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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低下了头，端起了茶。
莫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心里是一阵更甚一阵的疼，秦陌那张美丽的脸，秦纤那张忧伤的脸，此时都交替着在她的脑海里出现。
“其实我遇到秦陌也是偶然。她被我们公司的王总看中，你也认识的，那个胖得像个球的王总。王总为了避开她家那个母夜叉，就把秦陌安排给我当秘书。有一次下班后，我回公司拿文件，正听到秦陌在那里打电话，我隐隐地听到她说要杀掉谁，一开始我以为她要杀掉的是王总，或者王总的母夜叉，很是震惊。鬼使神差的就站在了她的面前。她很惊慌，语无伦次地和我说了许多，最后却将真相告诉了我。她要杀的，是那个一直霸占着她姐姐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在杭城。”林之喝了一口茶，似乎心情平静了许多，接着又说了起来。
“你是说秦纤一直在杭城？”
“是啊，其实那个男人你也认识，他就是林氏集团的李小林。”
莫敏吊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她是多么害怕林之说出林立的名字来。
“李小林在杭城的名声其实杭城人都知道，不过大家都认为他只是一个花花公子，从来不知道他的身上还有更肮脏的东西。秦陌说，李小林一开始对秦纤还是很好的，后来，他竟然让秦纤接待自己生意上的伙伴，再后来，秦纤就被送到了’遇到'。也就是在‘遇到’秦纤遇到了丁澹云，和丁澹云成了好朋友，更是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丁澹月。”
“那么，她们也都跟‘遇到’“有关系喽。”莫敏的心又悬了起来。
林之早就看出了莫敏的紧张，他抬起头，眼睛里有着不易察觉的忧伤。
“遇到是林氏总裁林立的私人物产，李小林的那些女孩只是在遇到有名可循，并不会在那里工作。她们都是应召而去的。我猜林立大约也没想过遇到里面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莫敏几乎要将手按在心口上呼出那份担心了。林立跟这事没有关系，林立甚至不知道有这样的罪恶在他的地盘上肆虐，这是多好的一件事。
“后来呢，后来怎么会有蝶恋花的？”撇清了林立与这些事情的关系，莫敏问话的声音都轻松了许多。
“后来，我就很忙了。帮她们收集李小林的资料，和她们一起筹划拯救被李小林骗来的女孩，也就在那时，秦陌遇到了李小乐，而李小乐竟然认识你。秦陌一开始提议让你也加入我们，我拒绝了。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需要别人保护的女孩，你应该安静地呆在翦云居，听着音乐，喝着黄金叶，看着你喜欢的书，写着你想写的文字。”林之望着莫敏，眼神变得清澈温柔，“再后来，李小乐在遇到遇到了顾男，他们竟然相爱了。我一直怀疑顾男的身份，直到他将偷拍到的李小乐被逼用毒的视频时，才知道顾男其实是李小林的头马，为李小林接手过无数的女孩。”
林之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看着窗外那像山水画一般的紫廊又道：“后来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是的，后来李小乐死了，顾男死了，小露死了，现在秦纤又死了，秦陌被捕，一切的一切莫敏都在亲自参与着，她却无能为力，只能悲凉地站在一旁看着。
“那你们又是怎么发现秦纤在海滩上的呢？”
林之转过身来，他的眼里有着几许歉意。
“其实你们不知道，李小林也来了海南，就在你们下塌的那家酒店。”他缓缓地走了过来，慢慢地坐了下来，仿佛这么简单的动作也要思忖许久。
“秦纤说，她一定要利用这个机会把事情了结。那天秦陌去了李小林的家，原本是想里应外合将李小林拿住，然后去救海南的那些姑娘们，谁知道李小林提前去了海南。秦纤看到三个男人对秦陌很不礼貌，就飞出去了三把飞刀。”
