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清来到初春阁,看到不少女眷都在这儿,这些长久未见过外人的小姐们个个低下头,不敢朝刘子清正面,却又忍不住偷偷地瞅两眼。刘子清有点羞赧,急匆匆的跑到肖婉轩那儿。肖婉轩正在妙玉诸人写写画画,看到刘子清来了,一些和刘子清相对熟识的贾府的小姐知趣的退出暖阁。刘子清看到肖婉轩拿着笔认真的描绘,由于还没有轮廓,刘子清不由问,“画什么呢?”刘子清的身子离得近,肖婉轩有些紧张,偷偷朝四周望望,见没什么人察觉,这才松口气。转过头嗔道,“不管你的事,这些都是我们女孩子家女工的图样。”刘子清摸摸鼻子,“那你忙,我去别处看看。”肖婉轩有些泄气,本想和刘子清好好说上话,只得点点头。刘子清穿过前厅,在后堂看到妙玉在佛像前默默参拜。
“上人来到凡尘依然如此,真是惜时如金。”妙玉没有回话,刘子清自找没趣,坐在一旁,等着妙玉结束礼佛。妙玉今日和往常一样,好半天妙玉才起身给刘子清奉茶,刘子清尝一口,眉头微皱,“上人清雅,这一次煮的茶为何浓郁?”妙玉冷笑,“你莫不是再说这茶过苦?”刘子清点点头,妙玉拂袖折过身,刘子清站起来,“上人这么快就端茶送客,有违佛理吧。”妙玉不咸不淡的说,“违又如何,公子一向不喜禅宗,弃之如履。鄙人安敢留你。”刘子清失声笑道,“你生哪门子气,今日你来,我可是特意前来感谢上人。”
妙玉恼了,“你口口声声敬我为上人,可自平州一来,你哪次听我一言。莫不是真的糊弄我。”刘子清辩解道,“你如何不知,我与你相差甚异。你有佛心,然我如同修罗。治国之事安能如你所想。”妙玉呼吸急促,“我说不过你,也罢,请回。”刘子清无可奈何的看着这个倔强的小丫头,“谁回去啊,咱们许久未见一面,正好谈虚论道一番。”妙玉睁大眼眸,气愤的盯着刘子清,“你走不走?”刘子清厚着脸皮,“反正就是不走,要是让人知道堂堂子卿却被好友妙玉山人轰出自家府邸,那还活不活。你也真是的鸠占鹊巢,是也不是?”妙玉脸顿时通红,“那?那我走。”刘子清伸手抓住她的衣袖,“别弄了,要是你被外人看见。到时候还不知会怎么说你这个修佛之人。”妙玉一听,折腾的更厉害了,刘子清不由板起脸,“不许闹,坐下,咱们说些话。”
妙玉委屈的坐在蒲垫上,看着刘子清不敢说话。刘子清很是得意,刚才的一吓,妙玉现在是动也不敢动。这让刘子清感到是不是下次女孩子闹腾还用这种方法。刘子清惬意的喝上一口刚刚妙玉重新烹煮的茶,味道很是不错,刘子清微闭着眼,礼佛的熏香嗅起来让人有点昏昏欲睡。“你不是和我参禅吗?怎么不说话。“刘子清睁开眼,“用心也是可以的,你们佛剑不是有心学,用心即可。”妙玉没反驳,“如何用心。”“心即是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佛心便是慈心,只要心怀慈悲,其实有没有佛都是无关紧要的。”妙玉虽然不以为然,却也不得不趁人刘子清的话很有道理。“这是笑话,如此还礼佛干嘛。”刘子清笑道,“佛是不用拜的,如果真的想让神灵保佑,我劝你最好求求玉皇大帝。”妙玉恨声说,“你在佛堂说这些,不觉得熟读神灵吗?”刘子清摇摇头,“佛可不是神,佛即佛陀,亦可成为释迦摩尼。佛在梵文的意思就是大彻大悟的人,释迦摩尼这时你们对他的尊称,其实直白来说就是释迦族的贤者。至于在中原传播的大传佛教说什么释迦出生便上前走九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纯粹就是胡扯。那个小孩子有这本事,真以为凡人能够生出个神仙来。”妙玉脸庞涨红,“你这是对我佛不敬。”刘子清失声笑道,“他可不是神仙,最多也就是天竺的孔圣人,我可告诉你,再过两三百年,佛祖在老家都没人理会,大家都改信教。”庙宇讥讽的说道,“你真的能够预测两三百年后的事情?真的以为你是神仙。”刘子清摇头晃脑的装作夫子的样子,“子不可怪力论神,所谓信仰不过是坚持善念,日行一善可比什么佛祖三清有用得多。”妙玉深深的看刘子清一眼,“你果然和别人不一样。”刘子清反问,“何出此言。”
