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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风看着棺盖慢慢地、慢慢地合上。
而玉露的身体,从双脚到腰身,再到脖颈。在林清风的眼前,逐分逐寸的被棺盖掩去。
眼看着那缓缓合上的棺盖,又即将把玉露的一张玉容掩去。
忽然之间,林清风心中意识到。只要这棺盖完全合上后,从今而后,他与玉露,就是阴阳两隔,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自己将是永远也无法再见到玉露了。
从此以后,自己与玉露之间。
在那无穷无尽的漫长岁月中,在那无数个凄风苦雨般漫长的日夜里。
只留下自己独自一人,形单影只般度过悲苦的一生。
一念及此,急忙奋力甩开村民们拉着他的双手,向棺木冲去。
接着,林清风又推开正在掩盖棺盖的师傅。双手用力掀下棺盖,死命抱住棺木。
嘴里只是喊着:“玉露,玉露,我陪你来了!”
无论旁人如何劝说,他的一双手,只是死命般抱住棺木,说什么也不愿松开。
村民们见林清风如此,只得狠下心肠来,强行用力将他拉开。
因为再放任他如此下去的话,势必耽误了死者下殓的时辰。
若是那样的话,无论对死者本人,还是对死者的家属们来说,都是非常不吉利的。
在林清风被强行拉开棺木时,由于他的一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棺木。
林清风的十根手指的几根指甲,被挂得与手指撕开了口子。
在漆黑的棺木上,留下了丝丝爪印,以及缕缕触目惊心的血痕。
而对这一切,林清风竟好像浑无所觉般。
一切准备就绪,于是由村里的四名青壮年们,抬起盛放着陈玉露遗体的那具棺木,向着凤仪村小学背后的那座山脚下而去。
玉露娘、玉雪等一干妇人们,顿时之间便呼天抢地般悲声痛哭起来。
那撕心裂肺般的声音,直哭得山川变色,愁云惨淡。令闻者悲从中来,肝肠寸断。
一路上,悲风呼啸,枯黄的落叶被阵阵凄风吹卷着。在地上打着旋儿,又伴随着抛撒的白色圆形纸钱一起,被卷上天空。它们便如无数只枯蝶般,在空中飘忽不定地上下飞舞着。
林清风在陷入人生莫大的悲哀之下,无论看到任何事物。甚至是平时看在眼里,极为赏心悦目的东西。
在现下看来,无不带着强烈悲伤的色彩。
林清风的身躯由旁人扶着,一路上昏昏怆怆,如一具无魂的躯壳,行尸走肉般地跟在众人身后。
到了坟地,棺木被缓缓放进井底,村民们便开始向井里锹土。
林清风望着泥土渐渐掩上了棺木,最终彻底消失。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之中,一件最珍贵的东西,也随之离自己而去。
玉露的离开,让他觉得自己的身心被掏空了一般。
所留下来的,便如同那毫无生机的槁木般的身体。
从今而后,自己便是那种万念俱灰的人,如同那千年不波的古井般,心中再也生不出任何涟漪。
除了玉露之外,这人世间的一切悲欢离合,全都与自己无关。
在以后漫长而难挨的岁月里,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东西,是值得自己留恋的。
而此时的陈玉雪,早已成了泪人。
玉露妈想起玉露,自小就勤快懂事,帮着家中做这做那。
特别是从师范回来后的这几年时间里,更是重活粗活样样争着干,处处能体谅到他们的辛苦。
没想到如今,却是黄梅不落青梅落,白发人送黑发人。
想到这里,更是又哭得昏了过去。
于是,众人又是一番手忙脚乱般,把她救醒过来。
由于家中还有很多事等待着他们去处理,陈德才夫妇,在坟前悲哭了良久。玉露娘才在陈德才的扶持下,一路悲悲凄凄地向着家中而去。
而林清风,则说什么也不愿意便即离开,说是要在玉露坟旁多呆一会儿。
陈德才怕他一时想不开,有个什么闪失。
于是,只得吩咐玉雪招呼着他。
众人走后,林清风喃喃地对陈玉雪问道:“玉雪,你说,若是两个相爱之人死了以后,他们的灵魂会不会在一起?”
玉雪听他这么一说,给吓了一跳,道:“姐夫,你千万别想不开。你若寻了短见,林伯父林伯母他们怎么办,你可要替他们着想啊。”
林清风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又怎么会轻易寻短见呢?况且我在玉露临死之前答应过她,在她死后,要好好地活下去。”
陈玉雪听他如此说,便道:“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他们即使死了,且他们的灵魂能够不灭的话,应该是会在一起的。”
然后,她又加了一句:“至少,在人们的心中,是这么祝愿的。”
她心里想,姐夫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不如多说几句好话,来宽慰宽慰他。
林清风听玉雪如此说,一颗心中,顿觉好受了些。
于是感激地道:“玉雪,谢谢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来安慰我。其实在你的心中,何尝不是为你姐姐的死,而难受万分。”
之后,二人又在玉露的新坟前说了一会儿话。
看看天色,已是向晚。
林清风心想天便快黑了,自己倒没什么。
但玉雪一个女孩子家,黑天瞎地的在外面,终觉不妥。
于是,他便对陈玉雪道:“玉雪,天就快要黑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于是,林清风在离开玉露新垒好的坟前,深深地向着坟茔凝注了好一会。
才陪着陈玉雪,向凤仪村中走去。
林清风到了玉露家,当着玉露家人的面,勉强扒了几口饭。
然后就把自己关进房里,将头深深埋进了被子。
任由不受控制的泪水,浸湿着被面。
想起和玉露相识相爱的经过,可如今,一切都好似镜花水月,竹篮打水一般。
在林清风的心中,不禁又是一阵阵锥心刺骨般的痛楚。
想起玉露生前,为自己付出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可是自己,又为她做过些什么呢?
