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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林清风邀请林永平来家吃饭。因为明天一早,自己就要到通海去了。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又从小学一直到初中的同学,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友谊,他是十分看重的。在这即将分别的时候,他想和他作最后一个晚上的共处。其次,明天还得起个大早,请他用摩托,把自己送到龙街去赶一早的班车。
晚饭时,林永平应邀到来,和他们一起吃饭。林绍海父子陪着他喝酒,每人大抵都喝了三杯左。他们从晚上八点多,一直喝到十一点不止。清风的母亲早已把他出门的行李收拾好了,然后一直坐在饭桌边相陪。
三个喝酒的男人,酒酣耳热之际,话匣子一经打开,就家长里短,天南地北的说起来,兴致甚是浓烈。酒后,林绍海夫妇回房休息去了。林清风和林永平二人则谈兴未尽,因此,在清风的提议下,林永平就在清风家睡了。于是二人来到清风房间,各自在床上躺下了。
林清风问:“永平,你这几年在外主要干了些什么?”林永平道:“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啊。”林永平抽了口烟,接着说出了自己这些年来的主要经历。原来当年中考之后,他非但没有上中专分数线,就连高中分数线都差了一大截。但他并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因为他从小学到初中,学习成绩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那种,基本上处于班级中下水平的行列。因此回家后,一直安心帮助家中务农。直到几个月后的一天,他表哥山绍云从外地打工回来,说打工处正缺一个人手,因此老板叫他回乡找个合适的人去。山绍云听说他这个表弟没有考上,正在家务农,就回来找到他家,想让表弟跟自己出去打工。林永平考虑到在家也弄不出个什么名堂来,经征得了父母的同意后,就跟着表哥一起外出打工去了。
林永平表哥打工的地方是在昆明市的一个城郊,林永平跟着他到了那里后,就跟着表哥一起干了。他们打工的老板是做面包生意的,利润很好。老板给他们的工资是每月二千元一个月,这在当时已经算是很优厚的了。那时,一般的国家职工工资也只不过是一千五百多元。由于表哥在厂里是领班的,管理着手下十多个人,因此工资比一般的打工者要多出五百多。山绍云在这个厂已经干了五六个年头了,手头里已积攒了一定的资金。因此,他和表哥干了一年左右的时间,他表哥见做这种生意利润可观,加上经常跟老木板跑业务,使得他在这一行业上积攒了些经验。于是他便拉上林永平,跳出来自己干了。没想到表哥的生意却不像当初想象的那么如意,白花花的钞票如纸片般投进去了不少,但回头的利润却少得可怜。由于经营惨淡,最后实在是维持不下去了,表哥又无奈地回到了打工仔的起跑线上。林永平这次没有同他表哥在一起,而是到了一家烤酒厂,继续他的打工生涯。后来他发现烤酒这门生意不错,不但烤出的酒销路好,就是经烤酒后的米粮残渣之类的也不会浪费,可以用来养猪,真是一举两得。加之在当地租一户当地农家不用的庭院做场房,租金也不算贵。只是这生意很是累人,但林永平从小在农村长大,吃点苦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一回事。于是就萌生了自己开个烤酒养场兼养猪的念头。打定主意后,便回家找父母商量。
林永平的父亲林绍龙当时是龙街乡的电影放映员,通过十多年放电影生涯苦来的钱,为数颇为可观。对儿子的这个提议,他也十分赞同。因此,父亲把这些年放电影攒下的钱,二话不说,大部交到了儿子手里,让他放手去干。“年轻人,就是要有闯的精神,对于看准了的事,就要放手去干,失败怕什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而已!”他用这样的话鼓励着自己的儿子。于是林永平就进行了物色场地,添置设备、收购原料等一系列的筹备工作。经过多方努力,并在他同村女友赵晓芬的协助下,终于把烤酒开办了起来。接着到牲畜交易市场买了几只猪仔,都是用酒糟喂养。这个小小的养猪场到目前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俩起早贪黑,辛勤操持,终于撑起了这个小小的场子。到目前为止,生意还算是可以。
林清风听他这么说,也不竞佩服他的勇气。哪料到他这个一向老实的人,做起事来竞是这等雷厉风行,如今可谓爱情事业双丰收,不禁羡慕起他来。于是问起他与赵晓芬走到一起的经过。林永平说,他们是在他打工的那家烤酒厂开始交往的。赵晓芬在早他一年多就在那家厂里打工了,那胩烤酒厂规模很大。除了他们俩,还有其他二十多个小工。由于他们是同村,因此无形之中走得近些。在经过近半年的交往中,他们发现了双方的勤劳与厚道。再后来,林永平说出了要自己开厂的想法,赵晓芬非常支持他。随着交往的不断深入,他们都感到对方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因此就慢慢地发展成了男女朋友的关系,一直发展成现在这个地步。并打算在年前正式结婚了。林清风道:“你们可算是那种志同道合的革命夫妻了,真是可喜可贺!”林永平道:“她有时也会耍些小脾气,赌气不和你说话。她若不开心的时候,就喝上点酒。