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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秦国和北魏国在柴壁的最后一战渐渐远去,南燕国主慕容德派出的使者杜弘,则由遥远的东方进入长安,并见到了正装疯卖傻的慕容超。
慕容超听说杜弘是慕容德特意派来接自己的人,顿时大喜过望。
因为担心自己走不了,慕容超甚至都没将此事告知母亲和妻子,就与使者逃离了长安,前往广固。
他的急切,倒与春秋时在秦国为质的晋怀公有几分相像。
晋怀公是晋文公的侄子,在秦国为质时,秦穆公将女儿怀嬴嫁给了他;晋惠公去世的后,他为了回国抢夺君位,也是抛弃妻子,偷偷地离开秦国赶回晋国。
秦穆公对晋怀公的行为很生气,所以决定扶持他的叔叔晋文公,并将怀嬴转嫁给文公以维持秦晋之好。
晋文公对娶自己侄子的妻子为妻的事,一开始还是很扭捏的,可架不住狐偃和赵衰的一番苦言相劝,最后三观终于被毁,算是点了头。
晋文公娶了怀嬴后,秦穆公便点起了大军,帮新女婿去夺晋国君位去了......
而现在,慕容超却是一个人历经险阻,经过数月才到达梁父,进入南燕境内。
慕容超一行先到达梁父,这是兗州的辖境,而当时任兗州太守的是南海王慕容法。
镇南长史悦寿向慕容法报告说,“我看到了北海王慕容纳的儿子,果然是天资弘雅,神爽高迈,我现在才相信,你们慕容家族果然一个个都是美男子啊!”
慕容法却有些不以为然,冷言道,“过去成方冒充卫太子,大家都没有认出来,你以为长得漂亮就是我们慕容家的人吗?”
一席话,说得悦寿很无趣,传到慕容超耳里,也非常生气。
慕容法心中的郁闷,自然是因为他是最有希望角逐到皇位的三大候选者之一。
可慕容超一出现,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因为竞争上的关系,慕容法对慕容超的出现是极为郁闷的,而这样的郁闷也表现在了他对慕容超的接待中,两人由此结仇。
倒是慕容德听说侄子将要回来的消息后,立即派出了三百骑士前来迎接。
慕容超终于到达广固,他面见慕容德时,将珍藏了将近二十年的金刀还给后者。
慕容德接过金刀,自是难免睹物伤情,两人抱着痛哭了一场,随即给他正式赐名慕容超,加封为“北海王”以继承慕容纳的爵位,又任命其为侍中、骠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开府仪同三司。
两个多月前还在长安装疯卖傻的乞丐,已经摇身变成了南燕国的二把手,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快、太刺激了!
慕容德在皇宫旁边的万春门内为慕容超修建了宅第,以便天天见面,他对待慕容超就如同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有了这慕容德的热屁股,慕容超也就充分发挥了他在接人待物上的天才;他入宫侍奉叔父,孝顺得无微不至,出宫则虚心待人、礼贤下士。
慕容超的名望,只在数月之内便声传朝野,早就打算将他培养成皇位接班人的慕容德,自是对此喜闻乐见。
不久后,突然生病的慕容德梦见了父亲慕容皝,并在梦中得到启示,“你既没有儿子,何不早立超儿为太子?不这样做,会让野心勃勃之辈有不轨的图谋。”
慕容德醒后,对皇后说,“先帝昨晚托梦,我可能就要死了。”
慕容德病情突然加重,就在病榻上立慕容超为太子,当夜逝世。当时南燕的有关部门制作了十多口棺材,连夜从四门抬出,将慕容德秘密埋葬于郊外的山谷中。
第二天,头一天才被立为太子的慕容超便顺利转正,成了第二任南燕皇帝,此时距离他从长安逃出,不过三四个月而已。
从一个装疯卖傻的乞丐,终于变成了万人之上的君王,慕容超此时或许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大权了。对于一个缺少政治历练的青年,要想管住自己的手脚不滥用权力,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慕容超登位后,开始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而他的第一把火就烧向了南燕国的元老重臣。
为了给宠臣公孙五楼腾地方,慕容超刚登大宝,便将重臣北地王慕容钟外放为青州牧,段宏外放为徐州刺史,算是就此将他们挤出了广固这个权利中心,