“你是说杀死那三个人的是秦纤？”莫敏惊道，她不能相信，那么柔软的女子是如何将同样柔软的飞刀变成杀人利器直插入三个壮实男人的身体里。
“她们两姐妹，一个学的是武将，一个学的是文官。”
莫敏能听到林之话语里的怜惜，这样美丽又多才多艺的女子，如果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前程该是多么锦绣。就算是生在一个平常人家，父母也一定竭尽全力去栽培她们，又如何会沦落到现在一死一被抓的惨况。
“秦陌她俩知道李小林去了海南，所以，秦陌就和我一起先去了海南。秦纤说她不放心秦陌，她想起前些日子认识了陈若曦的父亲陈泽，她说也许她能说动陈泽和你们一起去海南。那么，她也可以伪造一个身份跟着陈泽去。这样谁也不会怀疑。”
“秦纤为什么要去认识陈泽？是因为陈若曦吗？”莫敏想起那个神秘电话给自己的警告。
“你真的不了解陈泽？”林之认真地看着莫敏。
“陈泽，不就是荣泽实来的负责人，陈若曦的父亲吗？我和他并没有多少交往。”莫敏更是觉得奇怪，怎么好端端地扯起陈泽来。陈泽在海南对秦纤的表现，多多少少地让莫敏对他有了点好感，再加上他始终绅士风度着，更是让莫敏觉得陈若曦有这样的一个父亲也是挺幸福的事。
“我查过陈泽，他六年前都在美国生活。林立离开你的那一年，他也从美国回来，先是在昆城扎下了根底，昆城的白道黑道他都混得风生水起的。蝶恋花这个标志也是他告诉你们的吧。不过他查错了，蝶恋花里的女孩不是那些特殊服务的女孩，而是在特殊服务里受到了伤害想去抗争的女孩。“
“蝶恋花，真的很美好。”
“美好？一切表面的美好都是背后泪水的堆砌，你记得李后主的那句词吗？‘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秦陌说，这句诗很适合她们，所以就给她们的小集体起了名叫蝶恋花。李小乐，也就是你的那个学生，她画画画得特别好，很快地就设计出了一个蝶恋花的图案来。她原本想做第一个纹身的女孩，可是秦陌不肯。秦陌知道，每一个走进蝶恋花的女孩都会未来都不可知，她不愿小小年纪的李小乐走进她不应该走进的危险中来。所以，秦陌纹了第一朵蝶恋花的纹身。”林之越说越激动，他已经无法安坐在沙发上，站起身来，两手握得紧紧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一片。
“那你就一直做她们的后援和组织？”莫敏实在想不明白，林之是怎么和这些女孩子扯上关系的。
“嗯，认识了越来越多像秦陌这样的女孩，我也越来越佩服她们，我想我能帮的也就是出点钱，联系一些朋友去救一救那些还没有陷进泥沼里的女孩们。可是，每一次我看到她们，我就会想到你，莫敏，我真的希望你能生活在真正的光明之中。”
林之终于握住了莫敏的手，他将莫敏的手牵到他的脸上，那是一张滚烫滚烫的脸，就像它的主人那颗心一般滚烫滚烫。
莫敏想要流泪，她张开手指，在林之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她有一瞬间恍惚，希望这一刻就这样停止下去。她可以永远这样拉着林之的手，摸着林之的脸，滚烫滚烫的手，滚烫滚烫的脸，还有两颗在一起跳跃着的滚烫滚烫的心。
时间真的静止了，只有窗子里吹来的温柔的春风。春，要来了。
林之终于放开了莫敏的手，莫敏两眼通红，两颊更是绯红一片，重新坐了下来。
“我今天来其实是想告诉你，李小林回杭城了，他已经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就算有林立在你身旁，你还是不安全，所以，我想你可以回江城。”
林之突然很轻松地将林立的名字说了出来，听得莫敏的心里一阵委屈。所有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林立为她准备的这家蓝田，林立送给她的那辆宝马，还有林立无数次喝醉了在这里留宿，他都知道，他竟然可以一点也不在意，可以如此淡淡地将林立的名字说出来。那么刚刚，刚刚的牵手，刚刚的亲近，又都是什么呢？
莫敏将桌上的茶杯端起，水已经冰冷，可是莫敏一点也没有感觉。她刚准备喝，林之却将她的手按下，拿走杯子，重新沏了一杯热茶上来。
“你啊，还是这样，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你自己。”林之将茶放在莫敏的手中，他的手触到了莫敏的手心，那刚刚被热杯子熨烫过的温暖，此时传到莫敏的手心，又瞬刻间传到莫敏的心里。