“你不想别人,一般大家子弟或是年轻才俊遇上我,非得纠缠不放,说什么和我商谈佛理,不懂装懂。你倒好,坦陈不懂佛理,可是又对佛家了解颇深,常常字字玑珠,就一反三,性灵尔。我觉得若是我佛转世,也是说不过你的。”刘子清大方地点点头,“那是,释迦摩尼这个小子算得上什么,我可比他强多了。我好歹弱冠之年便经略辽东,而释迦这小子智力和我一样差不多大的地方就焦头烂额,二十岁就忍不住跑出去出家做和尚。”妙玉白了他一眼,“不害臊,尽说些什么混话,不怕佛祖怪罪。”刘子清故意在胸前画个十字,“阿门,我是信主的。佛祖管不了。”庙宇迷惑不解,“什么阿门,什么住?哪门子的神仙,闻所未闻。”刘子清扯道,“这是离中原很远很远的地方人们信仰的一位神仙,信他的那些人都是碧眼黄发,和我们这儿的人大为不同。不过法力不大,估计连太上老君的烧丹童子都打不过,可是他能够让生前信奉他的好人升入天堂,就是到天庭当神仙。”妙玉皱皱眉头,“都是些什么人和神仙的。”刘子清撇撇嘴,“我信这个,说不准还能够死后混对翅膀做个称为天使的鸟人。”妙玉讥讽道,“你不觉得你的罪孽深重。”刘子清摇摇头,“咱们这个教为了保家卫国在战场上杀死敌人不仅不会犯罪而且会得到神灵的保佑,神允诺战死后必将升入天堂,而且为了使异教徒该信主,发动战争乃至通过暴力手段伤害别人是赦免原罪的,说不准哪天死后就被神灵在名字前加个圣字,称为众人传咏的圣徒。”
妙玉说不过刘子清,“就会狡辩,若真有这个教,也肯定不是什么好的宗教。说不准就是异域的魔教。”刘子清吃吃发笑,果然没错,佛教在三大宗教内是典型的异类,与其他两大宗教的差异最为显著。不禁刘子清想到曾经参加过蒙哥汗发起的宗教大会的一位法国传教士写的一本见闻录,里面难得天主教会和伊斯兰教这个现世的冤家联起手来对付佛教徒。
妙玉给刘子清的茶盏添满茶水,幽幽地说道,“我要走了。”刘子清已经,想了想释然,“回江南?”妙玉点点头,“我师父是南宗的人,想回去安葬在司空山下。原本前些年就该回去了,只是一直体弱多病,大妇要我静养,不要走动,所以事情才一直耽搁到现在。”刘子清觉得有些伤感,还没等离别就开始难过。“回长安吗?”妙玉摇摇头,茫然的看着刘子清,“如何知道,安顿好师傅的事宜,我变回河北老家。我家老宅在磁州,父亲前些日子刚刚给我来了书信,年老致仕,回家养老。我身为儿女,奉孝道是应该的。”“保重。”刘子清觉得自己的话空洞的很,但是想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妙玉突然问道,“你会想我吗?”刘子清点点头,“想,夜半无人私语时。到时候怕是该发愁找谁谈心,谈禅论道。”妙玉抬起头浅然一笑,举起茶盏,“以茶代酒,敬君一杯。”刘子清抿一口,“心为长亭,即为相送。”妙玉点点头,转过身,“公子,我有些乏了,请回吧。”刘子清看着庙宇的背影,想到了什么,“妙玉。”“嗯?”庙宇转过身,有些疑惑。刘子清的话堵在喉咙,半天不知道想说什么,面前挤出两个字,“珍重。”妙玉眼眶有些发红,“公子亦是。”
刘子清从后堂出来,没走几步,端木紫瑶一把将他抓住,“妙玉同你说些什么?”刘子清叹口气,有些遗憾地说,“妙玉要走了?”端木紫瑶松开刘子清的肩膀,“你知道?”刘子清转过身,“你怕是瞒了许久吧。”端木紫瑶没有否认,“她不想让你知道。”刘子清挺直的身躯松垮下来,“可是我现在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刘子清看着庭院前的花木,“逝者如斯。”端木紫瑶愁眉不展,抑郁的说道,“只是苦了妙玉妹妹。”刘子清没法回答,“只能如此,婉轩敏感些,别让她为难。”端木紫瑶看着刘子清的双眼,“你终究不是为自己活的。”刘子清舒展身板,“那你呢?世家小姐和我不一样是被人摆布,我倒是幸运些,固然不喜欢她,却也念着她的情。你又如何?” 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