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黎瑾一直惊魂不定,看似情绪极度不稳定,所以这一晚,陆言修在她房间里陪伴。
好不容易才把黎瑾哄的睡着,半夜的时候,她又做了噩梦,梦里不停的喊着:“黎瑾!黎瑾!我来救你了!”
陆言修把她抱在怀里安抚许久,才让她安稳的睡过去,一觉醒来,黎瑾的脸色极其难看,连陆淑玉都看出来,她最近精神疲惫的很,问道:“黎瑾,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一看?”
黎瑾摇摇头:“不用了,就是昨晚睡得不好,没事的。”
陆淑玉说道:“言修,你要好好照顾黎瑾,看她这脸色这么不好,来这里住几天居然还瘦了,回去怎么跟你爸爸交待?”
陆言修点头:“姑姑放心,阿瑾只是这几天又是比赛又是宴会,有些疲惫,没事的。”
陆淑玉这才放心:“那就好,你们俩还年轻,要好好照顾身体,以后要孩子也顺利。”
黎瑾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低头扒饭,陆言修低笑着说道:“姑姑,我们还没结婚呢,你就考虑到孩子的事情了。”
“妈,你快别说了,嫂子都脸红了。”陆姗坐在一边打趣。
黎瑾浅笑不语,吃过饭就和陆言修回房间了,下午的时候,封家派人送来了那副画和照片,请黎瑾帮忙完成,黎瑾把东西拿进房间,先把照片给了陆言修,请他找人帮忙提取指纹。
黎瑾掀开白布,画布上的少女坐在飞扬的秋千上肆意大笑,身后只有一双手正准备推她玩秋千,周围花团锦簇,阳光正好。
没过多久,陆言修就把照片还给了她,黎瑾抚上照片上那个一身骑装的男人,轻声说道:“我爸爸骑马很厉害的,我的马术都是他教的。”
陆言修揽着她的肩膀,没有打扰她回忆过去的美好。
黎瑾吸了吸鼻子,说道:“没事了,我可以用这幅画多拖一会,等你那边找到证据,就都结束了。”
一连几天,黎瑾都在家里闭门不出的作画,只偶尔一次接到了封羽的电话,想邀请她过去喝下午茶,黎瑾不好推脱,只能答应。
她换好衣服,陆言修却十分担忧:“封羽是个疯子,这次我不在,要是她伤到你怎么办?”
黎瑾笑笑:“不会的,她还等着挖出我身上的秘密呢!再不济,我就直接说我是封颜好了,再说,她怎么敢动你的未婚妻?”
黎瑾安抚了他半天,陆言修才开车送她过去,他心里总是不踏实,总觉得这个封羽心狠手辣的可怕。
黎瑾走进封家,立刻有佣人来带她去封羽的别墅,黎瑾快步跟上,路过花园时,看到封颜穿着素白的裙子站在草坪上发呆,现在气温还低的很,黎瑾穿的都是毛衣,她却只穿一件裙子,风吹来的时候,都冷的吓人。
黎瑾的脚步顿了顿,问:“那是谁?”
佣人看过去,说道:“那是大小姐,出来晒太阳的。”
黎瑾一愣,说道:“这么冷的天气,穿那么少晒太阳吗?”
佣人低下头,说道:“封小姐的事情,我们不敢管。”
黎瑾握着拳,没有说话,转头对上封颜的眼神,她死死的盯着黎瑾,凌乱的发丝下是亮的惊人的眼睛,似乎是在问她,为什么还不走。
她怎么能走?她已经走了一次,险些愧疚一生,现在又怎么能再犯第二次错误?
“黎瑾!你来了?”封羽的声音传来。
黎瑾回过神,笑着说道:“封小姐。”
“快进来!”封羽伸手去拉她,顺着黎瑾的视线看过去,立刻吩咐佣人:“去把姐姐请进来,不要站在外面吹风了。”
“是,二小姐。”佣人立刻就去了。
黎瑾跟着封羽走进客厅,说道:“本来想把画作完成再来拜访的,现在空手就来了。”
“那有什么要紧?你慢慢画,我等得起,”封羽拉着她坐下,说道:“我一向没什么朋友,觉得跟你投缘,你不觉得烦就好。”
黎瑾微笑着问道:“封小姐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投缘?”
“有什么问题吗?”封羽看她:“你不喜欢跟我做朋友吗?”
“那倒没有,”黎瑾摇摇头:“只是曾经交过一个朋友,她也是说跟我投缘,结果险些把我害死,从那之后,就多了点戒心而已。”
“你是说沈嫣吗?”封羽突然问道。
黎瑾愣了一下,点点头:“是,你认识吗?”
封羽摇摇头:“不认识,但是听说了你们家的事情,说是她当众污蔑你有药瘾,也太恶毒了。”
黎瑾心里一紧,这件事她可没有跟别人说过,虽然说当天不少人都在场,但是沈嫣的表现绝对看不出来是当众污蔑她,连她自己都是后知后觉的,怎么封羽知道的这么清楚?
