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饯行晚宴吃得冷冷清清。丁澹云的身子很不舒服，自然是不能到来，边缘因为这事也喝得不痛快，没坐多久就说要回去陪丁澹云告辞离开。
秋何况只顾着埋头喝酒，他这样的沉默倒是很遂莫敏的心情，莫敏其实也没有什么心情吃饭，她现在的脑海里全是小女孩的样子。她盯着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已经很久，以至于女孩身边的一景一物都装进了脑海中。
秋何况的电话响了起来，竟是许梦婷打来的。
“叫小许一起来坐坐吧。”莫敏说着，按铃叫秦云把桌上已经冷去菜给撤去，再上几道热菜来。谁知道进来的竟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孩。
“小云请假了，为什么？”莫敏问，她很奇怪秦云会在今天晚上请假，在她的记忆里，秦云还从没请过假，更何况她早已经告诉秦云，今晚她要宴请秋何况。
“小云姐没说，只说事情解决了就回来。”女孩恭敬地站在那里，低垂的眼偶尔地会偷偷地瞥一下一旁静会的秋何况。秋何况却还在那里和许梦婷说着什么，看来，许梦婷说的话让秋何况很是无奈，正在那里又是解释又是宽慰着。
“换几道热菜来吧，今天冷，菜冷得好快。”莫敏轻轻说，目光也落在秋何况身上。看得出秋何况已经在尽量地控制了，语气语调都还正常着，可他的眉已经完全地拧在了一起，眼睛更是冒出了不能抑制的烦燥。
“好吧，你要来就来吧。不过我喝了酒，没办法去接你，也没办法送你回去。”
莫敏笑了笑，朝着还在一旁站着的女孩挥挥手，示意她离开。秋何况已经放下了手机，竟然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眼睛就盯着了那个女孩：“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女孩却红了脸，朝着秋何况微微弯了弯腰：“秋队长，你忘记了，上次多亏你和边队长，我才没有被那些人给糟蹋了。”
“对了，你就是江城的那个女孩子。”秋何况恍然大悟，“怎么跑到杭城来了？”
“我本来就是杭城人，上次是因为在网上遇到了一个谈得来的朋友……”小女孩说不下去了，声音开始哽咽，眼圈已经是通红。
“好了，好了，没事就好了。下次交朋友小心点就好。”秋何况大约是最怕看到女孩子流泪，连忙劝慰着。
女孩端起几盘冷菜，准备退出房间。
莫敏想起来了，这就是边缘上次说的在红豆遇到的蝶恋花的女孩子，她连忙喊住了女孩子，又走到女孩子的面前，朝她的脖子看过去。果然，一朵绚烂的花儿上，一只蝴蝶正在展翅高飞。
“你也姓秦？”
“不啊，我姓蒲，我叫蒲凌。”女孩好奇地看着莫敏，“莫老师，你在看什么？我脖子里有什么吗？”
“你脖子上的这朵花挺好看的。”莫敏说着，已经走回座位坐了下来，“什么时候纹的？”
“这花啊，我们店里好多姐妹都有，我看着挺漂亮，所以就拉着一个姐姐照葫芦画瓢，纹了一个。你也喜欢吗？下次我带你去我上次纹的店里吧。能打折。”
秋何况嗯嗯了两声，蒲凌这才觉得自己多话了，吐了吐舌头，退了出去。
“老秋，你说这丫头说的会不会是真的？”
“也挺有可能的。这帮孩子就是喜欢追个新奇，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身子。”秋何况说着，又看了看桌上的手机，他的手机已经震动了好多下。
“小许的电话？为什么不接？”
“又不是不认识，还要去接她？”秋何况嘟囔着，将莫敏面前的茶倒掉，又沏了一杯热茶过去，“你别喝冷茶，伤胃。”
莫敏真有些哭笑不得。放着许梦婷那么好的姑娘不去理，你来蹚我这混水干什么呢？
门被轻轻地推开，许梦婷走了进来。
“小许，快进来，外面风挺大的吧。看你脸都冻红了。”莫敏赶紧迎上去，拉开秋何况身旁的座位，让许梦婷坐了下来。
“莫老师，谢谢你。”许梦婷说着，眼睛却始终盯着秋何况，那双眼睛原本就挺大，水汪汪的惹人怜爱，现在眼波盈盈，竟让许梦婷有了一种楚楚可怜的神韵。
莫敏把茶壶往秋何况手里塞去，又站起身，说要去上个卫生间。
关上门的一瞬间，她听到许梦婷带着一点哭腔在问：“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我如此地爱你，你却选择了一声不响地离开。
为什么她根本不在意你的存在，你却使着劲儿想让她看你那么一眼。
为什么，生命刚刚开始，有些人就被带离了父母的身旁，从此天各一方，谁也不知道谁的生死？
为什么……
莫敏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静静地看着自己。她又一次拿出手机，看着照片里的那个女孩，泪，滚了出来。
走出卫生间，蒲凌已经迎了过来。告诉她刚来的那个女生哭着跑开了，秋队长也追了出去。
莫敏叹了口气，何苦呢。秋何况，你这又是何苦呢?
