极不舒服,尤其是走这种山路,尤如坐在了一张弹簧床上,碰到一个稍大点的沟,整个人都能从车座上弹出半米高。
幸亏这车顶没有顶,是用布包起来的,在撞了三次车顶后,我终于找到了一点窍门,死死拉住座底下的一条铁棍。
老张以前是开拖拉机的时候就是个好手,现在开起汽车来,依然是风驰电擎,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竟然开起了六十多迈。
三个人在车上坐着弹簧床,老张的话居然还说得极其利索。
“小许,这次来干什么?我们这里的枣可是还要再等一个月才能红透了。”
“没有,我今天不是来出公差的,我来这里还有另外一件事。老张你是这里的人,对这里肯定是熟悉的很,我所以我想请你来帮个忙。”
“咱谁跟谁,说吧,帮什么忙?只要我老张能办得到,哪怕你来这里娶我们镇长的闺女,我也给你拍胸脯保证。”
说到这里,老张扭过头来,看了看燕子,哈哈笑着说,“不过你现在已经是对象了,这个保证我就不打了,而且,镇长家的闺女现在只有十三岁,就是要娶也要再等个五六年,哈哈……”
老张很幽默,半年前我来这里时就已经领教过了。燕子本来就不像小璐那么喜欢害羞,大大咧咧的笑了笑,眼睛却冲着我瞅了一眼。
“这是我朋友,不是我对象。”我急忙澄清。
燕子倒不高兴了,切了一声说:“谁稀罕当你对象。”
我现在可没空和燕子斗嘴,身体往前欠了欠,因为这车子的发动机声音太大,我要不靠近点,别人还真听不得我说话。
“老张,你知道周庄吗?”
“周庄,知道知道,我老婆就是那个村儿的,怎么了,你要找人?”
我没有回答他,又问:“那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王铁蛋的。”
“王铁蛋呀。”老张一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个小王八糕子,方圆几百里谁不知道他,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在乡里横行霸道,你怎么问起他来了。”
话音刚落,老张好像想到什么,立刻说:“难道是你为了小璐的事儿来的?”
我一愣,问:“你也认识小璐?”
“小璐和王铁蛋一样,方圆几百里谁不认识。她可是我们这里一枝独秀的漂亮闺女,那脸蛋可是比画报上那些明星漂亮多了,大家都说,我们这里这风大沙多的,能养出小璐这么漂亮的闺女,那简直就是个奇迹。”
没等我开口,老张又说:“半年前我听说小璐从王铁蛋家里的婚礼上跑出来,被人救到了天海,我老婆还捣鼓着,别是什么坏人要把小璐给卖了吧,今天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敢情救走小璐的,就是你呀。”
我真佩服老张的想像力,联想力太丰富了,我听问了他一句,他竟然就可以把这件事完整的描述出来。
“是呀是呀,小璐是我救走的,可是前天,王铁蛋又把小璐给绑回去了,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真的?”老张嗓门提高了一百八十度,一个急刹车,让我和燕子差点滚到了车底下。
“这个狗日的王铁蛋!”老张怒骂了一声。
就凭这一句,我就猜到这个王铁蛋在这一带是多么的不得人心。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你先到我家,咱们先商量商量再说。”老张骂了一句后,却又叹了口气,说,“这个王铁蛋虽然混蛋,但他家里在这一带势力太大,想救小璐,没那么简单。”
在路上,老张把王铁蛋家里的情况详细的讲了一遍。
这个王铁蛋没什么了不起,不过他的老爹,却是了不起。
他的老爹叫王二喜,在这一带,也算是个只手遮天的大人物。
这个王二喜有一个煤矿,还有一个铁厂,山西的煤矿老板,大都是家缠万贯,据说这个王二喜不喜欢把钱存到银行,而是放在家里一个水泥封成的大屋子里,据说这个屋子里的钱,几乎已经堆得满满的。
我不清楚这个装钱的屋子有多大,不过看起来,少说也有上千万。
这里比不上天海,千万元的大户比比皆是。
在这里,上千万的家产,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超级富豪了。
而且不光这些,这个王二喜的关系也相当复杂,他是县人大代表,是县级优秀企业家。他的弟弟,还是这一带派出所的所长。
这些算不了什么,但这却能代表——王二喜和政府机关的关系,就不是那么一般了。
如果放在我十七八岁那个年纪,我还管他那些,直接提把刀就跑去姓王的家里要人了。
可是现在,当我见多了这些复杂的社会后,我知道,小璐想要被救出来,不是那么简单。
不说他家里肯定是高墙森严,就说我救出了小璐,凭他王二喜在这里的势力,我能走出这座大山吗?
