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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淑娴他们一行四人,在对面的小山头处看得真切。只听见随着一声声的枪响,那些中了子弹的牲畜们,顿时便一一软倒在地,接着便顺着他们对面的斜坡,向着箐底翻滚而下,带起一阵阵黄色的灰尘,弥漫在整个山箐的上空。其惨烈的情况,让人不忍直视。
那种一阵阵牲畜中弹时所发出痛苦的惨叫声,以及村中那些舍不得自己家牲畜的妇女、儿童的哭叫声。从对面山头的斜坡上,宛如撕心裂肺般,直传到了何淑娴这边四人的耳朵里,让人不忍心听下去。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染上了五号病的牲畜们,是跟人们相处久了的,人们对这些牲畜们,已经生出了感情。在此情此景下,主人们实在舍不得它们。不但因为这些牲畜是他们的主要财产之一,更是因为一种感情上的难以割舍。
何淑娴看到,哥哥和二叔家的堂哥,却是给吓得浑身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看他们说话时,只见他们的声音结巴着,上下牙关不停地“交战”起来。
“妹妹,还是…算了吧。毕竟…毕竟人命关天!万一不小心被传染上了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哥哥结巴着说。
“是呀,被传染…上了这种病,可不是…后果实在是太可怕了,不是…闹着玩的。我听说…听说…”
何淑娴看着自己的哥哥和堂哥,两个大男人家家的,竟怕成这个样子。令她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哥哥,对自己的婚姻大事,竟也如此当作儿戏般不负责任。想到一家人历尽了千辛万苦,多方波折,好不容易才访来的这门亲事,就又要闹吹了。于是禁不住生气地对他哥哥说道:“哥哥,这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你怎么可以这样草率对待。再说了,人家女方那边可是正等着咱们去呢!现在,说不定酒席都已经摆上了,本家户族几桌人。你倒好,说不去便不去。你这样做,会让别人看女方家的笑话的,你让女方一家情何以堪?你难道没有想过,你将来也会被别人耻笑吗?你对得起为了你的婚事奔波劳累,操碎了心的爹爹妈妈吗?”
“我看,事…事已至此…还是不要轻意以身犯险的好,现在这种情况下,哪还顾…顾得了这么多。再说…再说媒人赵……大婶呢?”
大家这时才发觉,原本抱着定亲用的大公鸡的赵大婶,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原来,媒人赵大婶以前听人们说过,得了这种五号病的人,会使得两片嘴唇腐烂、脱落。不仅如此,就连手指和脚趾,也会腐烂掉,只剩下一根根手指骨和脚趾骨。因此,这种瘟疫,又被人们称为烂蹄丫病。得了这种病的人,往往会在那种奇痒无比,痛苦不堪之中慢慢死去。
她还听有人说过,在附近的某个村中,就曾经染上过这种瘟疫。人们亲自看到了这种情况:一个五号病患者,在前后不到三天的时间里,人们眼睁睁地看到那个人的两片嘴唇,先后脱落,只剩下一口森森白牙,接着是下巴上的肉开始腐烂的可怖情景。而手指与脚趾,逐渐腐烂,最后化为脓水,只剩下一些骨头。那个人在这种瘟疫的折磨中,哀嚎不绝,直到在痛苦不堪中死去。
况且,她还听说,这种病的传染力之强,简直是匪夷所思。假如在水的上游的村庄,得了五号病的牲畜,在喝水时,牲畜嘴里的口水就会随之流往位于下游的村庄。若是下游村庄的牲畜喝了这种水的话,那么下游村庄的牲畜便会被传染上五号病。
因此,凡是得了五号病的牲畜,都必须立即处死。这样还不算,为了更加有效地控制住疫情,不让其进一步扩散传播,还得把处死了的牲畜,深深地埋于地下。
总之,对于这种病,人们是越传越恐怖。
至于实际情况究竞怎样,大多数的人们,只不过是仅仅道听途说而已。到底是不是如传言那般令人恐怖,何淑娴他们此行四人当中,谁也没亲眼见到过。是否言过其实,存有故意夸大的成份,确实还值得商榷。
但是,在人们的生活中,流言往往比瘟疫更容易被传染,其造成的人们心理上的恐慌,比起瘟疫本身来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抱着大红公鸡的媒人赵大婶,在看到对面山头上,用枪射杀牲畜时动物们临死前挣扎的惨叫声,妇女儿童们的哭声,混成一片的情景。早已害怕得身子颤抖如筛糠般,竟不跟淑娴他们打声招呼。不知在什么时候,一个人不声不响地溜走了。
何淑娴劝哥哥道:“我看,没有媒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们跟女方那头如实说了,我看,他们是会理解我们的。”
可是,哥哥好像已给吓怕了。
再看堂哥时,看来是更不想去冒这种险的了。
“你们怎么能这样,我一个姑娘家都不怕,怎么就把你们两个大男人怕成这样?你们这个样子,不怕别人笑话吗?”