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再坐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吧，不如回蓝田，好好地梳理一下自己纷乱的思维吧。
莫敏这样想着，身子已经往门口转。
“莫老师，你那包厢里还有一位客人的。”蒲凌轻声地提醒着。
“还有……”莫敏倒是一惊，谁会来这里？
“嗯，秋队走了没多久，他就来了，说在那里等你。”蒲凌说着，又指了指莫敏的脸，“莫老师，你需不需要补下妆。”
莫敏向蒲凌要了一把小镜子，果然脸上暗淡一片，眼睛更是红得可怕。她示意蒲凌拿来“红豆”给女客人专备的粉盒，轻轻抹了一下，又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只迪奥的口红，在唇上涂了两个，立即，镜子里一个光彩照人的女人出现了。
“莫老师，你真美。”蒲凌由衷地赞道。
莫敏抿了抿嘴，让唇色更自然一些。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命令着自己拿出最好的状态出来。不管那屋里的人的是谁，她都不愿意让人看到她脆弱憔悴的一面。
不曾想，包厢里静坐着的却是陈泽。
听到推门声，陈泽转过身来。
“陈总？”莫敏好生奇怪，陈泽怎么可能会来这里？他不是一直在忙何雨的事情吗？
陈泽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但那缕光只在眼里停了几秒，就被藏进了浓浓的眼睫毛下。
“听说你们在给秋队开欢送会，我就不请自来了。谁知道，一来，发现人都走光了。我正想走，那小姑娘说你还在卫生间里。我就在这里等你了。”陈泽说着，将莫敏面前满满的一杯茶又倒掉，重新又沏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那杯我还没喝呢。”莫敏接过陈泽递来的茶，对着倒进汤碗里的茶很是抱歉地看了几眼。
“茶要趁热喝。”陈泽说着，在座位上坐下，就不再言语了。
莫敏也的确感觉到有些渴，她拿起茶杯，一股浓郁的甜香扑鼻而来，竟不是黄金叶的味道。
“这是……”莫敏喝了一口，入口倒是清爽，可是那茶水在嘴里滑了滑，涌向嗓子时，她立即被一种辛辣又霸气的滋味给笼罩了，好像一员魁梧勇猛的大将，硬生生地霸占了她所有的味觉系统。
“这是我刚买回来的肉桂，武夷岩茶的一种，怎么样，是不是挺浓烈的？”陈泽看莫敏那表情，知道她是第一次喝这茶，不由地轻笑起来，“你喝的时候要把茶在嘴里多含一会，就能品出茶里很多的味道，也不会觉得太冲了。”
莫敏竟又端杯喝了一口，这次，她学着陈泽说的方法把茶含在嘴里轻轻地品着，果然，在那茶香之余，还有着牛奶，花生和桂皮的香气，刚刚那股辛辣的味道应该就来自于那桂皮。
她又细细地看那茶色，竟是橘黄的一片，让人想到日出前太阳旁那亮灿灿的云彩。
“叶旭说，你会喜欢喝肉桂的。我说你喝惯了黄金叶那么清淡的茶，哪可能会爱上这‘岩茶的韵味’。我倒是带来想给边队和秋队尝尝的，他们在叶旭家喝过水仙，应该也会喜欢肉桂。”
莫敏竟又抓起茶壶给自己添了一杯，这一次，竟是一饮而尽了。
“看来叶旭是真没说错。”陈泽满意地笑着，也端起面前的茶杯。
这肉桂茶似乎真能给人热量，两杯下肚，身子就暖和和的了。身子暖了，心也就暖了。莫敏听到自己很正常地问起了陈泽：“何雨还好吗？”
没想到陈泽竟然摇了摇头：“小雨的病似乎挺麻烦的，叶旭的那个疗养所可能帮不了她，他正想着带小雨去法国。叶家在法国有一个葡萄园，小雨小时候就是在那里长大的。”
这样也好，家乡永远是疗伤最好的场所。也许只有家乡的山山水水，家乡的一草一木才能让受伤的那颗心得到一点宽慰。
两个人又安静地喝了一盏茶。
莫敏发觉，这样安静的时光原来也挺不错的。茶香，菜香，还有彼此之间静静地陪伴。她虽然有许多问题想问陈泽，可她又觉得任何问题的答案都比不上此时的安宁更让她舒心。
陈泽还是开口了。
“我们找到了何以。”