老张讲完,他家也到了。
老张就住在西河镇边上的张家堡。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姓张,按血缘上来讲,村子里一百多户,竟然还都是亲戚。
进了西河镇,老张指着前面和右边的大山给我指起了路。
翻过前面那座大山,就是周庄,顺着右边翻过大山,就是王铁蛋住的那个西河村。
我大致记了一下,心里盘算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到了老张家里,张嫂还认得我,热情的把我招呼进了家里,马上就去准备饭去了。
这里的风俗,不管是不是吃饭的点儿,一来客人就要马上做饭,吃了就做点小吃,没吃就开火架锅做正餐。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理论上还不是吃饭时间,可是我和燕子在火车上就凭着苏雨在我背包里放得几包饼干凑合了一天一夜,现在还真是有点肚子饿了。
张嫂也猜出我们坐了一天的火车,肯定是没有吃饭,所以就做了满满的两大碗面条。
农村的饭没有大鱼大肉,但量却十分足。
燕子在来的路上没怎么说话,大概是已经饿得没力气了,一看到这一大碗面条,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筷子就吃。
老张看着我们吃完,就问起小璐的事来。
我从在客车上碰到小璐的第一面说起,一直说到前两天在路上碰到王铁蛋,这一说竟然说了半个多小时。
老张静静的听着,等我说完后,沉默了一下,说:“小璐碰上你这个贵人,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
张嫂在一旁听着,也知道了小璐是我救走的,顿时拍着大腿骂了起来:“王家那一老一小两个混蛋,我早看他们不顺眼了,小璐这丫头可是我们这里的宝贝,百十年才出这一个呀,哪能让他两个混蛋给糟蹋了。”
“你个老娘们儿胡说什么?”老张瞪了张嫂一眼。
但是这一刹那,我已经听出来点什么,冲口问:“张嫂,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叫给两个混蛋给糟蹋了。”
张嫂回瞪了一眼老张,嗓门大得简直可以把房顶给掀起来。
“我怎么胡说了,这我可是亲口听我二姨说的,他家可就住在王瘸子他家隔壁,况且这事儿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现在这一片儿哪个不知道!”
我急了,跳起来说:“张嫂,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行不行?”
老张想去拉张嫂,但张嫂一把就把老张抬起来的手给打开。
“王瘸子家那点儿破事儿,这里的人谁不知道,王二喜他年青时候就喜欢勾搭女人,他老婆就是这么给气死的。听人家说,本来小璐是王二喜先看上小璐的,要把小璐给娶过门去,哪知道王铁蛋也看上了,王瘸子为这事还提着刀去小璐家大吵大闹过。后来王二喜那个老东西没法子了,但又舍不得小璐这么漂亮的闺女,就和他儿子商量,等娶过门去,明里是他王二喜的儿媳妇儿,暗里两个臭不要脸的一起用。”
我顿时呆住了,怔怔的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事。
老爸和儿子享用一个老婆……
老张拉了拉张嫂的袖子,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干咳了一声,说:“这个小许,在路上我也本来想说来着,可是这话,哎……你听了又怎么样,王二喜在这一带势力太大了。连镇长他都不放在眼里,你们想救出小璐,太困难了。”
“两个混账东西!”燕子已经跳了起来,一头秀发看样子都快要竖起来,“张嫂,你家里有没有棍子铁锹什么的?”
“有呀,你要干什么?”
燕子捏着拳头,吼了一句:“给我拿两根来,我和耗子今天不把这两个王八蛋打得满地找牙,我燕子就他妈的改姓!” 市长千金恋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