黎瑾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是啊,是她,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结果……哎,想想都觉得后怕。”
封羽却笑着说道:“你不用害怕,我跟你做朋友可完全是因为投缘,至于原因,如果我说,你长得跟我姐姐很像,你信不信?”
黎瑾看似愣了一下:“姐姐?刚刚那位封大小姐吗?”
封羽点点头:“是啊,你们还没见过吧?我介绍你们认识,你可别吓着。”
黎瑾捏着衣角,笑着说道:“封小姐的脸上总是头发挡着,确实没有见过。”
佣人把封颜带过来的时候,黎瑾和封羽正在喝茶,此刻的封颜已经被打理了一下,头发柔顺的挽在耳后,露出一张消瘦的吓人的脸,她双眼无神,黎瑾打量了一下,“哎呀”一声,一杯茶打翻在毛衣上。
“没事吧?黎瑾?吓着你了吗?”封羽关切的问道。
黎瑾点点头,拍了拍胸口,说道:“仔细看看,还真是很像啊!封小姐就是太瘦了!”
封羽起身拉过封颜坐在两个人中间,说道:“是啊,就是太瘦了,我姐姐身体不好,又不大吃东西,找了好多医生和营养师什么的,都没什么效果。”
直到封颜近距离的坐在黎瑾身边,黎瑾一不小心触碰到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冰凉的吓人,她才那么真实的感觉到,她朝思暮想的女孩还活着。
黎瑾看着封颜,说道:“封小姐看起来有点冷,现在气温这么低,不多穿一点吗?”
封颜也看着她,看似对视,又好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封羽对佣人打招呼:“去拿个披肩来。”
佣人立刻就去了,拿回来一件黑色的披肩递给封羽,封羽伸手想要给封颜穿上,封颜抬手的时候,黎瑾这才看清,她手腕上有深浅不一的肉粉色的伤痕,像是割腕之后留下的痕迹,胳膊上还有片片淤青。
注意到黎瑾是眼神,封羽解释说:“你别介意,姐姐精神不大好,总是伤着自己,佣人有时候制止她的时候力气大了些,就会留下淤青。”
黎瑾表示理解,开口问道:“我听言修说,封小姐以前是很好的,什么时候就……”
她话还没说完,封颜却像是受惊了一样,突然扑过来,抓紧了黎瑾的胳膊,大喊道:“你!你!你是谁!我杀了你!杀了你!”
封羽立刻上来拉她:“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封颜力气极大,一把甩开了封羽,她大喊着:“滚开!我的门呢?我的门呢?我的箱子!我的箱子!还给我!还给我!”
“姐姐,你……”
封羽的话没说完,封颜就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恶狠狠的喊道:“还给我!还给我!我的门!”
黎瑾上来拉她,却怎么也拉不动,佣人很快就来了,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掰开她的手,把她拉开,封颜的声音沙哑的像是老旧的风箱,她又喊又哀嚎,死死的盯着门外,然后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黎瑾吓得愣在原地,茫然的看向封羽,问道:“她怎么了?”
封羽又是被推倒,又是被掐脖子,现在脸色难看的吓人,她勉强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发病了,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下次再给你赔罪,现在我得先照顾姐姐。”
黎瑾立刻善解人意的点头:“没关系的,你先忙,我叫言修来接我。”
佣人在前面抬着封颜,封羽跟着他们走上楼,黎瑾自己走出了别墅,看着身后紧紧关着的别墅大门,咬牙离开。
黎瑾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路口,看到陆言修的车开过来,钻进车里,喊道:“去西城街!那边的那个贫民窟!快走!”
陆言修也不问去做什么,一脚油门踩下去,就开往了那个上流社会避之不及的贫民窟。
到了之后,黎瑾熟门熟路的钻进小巷,陆言修跟着她走进去,走了十分钟,黎瑾才停在一个破旧的房子面前,里面的声音刺耳的吓人,她看着大门,说道:“我们在这里躲过一段时间。”
陆言修推开门,地板上躺着几个男男女女,看起来嗨的已经迷失自我,陆言修拉着黎瑾跨过他们,走进里面,问道:“在哪里?”
“楼上,”黎瑾指着楼梯,说道:“我们在阁楼躲过,那时候我手里还有点钱,买了其他人离开,只有这里,不会被找到。”
陆言修陪着她上楼,楼梯吱呀作响,房间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恶臭味让人窒息,黎瑾直接走到阁楼上,有一扇小门,她推开门,钻进去就是个狭窄的只能容下两个人平躺的阁楼,旁边堆着几个破纸盒,还有已经馊了的饭菜,黎瑾把纸盒都翻出来,在里面翻找着。
陆言修问:“阿瑾,你在找什么?”
“我不知道,她只是说箱子。”黎瑾一个一个的翻着箱子,连那份馊了的饭菜的盒子都打翻来看了,什么都没有。
“阿瑾,她说什么了?”陆言修问。
“她说把箱子还给她,说她的门,她的箱子,”黎瑾整个人窝在地板上,肩膀颤抖,她抽噎着说道:“只有这里了,应该只有这里才对,怎么会没有呢?什么都没有!”