莫敏抬起头，眼中已满是泪水。
“怎么啦，不怕，我不是还在吗？”林之坐到了莫敏的身边，他想将莫敏轻轻地搂住，可是身子却下意识地往旁边闪了闪。
“没事，真没事。我就是觉得这茶好温暖，江城的一切都好温暖。我真的想回江城了。”莫敏感慨着，站起了身，“不早了，我去弄几个小菜，你就在这里吃晚饭吧。”
林之摇了摇头：“我得去找一下老秋，我得去问问秦陌的消息。”
“可是你怎么问啊？”
“你都忘记了秦陌曾经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啊，我们可是找她找到现在了。现在有了消息，我这个公司负责人当然得去关心一下。”他说着，拉开了门，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莫敏又说道，“不要轻易地相信任何人。”
门吱得一声关上了，屋子里只余下莫敏一个人。新泡的茶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那是江城独有的芳草香味。
莫敏打开了电脑，她要继续写她的《她为谁而死》，她要把林之说的那些事都写进小说里，她要让世人都明白，在这看似美好的世界下面有着怎么奔涌的黑暗。
终于莫敏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她捶了捶已经僵硬了的脖子，站到了窗前，此时，夜色已经弥漫，紫廊的那一廊紫色正在轻轻地摇摆，看起来外面的风挺大。她突然很想去吹吹风，让自己已经昏涨着的大脑能有一份轻松，也让那郁积在心里的悲愤可以在清朗的夜色里倾吐出来。
门被拉开，风钻了进来。这是三月初春时节，杭城还有些微寒，莫敏在屋子里写字时因为心潮澎湃早就把外套给扔到了一边，现在她穿着单薄的打底衣站在那风里，自然就打了一个喷嚏。
莫敏却不想回去，她朝着紫廊的石桌走去。她的眼前又显现了那些在紫廊里的快乐日子，想到陈泽、边缘和秋何况的第一次见面。如果此时告诉边缘和秋何况，林之对陈泽的看法，不知道他们俩会发出怎么样的回应。
陈泽？真的像林之说的那样，来杭城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他现在应该在家了吧。
莫敏掏出了手机，拔通了陈泽的电话。
“莫老师……”陈泽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惊异。
“陈总，我想问问若曦在吗？”
“噢，小曦啊，她和沙漏又出去疯了。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莫敏朝四处望了望，紫廊的左边，有一小簇正在盛开着的二月兰，“院子里的二月兰开了，想到若曦说喜欢，就想让她来拿点去。打她电话好像没打通。”
“噢，那孩子玩起来就不知道有人牵挂她了。要不，我去拿？”陈泽在电话里的声音彬彬有礼，怎么也没法和那些藏着掖着的奸滑小人联系起来。
“不，不用了，你也挺忙的。”莫敏一边推辞着，一边在思考着怎么把话引到她想要问的问题上去。
“我哪里忙噢，正在当保姆呢。那两个孩子突然说要喝汤，我正在买材料呢。”陈泽的手机里的确传来一阵的喧哗，想来那是超市的声音。
“莫老师，要不，你也来这里喝碗汤吧。你还从没来过我们家呢。我和小曦倒是去你那叨挠了很多次。”
“这，方便吗？”莫敏心里暗喜，她原就想去陈泽那里看一看，是谁说的，要想看穿恶魔的真面目，就得走上前亲自去撕去那份伪装。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买完菜去紫廊接你。顺便也把你家美丽的二月兰给接回来噢。”
挂掉电话，莫敏才发觉自己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着，她不由地嘲笑起自己来：不是说了要和秦陌她们一样勇敢吗？怎么，就一个普通的见面也让你心惊胆战了？
去了花房拿上工具，挑了几株卖相姣好的二月兰，刚把小竹篮放满，就听到了院外的车喇叭声。
抬头，陈泽正笑着向她走来。 原来天使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