何淑娴试图作最后的努力,劝哥哥他们能够回心转意。可是,毫无作用。他们好像便如老鼠吃秤砣—铁了心了。
万般无奈之下,何淑娴除了心中暗自叹气的份,也只有由着他们了。
因此,这场婚事,便这般不明不白地宣告泡汤了。
何淑娴讲到了这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林清风等都为她哥哥的这场婚事感到惋惜,同时对她哥哥的这种做事方式表示无语。用鲁迅先生的话来说,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相比之下,对于何淑娴这样一个弱质纤纤的年轻女孩,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能做出男人们所不及的行动,实是让人心生钦佩之情。
“那后来呢,后来怎样了?”孙世云关心地问道。
何淑娴看了大家一眼道:“后来,果如我当时预想的那样。听说腊湾韭菜地那边,女方家当天一在早,已是磨刀霍霍向猪羊。齐聚了村中的本家户族,专等着迷尔苴村这边的男方去履行‘吃定酒’的礼节。哪知他们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黄昏,就是不见男方这边的人去。”
“于是,女方那边的父母,在一众本家人面前,感到大大地失面子。他们之中,有人怀疑怕是男方这边嫌人家姑娘长得太丑,临时变卦了。”
“于是,那姑娘的父亲,在没有了解事情前因后果的情况下,便真的以为是何淑娴家男方一边,嫌弃自家女儿长得丑,于是当场气愤地道:‘好你个何家人,我们还没有嫌你家儿子残疾,你倒先嫌弃起我家姑娘的长相来!从今以后,我家姑娘纵是嫁牛嫁马,也绝不会嫁到你何家!”
夏青青这时说道:“这也不怪人家,是怪你哥哥他们,事情做得实在太不靠谱。这种事,无论摊到谁的身上,不被气得暴跳如雷才怪。”
何淑娴对夏青青道:“青青姐,你说得对,这件事本来就全错在我们何家。”
事实证明,关于五号病的恐怖传言,确实是被人们夸大其辞。因为这种病,只会在偶蹄类牲畜之中传染,根本就不会被染到人身上。
因为在腊湾韭菜地那个村子的人们,虽然牲畜得了这种瘟疫,但是那里的村民们,却是个个安然无恙,并没有听说有人染上了这疫病,更没有听说,有人因为那场瘟疫而死去。”
何淑娴叹了口气,又接着往下讲起来。
自从那件婚事泡汤之后,何淑娴的家人们,又继续为她哥哥的婚事,而四方奔忙起来。连续相了好几处人家,人家都是嫌弃她哥哥身带残疾。即便是那种已径离异、身边带着小孩的女人,都不愿意与她的哥哥一起生活。
家中人为她哥哥的婚事,可谓是操碎了心。
后来,又经过四处寻访,八方托媒,连腿都快累折了的时候。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让她家相中了一位姓黑人家的闺女。
女方家是大姚河底龙脖子村的人。
话说,那虽是一户姓黑的人家,但是瞧人家那位姑娘,人却一点都不黑。相反,还长得很是清秀,肤色白晰,行止之中,颇有几分灵气。
只可惜还是存在美中不足的地方—女方从小就是个哑巴。
可是虽说情况如此,哥哥还是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她。而女方姑娘也并不嫌弃,男方是个身带残疾的人。按时下的话语,就是双方对上了眼,颇有眼缘,都找到了生命中那个对了的人。
可能是同病相怜的缘故,二人都直觉地感到,对方就是自己这一生中,可以依托的那个相依相伴一辈子的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何淑娴的哥哥,除了身带残疾之外,相貌方面倒也不差,甚至还可以算得上是英俊。
这也许是上天对他们的补偿。
当上帝为你关上了一道门的同时,又为你打开了一扇窗。
天无绝人之路。
但是,尽管人家姑娘,愿意嫁给何淑娴的哥哥,姑娘家父母也表示同意了这门婚事。可是,这场婚姻,还是为何淑娴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原来女方家父母,膝下也是一双儿女。姑娘名叫黑灵芝。她的哥哥,名叫黑有达。
由于他们家的家境条件并不算殷实。再加上哥哥黑有达,从小便给父母娇纵惯了。因此养成了游手好闲,正事不干,专干些歪三斜四的习气。
因此,虽说已经是三十老几的人了,还是只知道整天抽烟、喝酒。尤其是喜欢斗地主,打麻将,可说是嗜堵成性,成了人们眼中那种不折不扣的赌徒。
家中辛辛苦苦挣来的那点钱,都让他塞到斗地主、打麻将的无底窟窿之中去了。
这说起来,也不全是因为长久以来,深植于人们心中的那种重男轻女的观念。还因为他们家,就兄妹两人。没想到,妹妹灵芝天生就是个哑巴。因此,做父母的,都把满心的希望,寄托在了哥哥黑有达身上。
于是,自然而然地就把灵芝的哥哥,当成了掌上明珠一般宠溺。导致现在,使哥哥黑有达,逐渐养成了那般好逸恶劳的脾性。
在附近的七村八寨中,人们都知道了他们家的底细,尤其是哥哥黑有达的劣迹,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试想,天底下,又有谁家的父母们,愿意把自家的姑娘,往那种火坑里推呢。
因此,任凭黑有达家到处找人托媒提亲,都遭到了人家女方家的断然拒绝。
黑有达的父母,为他的婚姻大事,可说是跑断了腿,也操碎了心。
找人说媒不下七八回,可就是没有一次是说成功了的。 天地间—蝶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