她念叨许久,又抓起一个箱子,转头看着陆言修,泪流满面:“言修,他们打她,说她是疯子,这原本是我的命,是我要承受的罪过,现在都让她承担了。”
陆言修不用问就知道黎瑾在里面看到了什么事情,他把黎瑾拉进怀里,在这个恶臭的阁楼里,黎瑾窝在陆言修的怀里,甚至不敢哭,她咬着牙说道:“我会杀了封羽,我会杀了她!”
她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恨意,哪怕是被封羽陷害到街头流浪,哪怕是在黎家受尽委屈,她从来都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可是当她看见封颜手腕上的伤疤,身上的淤青,还有佣人拖拽她的时候毫不手软的样子,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刻进了黎瑾的脑子里和骨头里,每个夜晚都那样死死的盯着黎瑾,快走,赶快走,明明最应该走的,是她才对。
陆言修安慰了许久,黎瑾才平静下来,他把黎瑾抱起来,走下了楼,楼下那些颓废的男女已经醒了,看着楼上凭空冒出的人吓了一跳,但是几个女人看到陆言修那样完美的五官,又惊艳的打量起来。
陆言修却丝毫没有在意,看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他抱着黎瑾,径直走到了门口,一个男人伸手拦住他,用英语问:“你是谁啊?”
“让开。”陆言修抱着黎瑾,冷眼瞥了男人一眼。
男人阴笑着说道:“凭什么让开?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要不你把钱留下!要么把人留下!”
陆言修脸色一冷,看向他:“想死?”
旁边的几个人附和着大笑:“就是啊,这小妞看起来不错,留下吧!”
陆言修正欲发作,黎瑾却拉了拉他的衣服,说道:“放我下来。”
“阿瑾?”
“没事的,放我下来吧。”黎瑾又说。
陆言修小心翼翼的把黎瑾放在地上,黎瑾站直了,几个男人才看清她的身材和容貌,更起了贼心。
黎瑾抹了抹眼泪,转头看向男人,问:“你要把我留下?”
“怎么了?我们会好好招待你的!”男人笑着走过来,抬起手想要去摸黎瑾的脸。
黎瑾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猛的将手腕掰过来,男人的骨头发出清脆的声音,随即一声惨叫。
“招待我?你要怎么招待我?啊?”黎瑾攥着男人的手腕,又一脚踢向他的身下,男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黎瑾还是不解气,又在他身上补了两脚,喊道:“你就是这样欺负那些女孩子的是吗?是不是?管不住自己的家伙!我帮你管!”
她脑子里都是初遇真正的黎瑾时,满身伤痕,那些男人可以肆意侮辱她,因为她最弱小,她只会几句英文,她为了一口饭和一口药,随随便便就会被人骗走,那样干净的女孩,硬生生被这些人折磨的不人不鬼,她说:“我不想活了,你替我活下去吧。”
有时候,她甚至想,如果她没有出现,也许黎瑾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不会那样决绝的想要和她交换身份去死。
她沉浸在这样的愧疚与痛苦中自我折磨的无法自拔,脚下的力气却越来越大,陆言修上来拉住她,说道:“阿瑾!好了!好了!可以了!”
黎瑾打的气喘吁吁,额头上都出了细密的汗珠,她靠在陆言修怀里喘气,从兜里掏出手帕抹了抹手,扔在了男人身上,说道:“不招待了?那我走了。”
男人的几个同伴吓得躲在一边,看着他们走远才敢过去把人扶起来。
上了车,陆言修拉过她的手看了看,说道:“打那么久,不疼吗?”
黎瑾摇摇头,扯出一丝微笑:“打了一架,突然想通了。”
“想通什么?”陆言修问。
黎瑾看着窗外,说道:“如果能找到证据,把封羽拉下来,救出那个黎瑾,那最好,如果找不到,如果封羽还有更多诡计,那我就直接冲进去打一架,把她救出来,我可以不要家族,不要封颜这个名字,不要名声,我只要她活着。”
陆言修紧握着她的手,说道:“阿瑾,得罪了封家,封羽就有足够的理由来针对你了!”
黎瑾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再等一周,最多一周,陆言修,这一周,成也好,不成也好,我都要让黎瑾回到我身边,否则就算是我一枪崩了封羽,我都做得出来。”
陆言修叹了口气,他知道黎瑾的心结就在这里,如果封家的那个黎瑾出了任何意外,黎瑾都会愧疚一辈子,她永远都没办法安安心心的和他在一起生活。
可是那栋别墅里的黎瑾,遍体鳞伤,瘾大缠身,且不说能不能救出来,她被折磨了那么久,真的还有什么求生的意志吗?
而坐在副驾驶的黎瑾一直在想,她那几句话绝不是信口胡说,经过那天的宴会,那一句“封颜,快跑”,黎瑾无比确定,她根本没有疯,那么她说的什么门,什么箱子,到底是什么?她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恃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