别看她个子不大,一般人可喝不过她。她一次能喝上一大碗而不醉。”林清风听他说得有趣,不住的啧啧连声。说到高兴处,两个人都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林永平道:“你呢,你这些年来怎么样?”林清风道:“我和玉露的事,你大至是了解的了。半年前和玉露分开后,我就跟着清华到了通海的一家炼铁厂打工。我们干的是炉前工那种活。在那种炼炉旁边干活,既辛苦不说,最让人难以忍耐的是那种炽热的高温环境。炼铁高炉内部温度达到近一千五百多度,脚下踩的耐火砖温度在两百度以上,整个工作现场的平均气温都在五十度左右。一天班下来,每个人都要喝掉几斤水。更要紧是要特别注意安全,如果稍一走神,便会有被烧伤、烫伤的危险。到下班时,我们的衣服不知要湿透多少次。工友们脸上都是红一块,黑一块的,身上的白衣变成了黑衣。”林永平听得不住地伸舌头,深深同情林清风的境遇。说那么累那么危险的活,还是别干的好。说等哪天自己酒场的规模扩大了,养得活员工了,就让林清风到他酒场干,保证不会亏待于他。林清风先行谢过,说等以后再说。不过现目前也没有更适合的去处,再说老板开出的条件也很优厚,就只有先这样了。
之后,他们又聊起儿时的事来。由于当时的农村,生活条件异常单调,精神娱乐的方面的事情少得可怜。幸好林永平的父亲是专业的电影放映员,附近几个乡的电影都由他来放映。有时到各村放广场电影,就是那种免费不要钱就可看的电影。只要是听到在附近哪村放映,他们这些小娃娃就会早早地吃了下午饭,和村里的青壮年们不远数里,翻山越领,兴致高昂地去观看;影片看完后,又成群结队地连夜赶回家,大家一路上有说有笑,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剧情,连夜回家。遇到放收费影片时,他们村的那些年轻人、小孩子也照去不误。所有这些,都得益于林永平父亲的照顾。大伙儿根在林永平家两兄弟身后,负责卖票看门的人,知道他俩是林绍龙的儿子。再经过他们两兄弟说明情况。然后他们这一群人就被免费放进去了看了。一来二去,以后去看电影,卖票的一看见他们,连过问都省了,直接放他们进去观看。啊!电影,给他们这些山里娃带来了多少的乐趣啊。特别是他们这些男孩子,看过电影尤其是那种功夫片后,对电影里的动作,往往要模仿上好长一段时间。记得在看过电影《李小龙传奇》后,清风他们这一群男娃娃们,就砍削来两截尺把长的短木棒,割下牵毛驴用的粗绳子拴连起来,制成了一副副简单的“双截棍”,兴高彩烈地耍起来。通常是一不小心就砸到前额,碰上后脑。虽然时有痛得哇哇乱叫,涕泪横流,但大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看到小伙伴们舞得开心,顿时又心痒毛抓起来,便不管不顾地又加入了耍“双截棍”的队伍中。林清风的“鲤鱼打艇”、“乌龙绞柱”这些武术动作便是在那段时间学会的。为了练会“武林高手”们的“绝技”,孩子们通常是练到腰酸肚痛、腿肿脚麻。印象最深是当时看过了一部叫《神鞭》的功夫片后,对电影中的主角同样是不但崇拜,而且模仿的程度更不一般。记得当时的他们,从母亲针线篓里翻来那种用麻搓成的纳鞋梆的粗底线,一端紧紧拴在一大撮头发上,一端拴上一个梅子般大小的石头。然后几个男娃子就学着影片中神鞭的动作,使劲地甩着脑袋,头发上拴着石子的粗线仿佛真成了神鞭,自己俨然一个武功高强的大英雄般,兴致高昂地捉对“厮杀”起来,玩得不亦乐乎。所有这一切,都是珍藏在他们那一代人心中永久挥之不去的快乐记忆……
两人一直谈到大半夜,想想明天还要起早骑车上龙街,于是不得不克制住进一步聊下去的欲望,勉强自己入睡。
当他们睡得正眠的时候,林清风母亲的敲门声把他们从睡梦中惊醒,原来天已亮了。他已为他们煮好了米线,米线里有碎肉和鸡蛋。吃过早餐后,他们就要上路了。林绍海边摆弄着水烟筒边对儿子说:“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并记得常和家中联系,有时间的话,多看看书。”清风母亲则一直把他们送到村口,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已不知说了多少,重复了多少遍说过的话。到分别时,眼里早已噙满泪水。有道是儿行千里母担忧,才未离开泪先流。最后,连林清风已是双眼潮湿,哽咽着和母亲再见。坐上永平的摩托,向龙街进发。清风娘泪眼婆娑地地一直望着儿子逐渐消失的背影,从此以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中,清风娘不免又是一番又一番的翘首与牵盼。林清风他们到达龙街街上后,两人互道珍重,友好地拥抱了对方,依依而别。
林清风坐上驶往通海的客车,带着父母的温情,朋友的友情,以及对定亲不成造成的失落,对前途的担忧,对玉露的思念等一系列复杂的心情,再一次离开了深深热恋的故乡,踏上了人生的又一次旅途。当客车驶出龙街时,他情不自禁地看向玉露家所在的村庄—凤仪村。他没有把确切离开的时间告诉玉露,是不想忍受那种相见时难别亦难的场面,也不想玉露为了来送自己而与陈德才闹不和,他不想为了自己而加深她们父女俩的矛盾。直到客车驶出龙街乡,林清风的心情还是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再次到他热恋的故乡,享受到家人的温暖,以及见到那个让他时时为之朝思暮想、魂牵梦萦般的人儿。 天地间—蝶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