此时,月光又一次照进窗子来。
可是在林清风此刻的心里,哪里还有丝毫赏月的心情。
他只觉得现下的月光,再也没有了往常的温柔。
取而代之的,是那样铁一般的冷硬和无情。
在他的心中,不禁回想起在国庆假时。自己与玉露在秋收时节的夜晚,在月芽湾畔,二人对月畅谈的情境来。
当时的甜蜜情景,幸福得让人心醉。
而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甜蜜劲儿,却让人感到愈加地心碎。
继而,林清风又想起。自己和玉露在楚师毕业,离开学校前与玉露的一番对话来。
“分开之后,我也着实难舍难分,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子,整天想着怎样才能和你在一起。
直到我知道,我们都上了中专分数线时,心中便已有计较。”
“什么计较?”
“就是无论你报什么专业,我就跟你报同样的专业。”
……
“由于我当时心中已有计较,悄悄和你填报了同一所学校。由于心中放开怀抱之后,顿时便觉得轻松多了。
只是看着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心中不知偷偷快乐了多少回,也甜蜜了多少回。”
接着又想起,在自己身受重伤的那段时间,玉露始终牵挂着自己。
虽然玉露当时,已然是一名正式的国家干部。
而自己,始终只不过是一名打工仔而已。
何况当时自己的情况,有可能终身瘫痪,一辈子无法站起身来,成为一个残废。
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玉露自始至终,都没有嫌弃过自己。
而是对自己情深依旧,矢志不移。
在她那么忙碌的情况下,还不得不瞒着家人们,一个人偷偷地赶那么远的路,抽出时间来看望和照顾自己。
心想若是没有玉露的温柔的陪伴和安慰。在那段伤痛折磨的日子里,自己会是怎样的难熬。
接着又想起,若不是自己当时担心玉露会摔倒。一时情急之下,突然奇迹般地站了起来。
若是没有玉露,说不定自己到现在为止,都还无法站起身来。甚至永远都无法再站起身来,也说不定。
想起玉露对自己的海样深情,心想自己此生此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再遇上,像玉露这般对自己好的女子了。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
林清风的心中,几乎无法再想下去。
林清风想:玉露死了,自己此生实是再无可恋。
玉露无论如何也选择要和自己在一起,而自己呢?
想到此,口中不由得喃喃地道:“玉露,我们曾经发过誓言的。无论是生是死,我们都要在一起!”
然而,林清风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及弟弟来。
自己若是寻了短见,定会在家人的心间,给他们带来无比沉重的打击和痛苦。在他们的心灵之上,造成难以愈合的创伤。
想起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为了供自己读书。
多少年来,他们舍不得买件象样点的衣穿,舍不得买点可口些的零食。
多少年以来,他们整天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在田地里拼命干活。
他们含辛茹苦地把自己拉扯大,好不容易才将自己培养成一个国家干部。
如若自己便这么狠心撇下他们,追随玉露而去,自己又如何对得起他们。
又如何忍心让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发生在父母的身上。
继而又想到弟弟清云,想起他现在,虽然已经谈上了女朋友。
但是确切说起来,他也只不过还是一个大孩子。自己若是便这么去了,又怎能放心得下?
想起在自己读师范以来的那三年时间里,弟弟每次暑假里找到的蘑菇钱,都不舍得花。而是很慷慨地交到了自己手中,用于充当自己读楚师时的学习和生活费用。
试想自己又怎能狠心抛下他,而随玉露而去呢?
继而又想到,玉露一个人,到了另一个世界里,在那边定是非常孤单。
她若是受人欺负怎么办,到那时候,又有谁来保护她?
我怎么能让玉露一个人孤苦无依,怎么能让她受到欺负!
于是,此时此刻,在林清风的心中,便有两个声音在激烈交战着。
一个声声道:“我要去陪玉露,我要保护她,让她不受欺负。我要和她永永远远、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而另一个声音却道:“父母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将我养育成人。他们含辛茹苦地供我上学,好不容易才将我培养成一个有出息的人。
若是我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最大的不孝?
我这样做,家人们心中又如何受得了这种沉重的打击?”
就这样,林清风在内心深处,处于一种深深的矛盾之中,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
直到黎明时分,林清风才在极度的悲伤与疲惫中,朦胧睡去。
林清风醒来时,已是上午九点多钟的时刻。
而此时,玉露一家人,亦还沉浸在刚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
林清风起床后,对玉露父母道:“爹、娘,我去坟前看望玉露去了。
吃饭时,你们就别等我了。看完玉露之后,我也该回去了,免得我爹娘对一直我放心不下。”
玉露娘见林清风就要走了,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想起他是玉露生前最心爱的人,而他对玉露的感情,亦是那样的真致。
如今女儿已经不幸离开了,在玉露家人们的心中,早已是把他当成亲人一般。
他们看着现在的林清风,便如同看到他们的女儿玉露那般,自然而然对他感到无比亲切。
现在的林清风,已经成为了玉露家人们心灵上的慰藉,和精神方面的寄托。
玉露娘哽咽着道:“清风,你就在这里多留几天吧。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惜玉露走得早,是她命薄,没有福气。”
说着,泪水又不禁簌簌而下。
林清风一时也想不起该说些什么,便向他们道了一声“珍重”之后,便告别了玉雪一家。
他先来到凤仪村中的那所小学,那里已是一片破坏不堪的景象。
屋顶上的瓦片和椽子,已掉落了不少。只是还疏疏落落地,附着少量的缘子和瓦片。 天地间—蝶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