莫敏一惊，脑袋里立即浮现出何以猝死的模样，她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声，怎么就会有这么恶毒的想法的。
“他的尸体在一座深山里找到了。”
虽然刚刚已经想象出何以横尸的模样，可是当这想象变成现实，还是让莫敏吓了一跳。
“他杀？”莫敏问，眼里已现出惊恐。
“是的，一枪正中心脏。据昆城的法医说，那枪是近距离开的，凶手可能是何以认识的一个人。”
“昆城？”莫敏立即想到了林之。林之说他去找林立，说林立在昆城，那么，林之和林立会不会？
莫敏吧，莫敏，你都在想些什么啊？林之和林立根本都不认识何以，又怎么可能跟何以的死扯上关系呢？你真是神经错乱了你。
陈泽看莫敏一会儿惊恐，一会儿慌乱，一会儿又拿手轻拍自己的脑袋，很是疑惑。
“莫老师，你怎么了？”陈泽问，身子已倾了过去，手竟然摸到了莫敏的手，在她的手心上轻轻一划。
“我没事。我就是觉得何以死的好可怜。”莫敏缩回了手，脸已经绯红。
“是啊，何以其实也不坏，他之所以要把何雨强留在身边，也是生活所迫啊。”
“你是说，何雨其实不是自愿留在何以身边的？”莫敏张大了嘴巴。
“何以和何雨其实没有肌肤之亲，他们俩早就知道彼此的身份。何以之所以能拖住何雨，是因为他知道何雨的一个秘密。”陈泽停了一会，从身边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包烟，抽出了一只，朝莫敏示意了一下。
莫敏点了点头，陈泽又拿出一包小巧的火柴盒，哧地一声，红红的火焰便燃了起来。陈泽将烟衔在唇边，凑到那火焰上，他雪白精致的脸在那微微摇晃的火光里显得红灿灿的，竟十分好看。
烟点着了，陈泽轻轻地吹灭了火柴，然后吸了一口烟，又轻轻地吐出一个烟圈。那烟竟然并不呛人，反而有一种甜香味。
莫敏瞧着了陈泽的一举一动，等着他继续往下讲。
陈泽竟不再说话，只一口又一口地吸起烟来。
“何雨一直在养着何以吗？”莫敏轻声地问着，好像怕这个问题问出来陈泽会勃然大怒。
“也不能这样说吧。何家是破产了，但何家有一个基金，规定何以可以在何雨同意的情况下每年支三十万来使用。”陈泽终于把烟给掐灭，“何家的事情有点烦。等小雨身子好点了，让她自己跟你说吧。”
陈泽说着，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那是一个包装得十分精美的首饰盒，莫敏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几下，她有些害怕，害怕眼前的这个男人会突然间给她一些她无法接受的礼物，就像那天，她要把他好不容易寻到的那么珍贵的琴给她一般。先是秋何况，如果再来一个陈泽，她真怕自己会招架不住。
“莫老师，你别误会。这盒子是若曦刚寄过来的，你和何雨一人一个。我也是为了送这个礼物才来找你们的。”
莫敏这才放心，接过那盒子，打开一看，竟是一个紫色的水晶项链。那坠子竟是她极喜欢的紫藤花。
“你的是紫藤花啊，何雨的百合花。这小曦，长大了，知道送人礼物的真谛了。”
莫敏已经不止一次听陈泽称赞陈若曦，看来，两父女的感情已经完全正常，一点先前的疙瘩也没有了。
“真好看，我要谢谢小曦呢。对了，上次小曦说宇飞去了微软，做得还好吗？”
“应该还好吧。宇飞很少跟我联系。”陈泽有些尴尬地苦笑了几下，“难得来电话，也是问你的消息。还一次又一次地强调，说要我对你这个未来儿媳好一点。”
莫敏不禁红了脸，这个陈宇飞，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莫老师，宇飞要是知道我的心里你其实早就是陈家媳妇的人选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疯噢。”陈泽突然说了句，没等莫敏反应过来，他已经大声地笑了起来。
莫敏也笑，又为陈泽倒了一杯肉桂茶，很奇怪，这茶都反复地沏了这么多次了，竟然还是茶色浓厚，茶香扑鼻。从岩缝里长出来的茶就是不一样啊。从夹缝里生存下来的人又何尝不是呢？ 原来天使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