同时,公孙五楼就成了武卫将军兼屯骑校尉,得以参与中央决策。
公孙五楼是慕容超的祖母公孙氏老夫人的娘家亲戚,公孙五楼本人则擅长溜须拍马和营私舞弊,与范二的表伯、王绵之父王国宝是一类人。
对于慕容超所烧的第一把火,德高望重的太尉封孚自是竭力劝阻,可惜慕容超仍是一意孤行,开弓没有回头箭。
公孙五楼捏造证据,派人诬告慕容钟,意欲将其铲除。
又惊又怒的慕容钟只得联合难友段宏,以及早与慕容超结怨的兖州刺史慕容法一起造反,南燕的内乱也由此爆发。
危机时刻,慕容超幸得有慕容镇、韩范等重臣支持,这一场内乱才被镇压下去,最后慕容法和段宏逃到了北魏,慕容钟则逃向后秦。
慕容钟、段宏、慕容法等人作乱,倒与江左的王恭、殷仲堪和庾楷等人,造司马道子的反有异曲同工之妙。
经过这一场内乱之后,慕容超的帝位算是稳定了下来,可南燕的战斗力却大不如前了。
坐稳宝座后,慕容超便将政事交给了公孙五楼。
他整天游猎享乐,对韩范等人的规劝根本不屑一顾,倒是偶尔还施展点暴虐手段,以打击让他耳朵听起了老茧的逆耳忠言。
享了一阵清福之后,慕容超到底还是放不下身在长安的老母,所以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她和妻子接回来。
为此,慕容超遣使到后秦,请求放还被扣为人质的老母和爱妻。
姚兴听说慕容超这个白痴当上了了南燕皇帝,便认为这是将南燕收为藩属国的大好机会。在接见燕国使臣时,他同意放还慕容超的老母和妻子,却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南燕必须向秦国称臣;二是将南燕宫中的歌舞乐队送给秦国。”
姚兴之所以专门提出索要乐队的事,是因为南燕的皇家乐队非同一般,它最早是西晋宫廷乐队。
西晋统一中原后,为了显示太平盛世、天朝威仪,在全国征召有音乐天赋的人,层层选拔挑中了一千多男女,再经过严格的训练,终于城里了这支皇家乐队。
音乐有圣人教化的作用,所以这些专业人才地位相当高,这支乐队也成了国宝。
西晋亡国后,这支乐队辗转流离于北方各国,先归汉赵所有,前赵衰亡后又为后赵所得。后赵末年大乱,慕容氏前燕入据关东,乐队归入燕国;前秦灭前燕后一统北方,雅乐归秦,迁往长安。
淝水战之后,西燕军攻入长安得到这支乐队,而后东迁长子;慕容垂灭西燕,乐队又有后燕所有,后燕被北魏打败,乐队又随慕容德一起搬到广固。
弹指间百年将尽,乐师们却是代代相承,仍被视为华夏的正音。
将这样一支乐队送往后秦,这不是和平的文化交流事件,而是耻辱的政治事件。
听到后秦国主姚兴的条件后,整个南燕国大哗。
南燕不同于西蜀,西蜀是平地冒出来的王国,他们可以为了生存而向后秦称臣,但慕容氏燕国却有着光荣而悠久的历史,燕国一向是大国,燕国有足够的理由看不起后秦。
如今燕国一分为二,尽管南燕偏安一隅,却也远远没有落魄到向羌人称臣的地步吧?
大臣封逞痛心疾首地反对,“大燕拥有七代圣主的光辉!岂能向小丑称臣!”左仆射段晖则说,“当年刘太公被项羽俘虏,刘邦也不肯向霸王屈服,以求赎回老父。陛下如今继承了大燕的社稷,就不能因为私情而自降尊号!”
面对各种反对,慕容超一概不予接受,对众人说,“我为了太后,宁可委屈自己,你们不用再说了。”于是完全接受了姚兴的条件,将皇家乐队送往后秦,并面向北跪接了后秦使者带来的诏书。
随后,慕容超之母段氏和妻子呼延氏被后秦放回,慕容超亲率文武百官出广固数十里前往迎接,终于得偿全家团聚的心愿。
慕容超的虽接回了母亲与妻子,但却让南燕举国蒙羞,进一步降低了他在国中的威信。
随后,他点燃了第三把火。
新的一年到来,慕容超在大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新年朝贺,可或许是因为没有了皇家乐队的缘故,他总觉得皇宫中冷冷清清的;于是对文武百官指出了这个严重缺憾,并提出就此南侵,以便从东晋掠夺部分人口以重建皇家乐队。
文武们都被慕容超这个馊主意吓坏了,连忙劝阻,“先帝因为旧都沦陷,才被迫退守三齐,是把这里当成日后反攻的基地,而不是享乐的地方啊!陛下继承大业,不寻思着休养生息,注视魏国虚实,寻找恢复旧疆的机会,反而要侵犯南邻,制造新的仇敌,能这样做吗?”
慕容超毫不在意反对意见,大手一挥道,“朕已决定下来的事,你们执行吧!”
隆安四月,南燕大将慕容兴宗、斛谷提、公孙归等开始率军入侵东晋。 东晋大土豪